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因為被施了法，一直燒著，傳來源源不斷地熱氣。竺寒ch11u0著上身打坐，阿y蓋著他那條袈裟，露大片雪白肌膚，毫不掩飾。

    他皺眉頭，任她仰躺在他腿間，還要扯了衣衫來，把人遮得更緊。

    阿y不反抗，轉著雙眼看他，伸出兩條玉臂，手指點點，m0他面龐。

    “安生些。”他悶聲道。

    兩人好像總是這個姿勢。

    而不知何時開始，他獨自打坐，膝頭總有一個或著灰衫或著藍衫的nv子，名喚阿y。

    “觀澄，我沒有騙你。”

    “嗯？”

    “這是不是快樂事？眾生如此快樂，何需你度。相反，不懂這般滋味的是你。”

    小和尚不語，被阿y伸了手抹平眉頭。

    “你再皺下去，便年紀輕輕就要像耄耋老者了?！?/br>
    他把手抓住，輕輕吻了一口，臉有些紅，“好阿y，莫再說我?！?/br>
    “那你求求我?！?/br>
    “……”竺寒低頭，神se認真地同她四目相對，“求求阿y，阿y莫要再說我。”

    他已然領略到其中滋味，卻因為二十年對自己的規(guī)矩約束，難以說出口。心中澄澈，且膽敢直面，已經是不易。

    阿y嬌笑，他總是喜歡說“阿y”，而不是“你”。是小和尚的細微心思，她覺察得到。

    現下，破廟之中，太過靜好。阿y同他十指相扣，竺寒另一只手拂弄著她烏黑的發(fā)，每個舉動神情，都是認真的。

    阿y問：“今日上元，為何不下雪？”

    他淡笑，“這是上天旨意，誰說得準。不下雪也好，若下了，街上的燃燈可不好了?！?/br>
    其實她心里巴不得那些熱火燎燎的花燈全都被大雪淹沒，但今夜太美，小和尚又太撩人，她也跟著迷幻。

    “不知道這個冬天長安還會不會下雪?！卑驟然把他手握得愈發(fā)的緊，“觀澄，我是不能白頭了，可我想同你白頭。上次我回來那日，長安的雪景太美了。我想同你共沐一場，便也算得上白首？”

    那時冬日剛過半，竺寒心想，定還會下雪。

    “好。阿y說的，都是世間至好。”他驀地笑了聲，“可是，阿y也要等等，等我頭發(fā)長出來些許……”

    小和尚m0了m0光溜溜的頭，有些錯愕，阿y跟著怔愣，沉默數秒后，兩人一起笑了。

    那夜，長安城解除宵禁，滿街鐵樹銀花。

    他說：“你見我白首，即你我共白首。”

    阿y應聲，被攬在懷里，聽耳畔柴火噼啪，一晌貪歡。

    金吾不禁夜，但玉漏相催。小和尚還要回到他的西明寺，在明日撞鐘聲中晨起。

    隨后，日子照舊平常地過，直至將出正月，《金剛頂經》第一卷即將譯完。阿y恨不得挨張頁的數那厚厚一摞子經文，又盤算著每日譯了多少，算來算去把自己繞的迷糊，還要埋怨梵文太過難看。

    般若寺的小沙彌匆匆下山，到西明寺尋竺寒師父，傳的卻是噩耗——成善住持大限將至。他作為最受重視的閉門弟子，自然要趕緊重返寺中，臨行前仍記得在寮房中留了張紙，上書“急回般若寺”于阿y。

    阿y恰巧積了好些天的差事未報，一下午都在地府，銷了已經羈押的鬼魂名錄，又領了新的。正打算走，遇上了面se嚴肅的鐘馗，心里暗嘆不妙。

    “y摩羅，站住?！?/br>
    她被迫轉身，尷尬笑道：“鐘判，您喚阿y就好，y摩羅……不好聽呀?！?/br>
    鐘馗哪里會同她開玩笑，只道：“羅剎鬼眾現下到處尋鬼鏡匕首，你可是給我了個燙手山芋?！?/br>
    她上次回來過后，自己的藍se火焰仍舊放在琉璃瓶里，還未尋得時機去琢磨，如何再恢復。而匕首呈了閻王，托他用靈力煉造一下……卻不想閻王給了鐘馗。

    “這……我還回去？”

    他遞了過來，原本通身烏黑的匕首，被打磨成了銀se，許是凈化了怨氣。

    “拿著罷，被羅剎鬼撞到你也有個防備?！?/br>
    阿y本就聞名于鬼界，幻化人身之后名聲更盛。且她極會處事，同y司的人相交算得上好，尤其是閻王爺話多，最ai同阿y扯上幾句，免不了也要被她敲竹杠。四大判官除了鐘馗最嚴苛，她都應付得來。

    “多謝鐘判官，您真是辛苦，這匕首改的真是……”

    “少同我油嘴滑舌，近些日子你愈加頻繁出入寺廟，鬼界皆知?？蓜e忘了分寸二字，切莫行出差錯，記住了？”

    阿y笑道，“遵命。改日給您帶長安的火晶柿子和烤餅……”

    “快些走罷，我味覺已經幾近同你差不多，品不出來甚么滋味……”

    到了西明寺，寺中照舊如常，可卻見不到小和尚。她悄悄地到處找，一無所獲，最終無奈回了寮房。窗戶開了個縫隙，她便從窗子鉆了進去，四處打量了下，半點不尋常的痕跡都見不到。

    竺寒房間內什么都沒少，阿y著實想不通人會去了哪里。她便坐在榻上等，從傍晚太yan將要落下之時，等到了太yan徹底落下，再等到天全然黑了。沒有推門聲，也見不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她心頭不解，明明昨日里還是好好的，怎的今天就不辭而別。桌子上堆著幾本厚重的經書，被她繃著臉拂到地上，發(fā)出好大聲響。路過的小沙彌聽到，折返回來，推門進而入。便見著窗戶開合著晃蕩了下。只當是風太大，默默撿起地上的書，放回原位。

    她回了林子里。

    酒肆的伙計許久不見阿y姑娘前來，要給她上酒，被搖頭拒絕了。阿y自知融合的人身酒量不是很好，今后還要避免飲多才是。心不在焉地立在柜臺前，客人見貌美的老板娘來了，皆要再多叫上幾壇酒，伙計機靈的很，趕緊動起身來。

    滿室嘈雜不斷，阿y聽到了其中一桌提了“成善法師”名字，便湊近了聽。

    “你可知道那般若寺的住持，大限將至，今日竺寒小師父特地從長安城內趕回?！?/br>
    “般若寺雖建得偏，倒也算是佛法傳承的寶剎……”

    “是了，此舉定是要竺寒小師父做下一任住持?！?/br>
    “我看未必，竺宣……”

    她平靜著臉微微波動，前些日子可是在崔判那看過成善的生si簿的，他現下那身子骨，頂多也就七十有余的年紀。不是道九十整歲壽寢正終？生si簿竟也如此不嚴謹？

    化成了灰鶴飛到般若寺房頂，剛站立住?，F下已經半夜，寺內卻燈火通明，全因住持大限將至。她到處看，便見著了廊子里走來的熟悉身影。用鬼語傳話：“謝必安，怎你自己來的？成善yan壽未盡，你抓不得?！?/br>
    謝必安收回了鎖鏈，只手里拿著個扇形的牌子，抬頭看向房梁，一只巨大灰鶴兇煞地立著。

    “你就老老實實呆在那，明日長安郊外定有傳言，成善法師圓寂，房梁有‘仙鶴’凄唳?！?/br>
    她化成了煙下去，才不愿意為成善增添美名。扯著他不讓人走，“你還沒告訴我，為何成善si了？他明明九十整歲……”

    “噓，生si命數被你窺探，早si也是尋常。再不然，他參透人生虛無，便不想再存活于世，也是可能?！?/br>
    阿y被他yyan怪氣的幾句話ga0得愈加m0不準現下是何情況。失神間，再一回頭，謝必安已經不見影子。從成善寮房內傳出再熟悉不過的一聲哀慟叫喊：“師父！”

    隨后窸窸窣窣腳步聲進入，便是一陣陣不斷的哭泣聲音。她一縷煙停在原地，只覺得仍有顆心在不安跳動，總覺得要生變數。

    不多時，竺寒紅著眼睛怔怔走出來，還提手揩了眼角的淚。阿y沉默跟上，待到無人后院，他對著夏日里開滿千瓣蓮的池子出神，現下周圍一片si寂，毫無生氣。

    阿y變回人，立在他身邊，忍不住問道：“他臨si之前，可又要挾你了？”

    小和尚側頭看向她，眉頭皺得讓人心疼，眼睛是強忍哀傷憋出的血紅，“阿y，這種時候，你怎還說這種話？”

    她心頭不懂，成善是他的師父，卻不是她的；他為成善之si哀傷，她卻不哀。心里只是擔憂，擔憂成善臨si之前也不安生，去脅迫竺寒答應某些事情。

    “他si了，你又念他的好了？你便忘卻我了？”

    竺寒x前起伏，強忍著那gu勁，啞聲道：“我沒有忘阿y?！?/br>
    “你便告知于我，他有沒有又b迫于你？教你留在西明寺，再進大興善寺，慧命無限，永不歸俗。”

    “沒有?！彼麌@氣，“阿y，你把他想的太惡?？伤皇恰?/br>
    阿y打斷，“那你就讓我獨自等你那么久？還不是要棄我于不顧？”

    “我何時……”不等他說完，身側已經一縷煙拂過，人不見了。

    而遠處傳來愈來愈近的腳步聲，小沙彌道：“師叔，竺弘師叔請您去正殿?！?/br>
    “好?！?/br>
    他轉身跟上小沙彌，身后那因冬日g涸的池子愈加凄冷，壁邊有成善親手題字“永澄池”。是竺寒被撿回寺廟的那一年，成善特地請工匠修建，并親自養(yǎng)護。每年夏夜，千瓣蓮幽幽然開了滿池，成善與他同賞。

    歲歲朝朝過去，他愈發(fā)長高，而成善也愈見佝僂。直到如今，賞花的人，不在了。

    竺寒實在心痛，就在師父圓寂前的上元，他都未能道一句“上元安康”，更莫談他近些日子惹怒了師父多少次。

    后悔嗎？不悔的。他當說一句：同阿y自始至終，我絕無悔。

    可只是，當獨自立在這花池之時，也會想念那個有些執(zhí)拗嚴苛的老人，至少他待他，實是滿腔真情，為師為父。

    何時能修來個雙全法，竺寒在心中凄楚地問。

    他已經破了那么多戒，現下，也不在乎多個“貪”字。

    *

    第二章末尾就有說，大結局一定he的。看過南風的一定知道，我有多么喜歡寫圓滿結局。

    但是過程真的不能he，這本來就是一個不能善終的故事呀。

    權當是為了修成正果吧。更多好書Ν⒉ＱＱ。.c〇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