第10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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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未婚女未嫁,大庭廣眾之下親親我我肯定有失體統(tǒng),可是她和虞邏不一樣,兩人上輩子已經(jīng)舉行過婚禮了,不知親過了多少次。 只是這話,沒法和舒思暕說。 明明是最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此時竟然有一種做錯事的緊張不安感。 舒思暕目光在兩人身上梭視,深吸一口氣,“過來!” 舒明悅不敢動,仰頭求救似地看向虞邏。 “是我,”虞邏安撫地摸了摸她肩膀,往前一步,將她護在了身后,朝舒思暕笑道:“就別難為悅兒了吧?” 舒思暕:“?” 舒思暕連連冷笑,伸手欲拔腰中劍,恰在此時,一只修長有力的手掌摁上他手臂,皺眉低道:“子燁?!?/br> 偏頭,是沈燕回。 …… 西廂房。 屋內(nèi)氣氛壓抑,姬不黷坐在床上,面色蒼白如紙,額角沁出的冷汗打濕了發(fā)絲,一縷縷地黏在鬢間,身上只穿了中衣,愈發(fā)顯得身姿清瘦。 初醒之時他好似受了大刺激,如鬼魅一般下床,動作僵硬地拎著火燭燎向床帳,將周圍伺候的人嚇了一大跳,趕忙抱著他腰攔下,又慌張叫來皇帝。 屋內(nèi)還有些許的燒焦氣息,床帳烏黑狼藉地垂落在地?;实凵硇蝹グ?,站在床前如山,一道陰影籠下,垂眸冷冷盯著他,壓著怒道:“你想做什么?燒房子?誰給你的膽子!” 姬不黷仰頭,神色迷茫地看著他,“父皇?” 于他而言,姬無疾是一座不可逾越之山,從一方諸侯到如今君臨天下,不止是天下百姓心中的君,麾下無數(shù)兵士心中的神,亦是朝野內(nèi)外所有人的定海神針。 他在,幽州在,他在,巽朝在。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生命結(jié)束于三十七歲壯年,甚至死不瞑目。 且在他離世后不到八年,偌大的巽朝便分崩離析,徹底覆滅。 “你怎么還活著?” 這是姬不黷第二句話。 皇帝見他臉色蒼白,又神色迷茫,好似經(jīng)歷了大變,心中本來一軟,此時聽到這句話,頓時氣得頭頂冒煙,怒道:“盼著朕死?想要皇位?逆子!朕即日廢了你!” 姬不黷低下頭,喃喃道:“過了……” 父皇駕崩那天是十月二十,大壽之日,精氣凝于此日,魂魄歸于此日。 而今天是十月二十一,已經(jīng)過了。 皇帝深深皺起眉,“胡太醫(yī)!” 胡太醫(yī)會意,立刻躬身上前,拉起三皇子的手腕診脈,反復(fù)了幾次,撂下手腕,撫摸著胡子斟酌道:“殿下身體無礙,許是大夢初醒,有些精神恍惚。” “知道了,”皇帝沉著臉,“退下吧?!?/br> 方才悅兒也是如此,睜眼醒來,精神恍惚不已,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今日的事情的確詭異,姬無疾向來自負,不信鬼神,可此時此刻心里也生了幾分端倪。 偌大的屋室重歸寂靜,只剩下父子兩個人。 姬不黷攤開手掌,握緊又松開,里面沒有那只被火燒黑的金簪子,大夢一場,他并不能感知另個“他”情緒,反而似旁觀者一樣,冷眼瞧了他一世。 他無法理解,另個世界的“他”為何會那般糟糕,為何會走那樣一條偏執(zhí)的絕路。 更不懂“他”為何要送走表妹,又為何要帶著巽朝一起滅亡。 那不是他想要的結(jié)果。 那一世的“他”萬般孤寂和不甘。 親眼目睹一個王朝覆滅的沖擊無疑是巨大的。 姬不黷承認,他私德有虧,但絕無覆滅巽朝之意。父皇打下的江山,在他手中沒了,如大廈一般轟然傾塌。 兩世的記憶沖撞,像是一塊大石頭般,將他的精神狠狠碾碎,另個“他”在火光中說的話再次浮現(xiàn)在耳畔—— “我后悔了?!?/br> “這些年,我不開心??墒俏乙呀?jīng)控制不住自己了?!?/br> “這就是我的下場。”他聲音嘶啞,熟悉的簌簌冰雪之意退去,只剩下無數(shù)的悔恨,低聲勸告,“別學(xué)我,拴好心中的惡念,做個好皇帝,去吧——” 姬不黷神色恍惚,腦海里又朦朦朧朧地浮現(xiàn)出昔日的場景。 七歲時,那天的天氣很晴朗,廊上掛著風(fēng)燈,隨風(fēng)輕浮垂下一地不皦不寐的光影,他和大哥二哥便并排站在廊下,面前擺著三把寒光凜凜的玄鐵劍、三把漆黑墨重的玄鐵刀。 大哥取了刀,他取了劍,二哥膽小,哪個都不敢碰,抱著路過侍女的大腿拽下一只香囊。 父親恨鐵不成鋼,把二哥一腳踹走了。 父親對著大哥朗笑,“刀行霸道,劍行王道,亂世之中當(dāng)以霸道橫行,我兒胸偉有志,將來定成大業(yè)?!?/br> 說罷,轉(zhuǎn)身,彎腰摸了摸了他腦袋,低聲道:“無偏無黨,王道蕩蕩,君子持劍,賢以愛人?!?/br> 后來呢? 可是后來呢? 姬不黷垂著眼,神色迷茫,那日父皇在定國寺的呵斥仿佛還歷歷在目—— “思為萬民省,動為蒼生謀,你可做到?” “姬家不是一個人的姬家,不是誰弄權(quán)的利器,是上百口、上千口族人的姬家!是國之公器!是天下人的公器!” 姬不黷再次抬眼看向姬無疾,眸里似蒙上一層霧,嘶啞問:“父皇……何為公器?” 父皇,何為公器? 上輩子無人教“他”,這輩子,你教一教我,可好? …… 四個人回了屋子。 舒思暕深吸一口氣,偏頭看向沈燕回,咬牙道:“你早就知道?” “昨晚才知?!?/br> 昨晚?昨晚就知道了竟然不告訴他! 舒思暕壓著火,“為何不告訴我?” “這話該我我問你,”沈燕回也壓著火,偏頭看他時,淺琥珀色的眼眸里充斥著冷意,“雁門關(guān)之事才過去多久,你就敢放心悅兒和虞邏同在山上?” 舒思暕聲音一滯,心虛地摸了把鼻子,“我這不是……” 不是什么? 此時此刻說什么都晚了! 兩人婚前越矩不說,而且悅兒已然對虞邏情根深種,被迷得神魂顛倒了! 沈燕回憋了一肚子火,兩只眼睛冰棱棱像刀子一樣看著舒思暕,他不過離開兩個月而已! 舒思暕摸了下后脖頸。 說實話,他對沈燕回有點發(fā)怵,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于他而言,沈燕回和親大哥沒區(qū)別。但很顯然,沈燕回對舒明悅溫柔如水,對他便不是那般和顏悅色了…… 小時候他和舒明悅打架,沈燕回簡直像個笑面虎,處處給他挖坑,不動聲色地收拾他。 而且…… 舒思暕手指緊緊地握成拳,猛地砸到門框上,神色悔恨,怪他,怪他心大!竟然真的敢把meimei丟在那頭狼面前! 同為男人,他太清楚一個美人的誘惑力了。 他meimei何止是美?冰肌玉骨,說是神女落凡塵也不差! 舒明悅把那一聲砸門嚇得一哆嗦,邁過門檻時險些跌了一跤,虞邏眼疾手快地把人勾住,安撫地拍了拍肩膀,又偏頭瞥了眼舒思暕,意味深長。 行至門口,沈燕回停下,指了指隔壁書房,“悅兒,先去書房待一會兒,我和哥哥有話和可汗說?!?/br> “有什么話,我不能聽?”舒明悅急了,“我和你們一起進去?!?/br> 舒思暕拳頭還砸在門框上,半撐著臂,此時撩起眼皮冷冷看向她,“怎么?用我把你關(guān)進去?” 舒明悅咬唇不動,一副我就不走的架勢,上次哥哥揍虞邏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她怎么敢讓虞邏一個人進去?她怕他們倆混合雙打! 說不動舒思暕,舒明悅只能眼眸紅通通地看向虞邏,“你剛醒,是不是還不舒服?叫太醫(yī)再給你看看,屠必魯呢?他怎么還沒來?!?/br> “沒事,”虞邏摸摸她臉蛋,低聲哄道:“去書房等會兒,我和哥哥說兩句話?!?/br> 見兩人旁我無人的親昵,舒思暕氣得七竅生煙,他這是養(yǎng)了一個meimei?不!是給虞邏養(yǎng)了一個妻子! 壓著的火再也藏不住了,舒思暕伸手,便要把舒明悅從虞邏那邊拽下來。 沈燕回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舒思暕動作一頓,深吸一口氣,在心里默念三遍:莫生氣,莫生氣,莫生氣。 舒明悅后悔死了,早知如此,先前她就不會情之所至去吻虞邏,現(xiàn)在可好,不僅被哥哥抓了包,還讓大表哥瞧見了,簡直羞死人! 可問題是這一吻嗎? 沈燕回深知內(nèi)情,周身氣勢宛如冰棱。 舒明悅咬了咬唇,一鼓作氣,昂臉坦白道:“哥哥,你都看到了,我和虞邏是你情我愿,并無強迫,而且光明磊落。其實我本來想派人去告訴你的,誰想到你先來了……” 舒思暕呵了一聲,“還怪我來的不是時候?” 舒明悅低頭碾腳尖,不吭聲。 小姑娘身高一直長,已然快到他肩膀,五官也慢慢張開了,愈發(fā)明艷動人,可就是腦子不長!舒思暕氣得心頭梗住,一陣頭暈?zāi)垦!?/br> 沈燕回又道:“去吧?!甭曇魷睾?。 舒明悅心里嘆了一口氣,今日的事情,顯然要有個解決,正所謂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她猶豫了片刻,便不再擋在門口,先是捏了捏虞邏的手指,又祈求似地看了一眼沈燕回,這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三個男人一同跨進屋子里。 隨著“哐當(dāng)”一聲,兩檀木門緊緊閉合。 舒明悅聞聲,立刻小跑回來,待靠近,便提裙踮腳尖慢慢往前走,兩只胳膊悄悄扒住門,屏住了呼吸,側(cè)耳去聽里面動靜。 …… “悅兒,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