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真是多說多錯。 走到了跨院門口, 沈長寄終于察覺到不對勁, 試探道:“你生氣了?” 在院里曬太陽的孟玹聞聲望了過來。 謝汝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短促地笑了聲,笑得人心里沒底。 沈長寄抿了下唇, 片刻的無措后,低聲道:“……我愛你?!?/br> “……” “噗?!?/br> 看戲的孟玹沒忍住笑出了聲, 他靠在柱子上,好整以暇地看著眼前的男女,暗自感慨, 年輕真好。 “你!你!閉嘴!”謝汝瞥見孟玹戲謔的目光, 紅著臉瞪了沈長寄一眼, 快步進了院子。 ** 后來幾日,華鈺章每日都要來沈府,頭幾次人剛到府門前, 人就被守門的護衛(wèi)給趕走了, 來了幾次后,沈長寄收斂了醋意,大發(fā)慈悲地把人放了進來。 前廳中, 平箏樂不可支,對華二公子打趣道:“旁人對我們首輔大人都是避之不及,你倒好,上趕著找罪受?!?/br> 平瑢抱著劍,沉默地站在一旁。 “這位姑娘說錯了,在下有事相求,為達我愿,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br> 平箏好奇道:“你來求人啊,那不成了,我們大人不做善事?!?/br> 除非能帶來同等的惠利,不然單方面的施舍是萬萬不可能的。 說話間,沈長寄從門外走了進來。 華鈺章恭敬地行了一禮,“沈大人安好。” “嗯?!?/br> 他越過眾人,走入廳中坐下,徑自倒了杯茶喝。 華鈺章也不在意對方的冷淡,抻著脖子往外看。 “沈大人,夫人呢?” 男人聲音冷淡:“她不來?!?/br> “?。坎粊怼比A鈺章失望地撓了撓頭,“可我……找的是夫……” 剩下的話被沈長寄那看死人一般的冷森眼神給堵在了喉嚨里。 華二:“……” 嗚嗚。 嗚嗚嗚。 他為何沒有叫姑母一起來嗚。 “大人,華公子說有事相求?!逼浆屢娝麑嵲诳蓱z,忍不住替他解圍。 “哦?何事?!鄙蜷L寄放下茶杯。 “也沒什么……就是與夫人切磋一下醫(yī)術(shù)……”華鈺章道,“這不是那天看到夫人的方子,我實在心癢難耐……” “公子不是說我夫人是胡亂寫的?” 華鈺章滿臉羞愧,“我……我與我?guī)煾笇懥诵?,他老人家說此法可行……” 還夸贊了改良方子的人慧思巧妙,懂得變通。 “是我孤陋寡聞,此行是來向夫人請教的?!?/br> 沈長寄若有所思地看著華鈺章,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劍鞘。 若是能將孟玹這個病秧子塞給這個醫(yī)癡,倒也不賴。 此人長相普通,身上一股傻氣,阿汝定是看不上的,不像那個孟玹,三十出頭的年紀,明明是一把年紀了,卻好似個男狐貍精附體,才來他府上幾日,便將他府上為數(shù)不多的婢女的魂兒都勾了去。 放著這樣一個禍水在自己府上,他實在擔(dān)憂。 過些日子他半月的假期就要用盡,到時候阿汝和孟玹免不了接觸,他又不在家…… 沈長寄一想到這,心里便煩躁得不行。 盡管他知道阿汝不會變心,可仍有一種即將失去的感覺久久縈繞,揮之不去,叫他很想親手毀掉這個變數(shù)。 若是將孟玹的病交給華二,阿汝也可以輕松不少。 廳中鴉雀無聲,華鈺章盯著首輔大人打量的目光,膽戰(zhàn)心驚。 “大人,不行就、就酸……咳,算了?!彼ε碌米吡艘?。 “不、不打擾您,我我走……”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后退。 沈長寄從沉思中抽離,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朝他走去。 “大大大人!” “走吧,帶你去見她。” “……” 謝汝正在跨院,為孟玹看診。 “那副藥服用過后可有何不適之處?” “并無,用過之后睡眠也好了不少,多謝?!?/br> “那就好,我看脈象,也比你剛來時好了不少,好好調(diào)理,假以時日,莫說是痊愈,就是長命百歲也指日可待。” 孟玹低聲笑了起來,笑到最后,不免又咳嗽了幾聲。即便是咳著,他眼里也帶著能溫暖一切的笑意。 謝汝有的時候就覺得,孟公子就是從書中走出來的男子。 什么“溫潤如玉”、“翩翩公子”,什么“驚為天人”,用在他身上都正好。 不過比他的夫君還是差了一些的。 沈長寄帶著人來的時候,正巧看到孟玹那能將冰雪融化的笑容。 “……” 心里更來氣了。 他帶著人,氣勢洶洶地闖了進去,孟玹未來得及收回去的笑容凝了一瞬,笑得更加放肆。 “夫君?二公子?” 怎么回事?沈長寄怎么把外人帶了進來? 謝汝難得迷茫地看不透沈長寄想做什么。 根據(jù)這幾日的觀察,她推測孟公子確實是個不簡單的人,他和沈長寄之間雖劍拔弩張,但似乎是盟友的關(guān)系,他們之間有個微妙的平衡,她以為孟玹是被軟禁在府上的,可沈長寄卻帶著別人來這里,又是有什么深意嗎? 孟玹的確是被關(guān)在這里沒錯,也的確不能輕易暴露身份,但在首輔大人眼中,還有比這些更重要的事。 她哪里想得到,沈長寄只是被醋意和嫉妒蒙蔽了雙眼罷了。 華鈺章說明了來意,謝汝很開心地將自己的診斷和方子拿了出來給他看,華鈺章在征求了孟玹的同意后,也為他診了脈。 孟玹不認得華鈺章,問道:“這位是……” 謝汝介紹道:“這位是華二公子?!?/br> 她便并未細說,可孟玹聽到“華”這個姓氏,臉色微變,低下了頭,飲了一杯茶,沉默了不少。 華鈺章看著冊子上的記錄,他的確從未聽說、接觸過這樣的病患,興致勃勃地與謝汝交流起來。 沈長寄雖心里仍然有萬千的不愿意,可比起來讓孟玹對著阿汝笑,如此這般順眼了不少。 他悠然在孟玹對面落座,表情和緩。 許是那邊聊得熱火朝天,這邊太過于冷清,孟玹有些不自在,他望了一眼不遠處切磋技藝的二人,壓低聲音: “沈大人,我從前可從未想過,您竟是這般情根深種?!?/br> 世人皆有軟肋,原先他以為沈長寄無懈可擊,他既欽佩又好奇。來了之后相處過才發(fā)現(xiàn),沈大人亦是俗人一個,最終逃不出一個“情”字,倒是索然無味了許多。 “沈某本就是平凡人,所求也只不過一個她?!?/br> 他望著謝汝的表情滿是纏綿的愛意。 孟玹不由得呆了呆。 沈長寄見他陷入了沉思,嘲弄道:“看先生的樣子,似是不懂情愛?!?/br> 一把年紀了,真可憐。 孟玹沉默了。 沈長寄見他不答,也沒了繼續(xù)閑聊的興致。 多了好一會,他才聽孟玹道:“非是不懂,而是不能?!?/br> 不知能茍活多久,又何苦牽累旁人。等圓滿了夙愿,此生也算了了。 “多謝夫人!那就這樣說定了!” 華鈺章突然激動地大叫,他匆忙行了禮,欣喜萬分地大步流星離開了沈府。 沈長寄問謝汝:“你與他說什么了?” “他說要將孟公子的病癥告知他的老師,問問看有無辦法?!敝x汝對孟玹笑了笑,“不過我沒告訴他公子的名諱和來歷,請放心。” 孟玹的目光柔和,“無妨,在下無愧于天地,沒什么見不得人的?!?/br> 謝汝點點頭,看向沈長寄,“晚些時候要赴柳家的宴,別忘了時辰?!?/br> 沈長寄起身抱了她一下,為她將耳邊碎發(fā)抿至耳后,“好。” “那我先走了,你們聊?!?/br> 謝汝走了。 孟玹望著空蕩蕩的院子門口,不知在想些什么。 “先生很喜歡盯著我夫人看?!鄙蜷L寄冷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