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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卿卿如此多嬌(重生)在線閱讀 - 第84節(jié)

第84節(jié)

    半年前,普真法師問她,想求什么,時(shí)至今日,舒明悅終于隱隱約約明悟了,她還想求……虞邏。

    ……

    因?yàn)槎▏路怄i,往日香火旺盛的大殿無香客往來,舒明悅提裙起身,忽聽身邊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似是吃驚,“明悅姑娘?”

    舒明悅仰頭看去,便見一位身著鵝黃羅裙的貌美小婦人站在殿門處,頓時(shí)神色一驚訝,提裙快步走過去,高興道:“玉娘!”

    玉娘落在她身上淺灰色尼姑袍,愈發(fā)吃驚,“你……出家了?”

    舒明悅點(diǎn)了點(diǎn)頭,“此時(shí)說來話長,喚我太寧吧?!彼A讼卵?,拉住她的手,疑惑問:“何時(shí)上的山?這些時(shí)日也沒見你?!?/br>
    “今日才來,先前身體有些不舒服,一直住在官驛?!庇衲镄α诵?,沒再追問她的身份,每個(gè)人都有秘密,她一向懂得分寸。

    “身體怎么了?”

    舒明悅一愣,她記得玉娘身體很好,數(shù)月前一行人自涼州啟程,一路上艱苦奔波,遠(yuǎn)比自王城至長安辛苦。

    “無大礙。”玉娘一笑,低頭伸手摸了摸小腹,眉眼溫柔如水。

    舒明悅瞧著她的動(dòng)作,又怔了一下,旋即順著她的視線看去,落在她的小腹上,呼吸不禁一滯,仿佛意識到了什么。

    她仰頭,眼眸亮晶晶地問:“你有身孕了?”

    玉娘頷首,唇角彎了一抹笑,低頭摸著小腹輕聲道:“這孩子來得突然,先前不知道,讓他遭了些折騰?!?/br>
    她少時(shí)服過絕子湯,本來沒抱什么希望,湯藥有一頓沒一頓的喝著,只當(dāng)是個(gè)念想,誰曾想,上天垂憐,竟然來得如此突然。

    舒明悅聞言一愣。

    玉娘還把她當(dāng)成一個(gè)小姑娘,并未多提孕事,轉(zhuǎn)身向小僧彌要了紅絲帶和毛筆,寫了祈福的話語,偏頭笑問:“meimei可要些什么?”

    舒明悅回過神,搖了搖頭,又紅唇彎了下,問:“要去銀杏樹嗎?我?guī)iejie去吧。”

    定國寺有一顆千年古樹,樹干有四人合抱粗,枝椏樹干了掛滿了各種紅綢和木牌,全是祈福的話語,玉娘走到那顆銀杏樹下,微踮腳尖,把手中的紅絲線系在了樹上。

    風(fēng)兒一吹,露出了上面用漢文和北狄文寫的話——琴瑟春常潤;人天月共圓,兒女繞膝來,晚景似春開。

    玉娘把紅絲捋平,露出滿足的笑容,一轉(zhuǎn)頭,便見舒明悅低頭好奇地盯著她的小腹,手指動(dòng)了動(dòng),似乎想要去摸,頓了頓又覺得不妥,縮回了袖口。

    不遠(yuǎn)處,虞邏與屠必魯一同前來。

    兩人離兩個(gè)姑娘還頗有一段距離,但山寺寂悄,聲音無比清晰地傳入了耳中。

    “摸一摸無妨,我倒是希望這孩子能像meimei一樣漂亮?!庇衲镄α讼?,拉著她的手放在小腹上,低聲道:“現(xiàn)在月份還小呢,還不到三個(gè)月,要四五個(gè)月才能顯懷?!?/br>
    虞邏聞言,腳步一僵,下意識地看向舒明悅。

    她微垂下一雙烏黑杏眼,手指在玉娘肚子上摸了一下又一下,蹙著眉尖,露出了一種好奇又隱約帶著思念和難過的情緒。

    第72章 就今晚吧

    舒明悅得知自己有身孕的時(shí)候, 不到兩個(gè)月,孩子還太小,她并沒有很明顯的反應(yīng), 只覺得比平日略微容易疲倦,白日里覺得瞌睡。那時(shí)她本來也沒多想, 畢竟與虞邏成婚三年都沒有孩子, 怎么會如此突然呢?可上天和她開了一個(gè)大玩笑。

    兩國戰(zhàn)火連綿和有孕的消息先后而至。

    其實(shí)早在慶和四年的時(shí)候, 舒明悅就知道自己的身體對凝香丸有依賴性了,為此, 她還和虞邏去了一趟西域, 只可惜這藥無解。

    佛子為她重開了一劑湯藥,說若是無凝香丸可服,可暫時(shí)喝那劑藥代替, 但最多撐三個(gè)月。

    在生命的最后一個(gè)月,舒明悅一直在喝那劑湯藥, 一口一口地喝,一碗一碗地喝,起初還有些效果, 到了后來便是喝多少吐多少。

    而且那藥……

    舒明悅眸光黯淡, 搭在玉娘肚子上的手指慢慢蜷縮, 眼眶倏然一酸,將手收了回來。

    因?yàn)椴≈?,她的五感分外遲鈍, 除了刻入骨髓的輾轉(zhuǎn)難受, 并不能很好地體會初為人母的滋味。

    三個(gè)月的胎兒的模樣如何?

    舒明悅不知道,甚至她離世之時(shí),小腹還沒有有明顯的起伏, 只有偶爾傳來的抽痛會提醒她,那里有了一個(gè)生命。

    此時(shí)聽完玉娘的話,他心頭終于劃過了一絲恍然大悟之感,原來要四五個(gè)月大才能顯懷。

    “玉娘!”

    一道渾厚的高聲突然傳來,打斷了兩人之間的氣氛。

    舒明悅與玉娘聞言,紛紛轉(zhuǎn)身看去。

    ……

    玉娘的孩子也來得突然,一行人來長安的路上,她百般不適,原本沒上心,直到見了紅才請醫(yī)師診脈,得知自己有了身孕。

    這些時(shí)日玉娘喝藥臥榻,一直小心翼翼地休養(yǎng),屠必魯聽聞她來了定國寺,心中擔(dān)憂又著急,立刻往這邊趕,此時(shí)見她氣色紅潤無恙,這才心頭松了一口氣。

    屠必魯大步上前,握住了玉娘的手,本想責(zé)怪,卻沒忍心,放低了聲音嘆氣道:“不是讓你在官驛等我?怎么還是來了?!?/br>
    “都說定國寺靈驗(yàn),我來祈福?!庇衲镄α诵Γ矒岬溃骸搬t(yī)師我說養(yǎng)得差不多了,不能每日待在屋子里,要多出來走走??彀雮€(gè)月不見你,我心中思念?!?/br>
    其實(shí)是心神不寧,玉娘這幾日右眼皮一直跳,總覺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fā)生。

    屠必魯摸著腦袋咧嘴笑,本想伸手去摸摸她肚子,忽然想起可汗和嘉儀公主都在此,便動(dòng)作一收,牽著玉娘的手轉(zhuǎn)身對虞邏恭聲道:“可汗,臣先送玉娘去休息?!?/br>
    虞邏神情有些壓沉,一眼又一眼地瞥向舒明悅,聽到屠必魯?shù)脑捯仓皇切牟辉谘傻攸c(diǎn)了下頭,算是應(yīng)了。

    屠必魯與玉娘離開后,周遭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偌大青石板廣場上了無人影,偶爾一兩個(gè)小僧彌抱著銅鐘,從不遠(yuǎn)處的廊廡走過。

    大雄寶殿威嚴(yán)肅穆地矗立,祈福紅綢掛在銀杏樹上隨風(fēng)飄揚(yáng),簌簌作響。

    舒明悅低頭捻腳尖,青絲拂過雪白瑩潤的面頰,難過難掩,一身淺灰色尼姑袍,風(fēng)兒一吹,衣袍勾勒出窈窕勻稱的身段,映出了幾分落落出塵之感。

    虞邏的視線凝在她身上,遲疑了片刻,試探著握住她的手,“悅兒……”

    然而指腹剛剛碰到她手背,就被用力甩開了。

    舒明悅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盯著那張熟悉的英俊面孔,眼尾慢慢紅了,眼眸變得濕漉漉,簇上了一抹怨氣和委屈。

    可是!

    他什么都不知道!

    舒明悅更難受了,胸口猛烈起伏著,呼吸愈來愈急促,忽地惱恨別開視線,快步離去。

    虞邏大步追了上去,下意識伸手拉住他,又頹然地垂了下下去。

    是的。

    他不敢告訴她真相,他害怕她的怨念,害怕她決然地抽身離去,再也不肯原諒他。

    青石板路蜿蜒曲折,臺階上上下下,燦色的陽光被烏云遮住了,光影倏忽,時(shí)明時(shí)暗,他就這樣跟在她身后,她快他便快,她慢他就慢,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一路沉默無言。

    ……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來世果,今生作者是?!?/br>
    舒明悅腦子里忽然又浮現(xiàn)出普真法師那句話,她抿了下唇,右手搭在小腹前,手指慢慢揪著衣袍攥成了拳,忽地愈發(fā)疾走,直奔普真法師的禪院。

    小僧彌見她行色匆匆,嚇了一跳,“太寧……”

    “法師在嗎?”

    舒明悅聲急,打斷問。

    小僧彌點(diǎn)了點(diǎn)頭,連忙道:“法師在院內(nèi)?!?/br>
    舒明悅頷首,抬腿跨過垂花門往里去,身后的虞邏也跟了進(jìn)來,她腳步一停,扭頭瞪了他一眼,用力地伸手將人推搡出去。

    若是平時(shí),虞邏肯定不會被她推搡動(dòng),然而此時(shí)情緒紛雜,心中愧疚,存了幾分哄人討好的心思,便被她的力道退了出去。

    他故作神情平靜,啞聲疑惑,“怎么了?”

    舒明悅抿唇不語,直將他推了一個(gè)踉蹌。

    緊接著,“哐當(dāng)”一聲重響,禪院門緊緊閉合,門閂也插上了。

    舒明悅盯著黑漆的扇門,失神了片刻,又松了一口氣,扭頭囑咐小僧彌,“我未出來,不許他進(jìn)來?!?/br>
    小僧彌撓撓腦袋,“是……”

    出家人不打誑語,舒明悅很是放心,轉(zhuǎn)頭朝禪院的深處走去。

    普真似乎并不意外她來,含笑將她請入了屋子。

    兩人面對面而坐,一壺清茶,兩只青釉陶杯。

    普真笑問:“施主今日來,想解何惑?”

    其實(shí)舒明悅已經(jīng)隱約明白了,普真應(yīng)當(dāng)看出了什么,看出了她身上異常,只是因果之?dāng)?shù)有定,他不能說。

    雖然心中一直疑惑自己重生的契機(jī)是什么,但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我確有一事想問法師,”舒明悅咬了咬唇,手指落在小腹上,猶豫了片刻,抬眼輕聲問:“法師,我還可以和那個(gè)孩子,再續(xù)前緣嗎?”

    那雙眼里的光色渴望、期待、讓人不忍拒絕。

    普真嘆氣一笑,滿目慈悲,在良久的沉寂聲中,終于給出了肯定的兩個(gè)字。

    “當(dāng)然?!?/br>
    那個(gè)孩子,本來就與他們有一世親子緣分,如今生死可逆,時(shí)光可溯,一切從頭再來,那個(gè)孩子是他們二人的孩子,只要他們還在一起,那個(gè)孩子當(dāng)然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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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時(shí),普真法師的禪院外面。

    北狄可汗口出狂言,說要娶已經(jīng)出家的嘉儀公主為妻,這個(gè)消息不止傳遍了整個(gè)長安城,也傳到了六根清凈的僧彌耳朵中。

    小和尚年紀(jì)不大,忍不住瞥了站在墻下的那位著深青衣袍的青年一眼又一眼。

    沒吃過羊rou,還沒見過羊跑嗎?前來定國寺求姻緣的貴女和公子可不少。

    小和尚瞅著虞邏,心里暗暗點(diǎn)評:這公子,長得倒是不差,氣度也不凡,就是臉色太陰沉了些,面上情緒頗為古怪,瞧著性子喜怒無常。

    此時(shí),虞邏的情緒的確有些不穩(wěn)。

    時(shí)而陰云密布,時(shí)而捂額懊悔,眸似露兇光,又似露柔情。

    這一切,都是因?yàn)槟莻€(gè)孩子。

    那幾個(gè)月,他一面瞞著她,一面努力地想和她要一個(gè)孩子,他以為只要有了孩子,她就不會離他而去,可是他萬萬沒想到,那個(gè)孩子會成為她的催命符。

    虞邏骨節(jié)修長的手指握成了拳,額角青筋跳動(dòng),雙目染上了一抹赤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