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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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幕,好似又和前世重疊了起來,她神色恍惚,唇色也在一瞬間退去。 船室門驀地被一聲關(guān)上,與此同時,窗戶也“哐當(dāng)”一聲緊緊閉合,船室內(nèi)瞬間光線黯淡下來,只余下幾盞幽幽晃動的燭火。 舒明悅嚇了一跳,一種不安的感覺充斥了整個胸腔,轉(zhuǎn)過身,脊背緊緊地貼在木板上,看著姬不黷離她越來越近。 不對勁,他很不對勁。 上輩子,他從來不會離她這么近,他只會高高在上又面無表情地看她。 “你要做什么?若是舅舅知道你欺負我,定不饒你!” 她渾身不安,只有語調(diào)強做鎮(zhèn)定。 隨著話音落下,姬不黷的神色猝然冰冷,恍若三冬寒窟,卻又在下一瞬,慢慢消融去。 “這兩個月,你去哪兒了?” 說話時,他盯著她眼睛。 他一直懷疑舒明悅非被逆賊所擄,直到那日京令尹捉到了淙術(shù),審問出了她的消息,他心中的疑慮才消。 可沈燕回去涼州接她,兩人竟然從雁門回來,那顆懷疑的種子又“騰”的一下冒出來了。 雁門位并州,離幽州裴家很近。 舒明悅心臟狂跳,下意識地撇看視線不看他,“不是說了嗎?我被人從涼州救走了?!彼t唇輕咬,顯然不欲多說。 周圍淡淡香氣充斥,伴著船板蕩漾,令人頭暈?zāi)垦!?/br> 此時此刻,說不怕,定然是假的,縱然落入虞邏手中,舒明悅都沒這么害怕過,虞邏的脾性,她尚能摸透一二,可是眼前這個人,她卻無論如何都摸不準(zhǔn)。 她被他看得手指扣緊,背沁冷汗,視線落在不遠處桌案上的花瓶,咬唇強做鎮(zhèn)定,“今日就當(dāng)我走錯船了,三表哥,若無事,我便走了?!?/br> 聲音微微放柔和了些。 早就如此,前些時日她該對他好些,省得這廝性情古怪,又這般冷冰待她。 昏暗燭火跳躍,為她白皙臉龐籠上了一層瑩潤光澤,她自小長得水靈好看,唇紅齒白,嘟嘟可愛,沒人會不喜歡親近她。 很多年以前,他亦是諸多喜歡親近她的人之一。 現(xiàn)在也依然是。 “船已經(jīng)開了?!?/br> 姬不黷收斂情緒,淡淡地道。 言外之意,縱然你想走,也走不掉。 舒明悅神色惱極,忍不住仰頭怒看他,“你到底想做何?” 姬不黷回之以沉默。 舒明悅深吸一口氣,忽然覺得身體有些冷虛,她努力平緩情緒,抿唇道:“三表哥,我喚你一聲三表哥,可否告知我,到底哪得罪了你?” 許是怒急,她呼吸微喘。 姬不黷卻知道不是,他垂眸靜靜地凝視她,眼睜睜地看著她腿腳一軟,往前“咚”的一聲栽倒他胸膛。她意識還清醒,身體卻軟得像沒骨頭。 “你沒得罪我?!奔Р稽t緩緩伸出手,一手環(huán)住她腰肢,一手環(huán)住她脊背,將人抱住了,而后俯身貼著她耳朵,用一種低緩干澀的語調(diào)道:“表妹,我很想你。” 這些年,她被他父皇捧在手心里疼愛,而他卻被父皇所厭。 她每日被父皇逼著讀書、練字、考察課業(yè),而他孤零零一人,無人問讀書,也無人知去向。 他以為她消失了,他會開心,可事實卻并非如此。 他不想她消失。 他想她待在宮里,待在他抬眼便能見的地方,最好連舒家都不要回。 姬不黷低頭,梭視她臉蛋,視線劃過她吹彈可破的肌膚和姣好眉眼,又落在她挺翹玉涼的鼻頭,漸漸下劃,停在她紅潤唇瓣上時,微一怔,鼻尖靠近了一些。 舒明悅瞳孔驚恐睜大,迅速偏頭躲開他氣息。 正好,露出了一截白皙細嫩的后頸。 姬不黷視線落在那里,忽地想起數(shù)月前在曲江池所見,眸色慢慢變了暗,他伸手,回憶著記憶中的痕跡,指腹慢慢抵了上去。 他指腹微涼,恍如一條幽幽小蛇劃過,舒明悅渾身戰(zhàn)栗,眼睛里慢慢蓄了淚,張了張口,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不禁呼吸急促,一股前所未有的絕望充斥了心房。 她的腿彎被他撈住了,騰空而起,伴著遙晃船只,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 彼時,皇宮。 皇后脫簪散發(fā),未妝素服,一路走過來,宮女和侍衛(wèi)無一不側(cè)目,神色驚愕。 王大監(jiān)聞聲匆匆走出正殿,一抬眼,便見皇后跪在紫宸殿前,不禁大驚失色,連忙伸手去扶,“皇后娘娘,您這是怎么了?” 皇后一語不發(fā),只跪在那里,旁邊的宮女膝蓋挪動,跪上前,將一份文書遞給王大監(jiān)。 “娘娘所言,盡在此中,還請王大監(jiān)呈上陛下?!?/br> 那文書一指節(jié)厚,顯然寫得東西不少。 瞧見這架勢,王大監(jiān)深吸了一口氣,立刻意識到此事恐怕不簡單,他深深看了皇后一眼,沒再說勸言的話,便接過文書匆匆入內(nèi)。 秋風(fēng)卷珠簾,劃過偌大宮殿,無邊蕭瑟。 只聽“咔擦”一聲巨響,屋內(nèi)傳來茶杯砸地的聲音,皇帝神色震怒,之后,便是良久的寂靜?;屎蠊蛟诘?,心頭卻微微松了一口氣。 夫妻十九載,她自是知曉皇帝脾性,他若安靜,便說明此事有轉(zhuǎn)圜余地。 又過一盞茶,殿內(nèi)傳來皇帝壓著怒的聲音,吼道:“叫她進來!” 隨著簾子掀開,王大監(jiān)神色艱難地出來,低聲道:“娘娘,陛下請你進去?!?/br> 皇后站起身,緩緩走進去。 入內(nèi),便見皇帝神色震怒地坐在上首,瞧見她脫簪待罪的模樣,不禁冷笑一聲。 皇后面色略微蒼白,卻平靜地在他面前跪下,輕道:“罪婦裴氏,見過陛下?!?/br> 聲音一如既往的柔和。 皇帝把文書甩在她面前,壓著怒,一字一頓,“朕不知,皇后竟這般厲害,事情都處理好了,還來告訴朕做什么?” 皇后垂眸道:“家父有罪,便該認,罪婦不敢包庇?!?/br> “你是不敢包庇,還是想包庇?”皇帝陰沉地盯著她。 先斬后聞,她做得倒是極好。 皇后沒有回答,她本就纖細身姿,此時一襲霜白中衣,披散頭發(fā),便平添幾分柔弱之感,細凝之下,她神色很疲憊,低聲道:“送養(yǎng)北狄王子一事,除了家父,只有二叔知曉,半年前,二叔已經(jīng)意外身亡,如今裴家上下,僅罪婦一人知此事?!?/br> “裴家之罪,罪婦不敢包庇,只求陛下看在昔日情誼份上,饒過裴家上下,罪婦愿與家父共擔(dān)此責(zé)?!?/br> 皇帝盯著她,心頭仿佛被堵了一塊大石頭,氣極反笑。 “好!好!好得很!” 皇后以額觸地,又道:“家父年事已高,今病入膏肓,已無多時日可活,還望陛下念在他昔日恪守幽州,一時犯了糊涂的份上,心予憐憫?!?/br> 皇帝冷笑,伸手“啪”的一聲桌子,怒道:“來人,立刻把她給朕、給朕……”他似乎氣得不輕,唇上小胡子一翹一翹,伸手捂住了胸口。 王大監(jiān)上前想勸,卻知皇帝的脾性,此事若勸,便是火上澆油。 皇后也不再說話,只繼續(xù)跪著,一頭長發(fā)披散在肩背,又散亂垂地,皇帝視線落下時,正好落在她背上,曾經(jīng)的一頭鴉黑柔軟的發(fā)絲里已經(jīng)有了絲縷銀絲。 世間之欺瞞,莫過于親近之人最傷人。 這些時日皇后神色不寧,瞞了他整整一個月,而他竟然絲毫不知,皇帝額角青筋直跳,閉上眼,又睜開,忽地起身,怒而拂袖離去。 恰在此時,一人匆忙入殿,帶著一封自北狄而來的國書,送到了皇帝手中。 展開一看,上面的字跡龍飛鳳舞,遒勁有力。 皇帝臉色鐵青,一目十行的往下看,待發(fā)現(xiàn)是北狄求好,臉色才稍微好轉(zhuǎn),冷哼了一聲,想,這小兒到有些見識,知他非好惹。 直到大大的“姨父”二字入目,他忽然僵住,臉色又黑了下來。 …… 彼時,千里之外的北狄。 使團已經(jīng)整裝待發(fā),屠必魯再一次清點了人數(shù)和隨物,而后便去牙帳向虞邏復(fù)命。 只等姬無疾復(fù)回國書,一行人便可以正大光明地踏入巽朝地界了。 第53章 誰、弄、的? 船室內(nèi)置漆桌、矮凳、長案, 一方紫檀木繪山水屏風(fēng)將船室隔為內(nèi)外兩間,內(nèi)間置還一方小榻,可供人臨時休息。 四周門窗緊閉, 光線昏暗非常。 三足鎏金蟠螭紋香爐里的香已經(jīng)被茶水熄滅了,氤氳出一片泥濘痕跡。 姬不黷把舒明悅抱坐在懷里, 一手還她腰, 另手攏起她后腦勺, 將人摁靠在他肩頭,摩挲著她后頸, “你在怕什么?” 她身體止不住地戰(zhàn)栗, 像是一葉隨波飄蕩的小舟,此時呼吸間吐出氣息,盡落于他頸。她的力氣真的很小, 此時更是隨他擺弄,不可避免的, 叫他心底騰起一抹暴虐的沖動。 這種感覺,姬不黷當(dāng)然知道是什么。 他想和她做更親密的事,就像避火圖里那樣。 人之本能如此。 舒明悅已經(jīng)能開口說話了, 她卻不敢說, 上輩子, 她曾無數(shù)次在他面前據(jù)理力爭,只換來他冷冰冰一句“帶下去”,她怨恨他, 卻也害怕他。 虞邏雖然也是狗東西, 但他生氣了,不管神情多陰鷙,往往丟下她轉(zhuǎn)身就走。但是姬不黷卻真的會懲罰她。 “我……” 舒明悅嗓子發(fā)干, 后知后覺地害怕了,她不知道姬不黷在發(fā)什么瘋,但她能感受到,他對她的欲望,因為…… 舒明悅閉了閉眼,想挪開大腿,卻被他抱坐在懷里,身體虛軟無力,動彈不得,她覺得胸口悶脹,一股難受和怒憤油然而生。 她忍下,顫聲道:“表哥,你放了我,好嗎?” “你想去哪兒?”姬不黷沉默一會兒,伸手捏著她臉蛋緩抬起來,淡淡看她,只見那雙清亮烏黑的眸子此時睜得圓溜溜,眼眶微紅,神色驚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