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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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貴妃實(shí)在是并不像會為兒子擔(dān)憂的人。 想想就心酸,不過在這種心酸中,她也就迷糊著睡過去了。 如此擔(dān)心了兩日后,皇子府外的侍衛(wèi)終于撤了,撤去的時候,她在后院屋中都能聽到外面的齊刷刷的腳步聲,屋子里內(nèi)外丫鬟仆婦都松了口氣,她命人去大街上查探了一番,知道五皇子果然是造反了,進(jìn)宮想逼圣人退位,幸好蕭湛初力挽狂瀾,之后隨同三皇子進(jìn)宮護(hù)駕,捉拿了反賊。 后面就開始轟轟烈烈起來了,顧玉磬進(jìn)宮,給太后皇后黃貴妃請安,其它人也就罷了,太后說著說著眼圈一紅,哭了,只說好好的孩子,他怎么就犯傻?邊哭邊罵。 太后已經(jīng)老了,淚水從耷拉著的眼皮落下來,順著皺紋往下流,小孩子哭,會讓人心疼憐惜,可是老人家哭,卻只生出悲愴來。 也是這個時候,顧玉磬才注意,其實(shí)太后已經(jīng)有不少白頭發(fā)了,只是平時勤于打理,也會染,不顯得而已,如今傷心過度,一下子就顯出老態(tài)來。 太后哭著的時候,圣人也過來了,圣人神情沉郁,顯然是不好受。 顧玉磬連忙告退了,一邊走一邊想著剛才的太后和圣人。 按說這兩位也都是經(jīng)歷過皇位更迭的,也不是沒見過血腥,如今卻這么難過,太后那里估計是因為年紀(jì)大了,人老了,難免想過安穩(wěn)日子,以為子孫可以環(huán)繞膝下地孝順著,而圣人那里,到底是對五皇子還有骨rou之情吧。 她有些難過,又覺得,也沒什么,其實(shí)這兩位,心里何嘗不知道呢,儲位不定下來,自然有人野心勃勃,最后幾個兒子互相猜忌,都是有的。 可能當(dāng)局者迷吧? 她從太后處出來,又過去給黃貴妃請安,黃貴妃只淡淡地瞥了顧玉磬一眼,來了一句:“他倒是真把你放在心上?!?/br> 這種話,讓顧玉磬怎么搭腔呢,所以顧玉磬就裝作沒聽到,請安后徑自走了。 走到宮門的時候,恰見七八個大臣從正陽殿過來,為首的正是蕭湛初和三皇子,顧玉磬一眼看過去,深秋的日頭下,他正撩袍自青石臺階上邁下,這么恍惚一看,仿佛時光交錯,她看到了上輩子那個已經(jīng)完全褪去了青澀的蕭湛初。 春去秋來,夏雨冬雪,從少年到男子的變化,仿佛就在這不經(jīng)意間,一直守在身邊的人,你那么一回頭,才發(fā)現(xiàn),他好像真得長大了,挺拔的兒郎,眉眼間是從容的篤定,會讓人下意識去倚靠,會覺得,這就是自己愿意牽著手走過一輩子的男人。 三皇子并身邊幾位臣子顯然也都看到了顧玉磬,大家便會心一笑,只說讓蕭湛初先走就是了,找個推辭,各自散了。 蕭湛初便走過去,直接牽住了顧玉磬的手。 顧玉磬小小掙扎了下:“讓人看到不好。” 蕭湛初:“管他們呢?!?/br> 顧玉磬無奈,也就不說什么了。 于是也沒坐輦車,兩個人手牽著著手,沿著那青石鋪就的地面順著紅墻旁的那條路往前走,這個時候太監(jiān)嬤嬤丫鬟不知道多少人,全都安靜地走在后面。 顧玉磬想起剛才見到太后的事,心里還是有些難過,便說起來了。 蕭湛初沉默了下,道:“這兩日,父皇的身子也不好?!?/br> 顧玉磬聽著,便想起,好像上輩子,五皇子出事后,太后和圣人的身體就一直不太好吧。 倒不是說多喜歡這位五皇子以至于沒了他就難過病了,而是人年紀(jì)大了,看到自己的親生兒子哪怕是不太受寵的兒子竟然這么對待自己,總歸是凄涼難過的,再想起以后種種,便生出人到暮年的沉沉之氣來,心性郁結(jié),病也就跟著來了。 她想起太后來:“那我以后沒事多進(jìn)宮陪太后說話?!?/br> 蕭湛初:“嗯?!?/br> 說話間,輦車過來了,蕭湛初便領(lǐng)著她上了輦車,車上只有兩個人,坐在高處可以看著底下隨行的仆仆從。 蕭湛初想起剛才的事,便道:“以前,太后倒是幫我不少?!?/br> 顧玉磬很少聽他提起這個,便隨口問道:“幫你什么?” 她以前以為他自小就受盡寵愛,聽那意思其實(shí)并不是,那太后呢,太后這個老太太,自然小時候也不并不疼惜這個孫子了。 這個時候周圍很安靜,并沒什么人,自家的仆從也都距離遠(yuǎn),聽不到兩個人說話,蕭湛初便道:“我小時候沒見過父皇,因為種種,父皇也對我不喜,我是先見到了太后,太后見我聰穎,才和父皇提起。” 顧玉磬聽著便有些心酸,她想起自己小時候,她小時候可是無法無天受盡寵愛,那個時候安定侯府也比如今勢大,真是烈火烹油之勢,她作為安定侯府唯一的女兒,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也是后來家里出了一些事,她姑姑不在了,她爹收斂了,從此小心做人,處處謹(jǐn)慎低調(diào)。 她望著遠(yuǎn)處那高高翹起的重檐尖頂,低聲道:“我要是那個時候認(rèn)識你就好了,我可以過去幫你!” 據(jù)說她小時候經(jīng)常進(jìn)宮去看姑姑呢,姑姑疼她,她可以在宮中一住好幾日,當(dāng)然了,這些她也差不多忘記了,許多事都記憶模糊了。 蕭湛初睫毛微顫,特意轉(zhuǎn)頭看她,夕陽在她臉上灑下一層輕薄的紅紗,她滿臉的惆悵感慨,顯然也只是說說而已。 黑眸中掠過一絲轉(zhuǎn)瞬即逝的苦澀,他不經(jīng)意地問道:“說說你你小時候?!?/br> 顧玉磬聳了聳鼻子:“我也不太記得了,小時候稀里糊涂的,就像做了個夢。” 說著,她便想起夢里的那個小男孩。 一個孱弱的小男孩,有一雙黑黑的眼睛,警惕脆弱地望著自己。 在她大病初愈后,她總覺得,應(yīng)該是有這么一個人,但是嬤嬤說沒有,她覺得應(yīng)該是自己的夢吧,可是又懷疑夢怎么可以那么清楚,便四處胡亂地找。 如果這是夢,她想,這是她最清楚的一場夢了,而且一下子記了這么多年呢。 第77章 天一日日變冷了, 坐在窗欞前看書時,時有落葉飄過,輕盈撲簌, 像是一只只掠過的飛鳥。 顧玉磬這兩日身上不太好, 總覺得倦怠, 宮里頭的御醫(yī)來過兩趟,也沒說出所以然來, 只是說換季時體虛罷了, 這讓蕭湛初自然多了許多擔(dān)心,以至于晚上睡時,總是摟著顧玉磬, 不舍得放開。 顧玉磬感覺到了,其實(shí)想說,根本沒什么,但又覺得自己如今確實(shí)不大好,這話說得就沒底氣,一時又瞎想著, 等這次身體好起來,也許可以讓他教自己練武, 或許能強(qiáng)身健體呢。 因顧玉磬身上不大好, 便有相熟的來看她, 一時東邊偏房里擱置了不知道多少補(bǔ)品, 都是各家?guī)淼摹?/br> 不過太醫(yī)說不能太勞累, 蕭湛初自然不喜她多見客, 于是她一般都推說不便, 也就關(guān)系好的幾個才見。 因為這個, 顧玉磬倒是把往日相熟的差不多過了一遍, 也就聽說了一些不知道真假的消息。 淮安侯府受了五皇子牽累,免了爵位,抄家入獄,淮安侯在天牢中泣血上書萬字陳表,圣人看了后,倒是有些觸動,便手下留情,除了淮安侯以及幾個族中人物被判了問斬,其它人等則是流放,男流放,女為奴。 就這,還是天子格外開恩了。 趙寧錦自然是在流放之列了,至于那陳佳月,則是要帶了孩子發(fā)配邊疆為奴。 霍如燕嗤笑一聲,不屑地道:“這就是機(jī)關(guān)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也是活該了。” 而除了淮安侯府,也有一些別的受了連累的,如今交由刑部戶部吏部來審查,待到過些日子,只怕是又有些人家要倒霉了。 洛紅莘也匆忙過來一趟,她婆母嘉豐公主也受了連累,據(jù)說是五皇子曾經(jīng)和嘉豐公主走得近,還曾經(jīng)行賄過,嘉豐公主自然是冤屈,本來就是姑姑侄子,沒犯事的時候,自然親近,怎么可以這么算?若是非要說,那太后圣人以前還和五皇子更親近呢! 可如今圣上才經(jīng)受了親生兒子的謀反,天冷了,身上又病著,心里自然多了幾分凄苦,人性子也變了許多,開始疑神疑鬼起來,便是親meimei都不信了。 嘉豐公主心里苦,幾次過去太后跟前哭訴,讓太后給自己求情,正是焦頭爛額的時候。 洛紅莘自然也不好受,這次過來,其實(shí)是想看看顧玉磬這里能不能幫忙說話,來了后見顧玉磬身子虛弱,就那么懶懶地躺在榻上,便不忍心了,竟不知道怎么開口,傻傻地呆坐在那里。 顧玉磬明白她的為難,不過也沒提,她可以進(jìn)宮看著幫忙說話,但是能不能成,真得沒法子,如今經(jīng)過了五皇子的事,圣人病著,心性不如以前,太后身子也不好,手底下兒女多,未必是什么想法,畢竟手心手背都是rou。 晚間時候,顧玉磬正由小惠兒伺候著用藥,便聽到外面腳步聲,知道是蕭湛初回來了。 不過聽到朱門打開后的動靜,卻并不見人,等了一會,蕭湛初才邁步進(jìn)來。 她斜靠在榻上,納悶:“你停那里做什么?” 蕭湛初走到了床邊,不過并不近前:“外面冷,我身上帶著寒氣?!?/br> 顧玉磬一想,頓時明白了,他是怕他乍然從外面回來,過了寒氣給她。 心里自是說不出的感動,便拉了蕭湛初坐下來,軟軟地靠過去,摟著他說話。 說話間,因提起洛紅莘過來的事,自然便提起了當(dāng)前的形勢。 蕭湛初略沉吟了下,卻是道:“趙家那里,你怎么想的?” 顧玉磬開始還不明白,后來意識到了,有些迷惑地看他:“趙家,我應(yīng)該怎么想?” 說完這個,她陡然意識到,看他那略有些不自在的樣子,便忍不住笑打量著他。 “你剛才問我這個的時候,在想什么?” “我隨口問問而已?!?/br> “我不信,你得告訴我,你想什么?是不是以為我會心疼趙寧錦,會替他求情,會問你能不能保下他?” 蕭湛初眸中泛起一絲狼狽,他抿著唇,看向旁邊的紅燭,那還是成親時候的,慢慢地用,一直沒用完。 顧玉磬越發(fā)想笑,好喜歡看他這個有一點(diǎn)點(diǎn)窘迫的樣子。 蕭湛初見她一直笑,便有些粗暴地握住了她的手:“是我多想了。” 顧玉磬到底是在進(jìn)宮時候,和太后提起了嘉豐公主的難處。 太后聽著,也是難受,倒是拉著顧玉磬說了好一番幾個兒女小時候,說完后,不由嘆:“誰曾想,長大了,竟這樣了?!?/br> 顧玉磬聽著不說話,她想,其實(shí)皇家就是這樣吧,太后心里明白的,她早見識過,只是臨到自己兒女,總以為能和別人不一樣,待到出了事,終究不忍心吧。 這之后,太后到底是和圣人提了,嘉豐公主那里,也算是逃過了一劫。 嘉豐公主自然心知肚明,特特地讓洛紅莘過來謝了顧玉磬,又說如今是不方便,以后一定登門拜訪。 洛紅莘感動,她沒說出的話,顧玉磬竟然幫她做了,再見顧玉磬的時候,眸中含著濕潤。 顧玉磬只拍了拍她的手安撫道:“我們從小要好,我自然是盼著你能過好日子的?!?/br> 洛紅莘聽這話,抱著顧玉磬,險些哭出來。 送走了洛紅莘,外面飄起了些許雪花,淺淺地那么一層,用過晚膳,蕭湛初今日也沒事,便在家陪著顧玉磬說話,又命人擺了茶具來,親自點(diǎn)茶給她喝。 他手藝極好,戰(zhàn)雪濤自是不同尋常,顧玉磬慢條斯理地品著,只覺得重活一輩子,算是值了。 正吃茶時,就聽得外面來報,說是門房收到一張?zhí)?,來人古怪,讓一定要交給娘娘。 顧玉磬也沒多想,只讓蕭湛初拿去看,蕭湛初接過來后,抬眸看了顧玉磬一眼:“是趙寧錦?!?/br> 顧玉磬意外:“啊,是他??!” 蕭湛初將那封信遞給了顧玉磬:“你看看吧。” 顧玉磬沒接:“算了吧,也沒什么好看的?!?/br> 蕭湛初卻堅持道:“給你?!?/br> 顧玉磬看他一眼,到底是接過來了,接過來,也沒別的,無非是說,希望她能過去看他一眼,他也沒別的,只想告訴她一句話。 顧玉磬掃過那信,嘆了口氣,低聲埋怨道:“非給我看這個干嘛!” 趙寧錦,自然是有錯,人家把陳佳月擺他面前,他若是真得定力好,自然不會上這個當(dāng),可他偏生是擋不住誘惑的。 這是趙寧錦的不好。 但是趙寧錦有大錯嗎,也沒有,他就是一尋常侯門子弟,經(jīng)不住誘惑罷了,許多子弟都會這樣,并不是獨(dú)他不好,他品性也沒大問題,要說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更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