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柳愫靈挽著謝汝的手,輕聲感慨著:“哎,阿汝, 我就知道你總有一日要發(fā)光發(fā)亮的?!?/br> 自從幾個月前得知謝汝要被接回京,她就隱隱有種感覺, 謝家一直藏著的珠玉要見光了, 永遠不會再被蒙塵。 從前謝家對謝汝一再打壓, 從小便不叫她同她姐妹們一樣上學(xué)堂讀書,不帶她出入各種世家的宴席, 不帶她在眾人面前露臉, 不許她露出一點鋒芒,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如今好了,她對柳家有恩, 蘭妃娘娘亦對她青眼有加,聽說阿汝還施恩于華家, 真好。 往遠了不說,就說親事上,就算謝家想將她低嫁, 就算謝家對她偏心偏到山溝溝了, 也有兩位娘娘作主呢。 柳愫靈覺得自己為了好姐妹cao碎了心。 “對了阿汝, 聽說沒有,謝窈也病了。也不知怎么了,今兒一早就聽到那邊動靜不小, 人燒的guntang, 怎么叫都叫不醒。哎,可惜可惜,好像是還有氣兒。一個御醫(yī)都沒有, 不知人現(xiàn)在怎么樣了?!?/br> “你說她作什么,剛和六公主鬧翻,這下又病倒了,沒了六公主撐腰,沈貴妃可不會管這閑事,你說說,這不是自作自受?” 柳愫靈在一旁說個不停,絲毫沒注意好友心不在焉的,一直沒接話,反而越走越快。 “阿汝你走慢些啊,我快要跟不上了?!绷红`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停下來突然喊了一句。 謝汝置若罔聞,步子匆忙,生怕前頭的人跑了。 眼見著沈長寄就要遠離,她深吸了一口氣,抓著裙子的手打算再往上提一提,跑的快些。沈長寄的腳步驀地戛然而止,停在一個值班站崗的玄麟衛(wèi)面前。 她動作一滯,抓著裙子的手松了松,緩了步子。 柳愫靈見她慢下來,趕緊追了上去,扒著謝汝的胳膊,喘勻了這一口氣,“我、我說……阿汝啊,你這……趕著……趕著追魂索命去啊?” 謝汝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壓根沒聽柳愫靈說了什么。 她微垂下眼睛,唇角抿平,慢了腳步往前繼續(xù)走。 未曾想去找他,更不可能與他說上話,只是想著靠近些,再靠近些。 離得近了,哪怕只是站在一旁靜靜看著,也特別特別開心。 柳愫靈這才看到不遠處的男子,“喲”了聲,自覺地將挽著謝汝的那只手拿開,站在一旁,抱著肩膀看起戲來。 謝汝保持著面上的平靜,目不斜視地從沈長寄身旁慢慢走過,聽見值崗的玄麟衛(wèi)正與他匯報著什么。 走出去了幾步,一道低沉的笑聲飄進了她的耳朵。 謝汝的睫毛顫了顫,沒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 男人雙手背在身后,一身玄色的長袍透出一種沉穩(wěn)深沉的氣質(zhì)。 他沒有在看她,而是面朝著她的方向,盯著地上某一點,唇角上揚。 站崗的兵衛(wèi)看著沈長寄站在自己面前詭異地笑著,渾身汗毛豎起,他中斷了匯報,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道,“大、大人?” 沈大人莫名其妙地,走過來就叫他匯報今日的情況,邊聽還邊笑。 “討厭,笑什么……”謝汝收回目光,通紅著臉,轉(zhuǎn)身離開。 玄麟衛(wèi):“大人?” “繼續(xù)說?!?/br> 那名玄麟衛(wèi)繼續(xù)說著,只是聲音越說越小,他注意到首輔大人的目光似乎…… 他順著沈長寄的視線,想回頭看看。 猝不及防,男子微涼的目光落了回來。 玄麟衛(wèi):“??!” 不自覺站地更直,下頜收緊,握著刀劍的手扣得更緊,眼睛直挺挺望著前方的虛空,不敢再亂看,繼續(xù)磕磕巴巴匯報工作。 沈長寄又朝營帳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她進了帳子,終于不再望,淡淡垂眸看了一眼玄麟衛(wèi),打斷道:“好了。” 說完就走了。 玄麟衛(wèi)一臉茫然,好半天都沒想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目睹了這一切的柳愫靈站在角落里摸了摸下巴,“嗨呀……不得了,不得了?!?/br> 看著冷冷淡淡一個首輔大人,沒想到竟有兩副面孔。 ** 當夜,沈長寄輕車熟路地又闖入了謝汝的帳中。 他到時,謝汝穿戴整齊地坐在桌前,埋頭俯首寫著什么東西。 他伸手將她手中的筆抽走,另一只手攬住了她的腰。 “哎,你嚇我一跳。” 沈長寄微微皺眉,“與你說過,夜晚莫要看書寫字,傷眼睛。” “我特意加了兩個燭燈,這樣也不行嗎?” “不行。” 謝汝看著他陰沉的臉色,笑道:“好吧,是我做錯了,下會不會了?!?/br> 男子的臉色稍緩,看了一眼紙,上頭是一些藥材的名字。 “還在想我的???” “嗯,總要繼續(xù)試一試的,待會你把它拿走,給賀大人瞧瞧?!?/br> 沈長寄不贊同道:“你不是說他是庸醫(yī)?管他的意見作甚?!?/br> 謝汝不好意思地將視線錯開,“是我信口開河了,國師他有些本事的?!?/br> 她抿了下唇,語氣有些弱,“是我過于自負了?!?/br> “不許胡說?!?/br> “大人,國師他沒辦法,是不是?他沒辦法,我又能做什么啊……”謝汝勉強笑了笑,“不如大人將我綁到身上吧,你說過,我在你便不疼了?!?/br> “好?!?/br> 謝汝呆了一瞬,又哭笑不得,“好什么好?!?/br> 她把自己的頭埋進男人懷里,額頭抵靠著他胸口,幽幽嘆了口氣。經(jīng)他一插科打諢,心情好了不少。 “對了,這個給你。”謝汝從脖子上接下來一條紅色的線繩,將墜在繩上的玉石握在掌心,一起放進了他的手里。 沈長寄垂眸看去。 是一塊只有他拇指蓋大小的白玉吊墜,玉觸感溫潤,還帶著她的體溫。 上頭沒有任何的花紋,成色也實在說不上好,光澤全無,白色的玉石外頭有些泛灰,仿佛蒙了一層臟東西似的。 就這么一塊丑東西,沈長寄卻在她的身上見到過許多次。每一次她睡下,這塊吊墜都會從她脖頸間掉出來。 這是她隨身攜帶的東西,是她始終貼身帶著的,可見珍貴程度。 “給……我?”他啞聲問。 “嗯,這是從小到大陪著我的東西,”謝汝認真地看著他,“明日又是初七,我……不方便總在你身邊,就用它代替我陪著你,好不好?” 沈長寄說不出話來,望著她似水的眸,心緒萬千。 “我不能綁在你身上,就用它代替吧,我是聽了國師說的話,有了這個想法,不知管不管用。” “身上也就只有這么一件是跟了我許久的東西,就是丑了些,你莫嫌棄……” 她的話沒說完,就被人吻住。他托著她的后腦,含著櫻唇,深深地品嘗著。 握著玉石的那只手扣在她腰間,將人緊緊抱著。 許久,他退開了些,額頭輕輕蹭了蹭。 “還有呢,”她小聲說,“你放開我啊……” 說著把人往外推了推。 沈長寄順從地松了懷抱,看著她頸間都染上了淡淡的紅暈,喉結(jié)不受控地滾了滾。 “這個也給你?!敝x汝不自然的飄忽著視線,將手里的荷包也送了過去。 “我親手縫的,里頭放了些安神的香料,不如你原先用的那些藥勁大,這個對你身體無損的,可以隨身帶著?!?/br> 沈長寄接過,將她的手一起握在掌心,低聲道:“好?!?/br> 他只掃了一眼,便將視線又定在她的臉上。 “好了,交代完了,你……你快回去吧?!?/br> 謝汝抽回了手,微側(cè)過身,不再看他。 沈長寄看著空了的掌心,“今夜……不留我嗎?” 謝汝聲音微微顫抖,“大人回去吧,有我在身邊,怎能知曉這吊墜管不管用?” 沈長寄沉默了會,看著她通紅的耳朵,低聲道:“不管用,要姑娘救我?!?/br> 他說話時故意湊近了些,聲音壓得很輕,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說、說什么呢……”她實在有些承受不住,轉(zhuǎn)身拉住他的手臂,“快些回去休息了,我困了?!?/br> 男人低聲笑了笑,按住她的手背,不再逼迫,“那我走了,明日見?!?/br> “嗯嗯?!彼龑⑷送葡蜷T口。 沈長寄手觸到簾子,又轉(zhuǎn)身看著她,少女雙手背在身后交握著,見他回頭,對他笑了笑。 他說:“我獵了一只幼虎,剝了虎皮,回頭叫人做件毯子給你?!?/br> 謝汝微怔,“好?!?/br> 沈長寄回了自己的營帳。 他將腰間的佩劍摘下,單手脫了外袍,靠在榻上。 漆黑沉靜的眼靜靜望著床幔,目光沒有落點地出了會神,才將手抬起。 一直握緊的手攤開,紅繩纏在他的中指,吊墜掉了出來,懸在空中,晃動著。 他盯著其貌不揚的玉石看了許久,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將它系在了脖子上,然后沉沉睡了過去。 ** 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