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謝汝沉吟片刻,笑了,“這個(gè)問題不存在。” 沈長寄揚(yáng)了揚(yáng)眉,“嗯?” 她笑道:“夫君不會叫我為難,所以這個(gè)問題根本不存在的?!?/br> 沈長寄輕笑了聲,斂眉垂眸,望著兩人交握的雙手,不知在想什么。 “唔……不過,若選的話……”謝汝說,“我選你。” 沈長寄猛地抬頭,眼中似有萬語千言,還有一分不易察覺的驚喜。 謝汝被他眼中那一抹意外刺到,心有些疼,她目光溫柔,緩聲道:“選你,不論何時(shí),都選你。” 若有對不住柳家的事,她只能用來生、用往后的幾世償還,但對于沈長寄…… 她已經(jīng)死過一次,重來的這次機(jī)會就是為了他啊,又怎能舍本逐末? 她此生就為了沈長寄而來,這一世,就都給他吧。 …… 深夜,謝汝睡后,沈長寄穿好了長衫,來到了孟玹居住的跨院門口,他剛走近,便聽院中有人在咳。 “咳……咳……” 沈長寄邁步踏進(jìn)了院門。 疏星朗月,夜色彌漫。 孟玹瘦削的背脊上,搭著一件大氅,他人坐在石桌前,上身伏在桌上,手肘撐著,身子顫抖,背上的衣袍將落未落。 沈長寄信步走近,走到他身后,為他提了提大氅。 “多、多謝……”孟玹氣弱道。 淡薄的月光下,看不清他的臉色是否蒼白。 “更深露重,先生還不休息嗎?” 沈長寄進(jìn)了屋子,拿著茶杯和茶壺走了回來,為他倒了一杯溫茶。 “睡不著?!泵汐t受寵若驚地接過茶,“大人這是特意來取我性命的嗎?” “何以這樣講?!?/br> 孟玹笑道:“無事獻(xiàn)殷勤?!?/br> 沈長寄沉默地坐了一會,望了一會天上的星星。心頭雜念頗多,思緒像是一團(tuán)亂麻,不知從何處理。 兩個(gè)不同立場、各自身居高位的男子,對面而坐,相顧無言,氣氛一時(shí)有些尷尬。 沈長寄先打破了寧靜: “先生是幾時(shí)離開的京城?” “十四歲?!?/br> “十四歲……”沈長寄道,“十八年前?” “嗯?!?/br> “十八年前,京城中倒是有姓孟的高門大戶,只是與如今的成宣帝、當(dāng)時(shí)的八皇子,都無甚交往。” 孟玹輕聲笑了,“原來首輔大人深夜前來,是來審訊的?!?/br> “先生與陛下有血海深仇,只能是十八年前發(fā)生了什么。” 話音落,小院陷入了寂靜。 沈長寄敏感地察覺到,孟玹身上的氣質(zhì)慢慢發(fā)生了變化,他豎起了防備,變得尖銳、威壓十足。 孟玹的聲音有點(diǎn)涼,“妄加揣測?!?/br> “那事實(shí)為何?” 孟玹不說話了。 “先生曾說,京城中已無親人了,是發(fā)生了何事?抄家?滅門?株連?” “夠了。” 孟玹沉下臉,斂去了溫柔笑意的黑眸,只剩下黑暗一片。烏黑幽邃,深不見底。帶著冷意的眸望過來,哪還有無害又溫和的模樣。 沈長寄不偏不躲,迎著他的目光。 “夜深了,大人請回吧?!泵汐t攏了攏衣袍,站起身往回走。 沈長寄突然問道:“玹先生,那條帕子是何人贈與?” 孟玹的背脊微僵,背對著沈長寄,抿緊了唇,他垂在身側(cè)的手死死捏著,用力到手臂微微顫抖。 “定是很重要的人相贈,帕子乃是定情信物,不巧,沈某這里也有一條一模一樣的?!?/br> 孟玹驀地轉(zhuǎn)身。 沈長寄從懷中掏出帕子,眉目柔和,“先生的是‘吾’字,我的卻不是。” 孟玹一把搶過那帕子。 他借著月光,看清楚了花紋,看清楚了上頭的“汝”字。 “這……這……咳咳咳……” 孟玹一邊劇烈地咳,一邊從自己的懷中取出另一條帕子。 兩條放在一起,赫然在目。 他雙手顫抖,不可置信,“怎會在你這里,怎會……” 沈長寄淡然看著,將他的反應(yīng)都看在眼里。 “怎會在你這里……在你這里……你從哪兒來的?!”孟玹失態(tài)地沖了上去,他揪住沈長寄的衣領(lǐng),狠狠抓著,吼道:“從哪兒來的!!” 沈長寄眉頭都沒皺一下,他扼著孟玹纖細(xì)的手腕,反問道:“先生的手帕是從何處得來?” “這手帕是我看著她繡的!這一條為何在你這里!” 孟玹有些失控。 “不對,定情……這是謝汝給你的?!” 謝汝……汝…… 孟玹狠狠怔住。 “謝汝……”他喃喃道。 沈長寄眸光微沉,承認(rèn)道:“是我夫人給我的?!?/br> 胸口被人攥得凌亂的衣服被人松開,他松了抓著孟玹的手。 孟玹脫力一般跌坐在石凳上,怔忡地望著兩條并排在一起的手帕。 “先生現(xiàn)在可以說,你的那一條是從哪來的嗎?”沈長寄平靜道。 他看到孟玹突然用手捂住了臉。 一個(gè)三十多歲的大男人,竟然就這么哽咽了。 他哭得好傷心,“我為何,為何現(xiàn)在才回來……” 沈長寄啞然,“阿汝是您的……” 孟玹將那條繡著“吾”字的手帕抓了起來,揉在心口的位置。 “我沒想到,阿姐竟然留下了孩子……她為何沒有告訴我,她為何要瞞著我啊……” “阿姐她死前,竟然還給他生了孩子……” 沈長寄長舒了口氣,又問:“他……是成宣帝?” 孟玹猛地抬頭,透過淚光,眼里是滔天的恨意,是恨不得將人剝皮拆骨、嚼rou飲血的恨意。 “他也配?!” 第65章 (二更)“陸家?”…… 沈長寄一時(shí)間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他不知該從何問起。 耳邊是孟玹痛苦的哽咽聲, 他不斷地重復(fù)著后悔的話,句句都砸在沈長寄的心里。 “她死前”這三個(gè)字像一把刀剜進(jìn)沈長寄的心上。 “絕筆”,當(dāng)真是絕筆, 阿汝的生母已經(jīng)不在這個(gè)世上了啊。 “您是阿汝的舅舅?” 孟玹的聲音一頓,他癡癡地望著帕子, “舅舅……是啊, 我還有個(gè)親人在?!?/br> 長夜漫漫, 夜幕寂寥。 等孟玹平復(fù)了心情,他已沒有多余的體力支撐著他說過多的話了。 “先休息, 我明日帶她來見你?!?/br> 沈長寄把人扶到了屋里, 攙扶著坐在榻上。 “別,先別與她說……”孟玹猶豫道,“讓我緩緩?!?/br> “好。” 沈長寄果斷地應(yīng)了下來, 他也需要時(shí)間去消化。 他回了房間,瞧見謝汝睜著眼, 迷迷糊糊地靠在床頭。 “夫君……你去哪里了?” 沈長寄脫掉沾著寒意的外袍,上了榻,把人攬?jiān)趹牙铩?/br> “怎么醒了?” “做了個(gè)夢, 醒來見你不在, 就睡不著了。”她揉了揉困倦酸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