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葳蕤心道：幸好裴jiejie不在這里，否則醋壇子不打翻了？

    她正想著過幾日裴玉回來給她復(fù)述的時候要不要把這段放進去，就見諸葛玨拉著她站了起來，擋在祝無婳和陸如琢面前，表面看起來是在和她們交談。

    祝葳蕤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這幅場景不好叫外人瞧見，于是兢兢業(yè)業(yè)地擋嚴實。

    祝無婳情緒平復(fù)下來，兩人一塊離開了比武場。

    “拿酒來！拿酒來！”

    祝無婳一進院門便高聲嚷嚷道。

    下人們慌忙奔馳跑去酒窖，扛了兩壇酒上來。

    祝無婳打開壇口封泥，仰面傾倒，辛辣的酒水嗆進喉嚨鼻腔，灌進衣領(lǐng)，咳得停不下來，淚流滿面。

    她死死抓著陸如琢的手，力道大得仿佛要捏碎她的骨頭。

    “阿琢，我好恨，我好恨啊——”

    “我知道，我知道?！标懭缱帘ё⊥纯薏灰训呐耍韲滴⑦斓?，“我一定會殺了他，你相信我?！?/br>
    “你一定要殺了他！你如果殺不了他，就算死，我也要讓他給姊姊陪葬！”

    “我答應(yīng)你，我答應(yīng)你。”陸如琢抱著她的腦袋，流下淚來。

    祝無婳拿了兩只海碗，砰的擱在桌案，道：“陪我喝酒！”

    “好?！?/br>
    祝無婳喝得又急又兇，很快就醉倒在桌上，臉埋在胳膊里。

    陸如琢把她被酒浸透的外衣脫了，人送到床上去，掖進被窩。

    祝無婳在睡夢里淚流不止。

    陸如琢給她擦了又擦，最后索性坐在床邊坐下發(fā)呆。

    弦月初升的時候，祝葳蕤回來了。

    她熟練地接過照顧祝無婳的活，讓陸如琢先回去睡覺。

    “你娘經(jīng)常這樣嗎？”陸如琢問抱著祝無婳在懷里拍哄的祝葳蕤。

    “不算經(jīng)常，偶爾吧。”

    “這些年，也苦了她了。”

    “陸姨這些年難道不苦么？”祝葳蕤道，“我雖身處江湖，卻知朝堂只會比江湖更兇險?！?/br>
    陸如琢笑了笑。

    “所幸，這一切就快到頭了?！?/br>
    “我娘終于可以睡一個安穩(wěn)覺了?！?/br>
    “是。你好好照顧她吧，我先走了?！?/br>
    祝葳蕤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月光下更顯形單影只。

    “陸姨?！?/br>
    陸如琢站在院子中央，回過頭。

    祝葳蕤追出來道：“我不知道你和裴jiejie為什么吵架，但是她很喜歡你，是可以豁出性命的那種?！?/br>
    陸如琢點頭：“我知道。”

    “那為什么……”

    “我不要她的命，我只要她愛我。”

    祝葳蕤不懂。

    “可是你這樣晾著她，她也不敢愛你啊?！?/br>
    陸如琢背對著她，沉默了一會兒。

    旋即大步離開。

    祝葳蕤回屋繼續(xù)照顧她娘去了。

    她本來腦子就不靈光，是和裴jiejie關(guān)系好才忍不住多說了幾句，也不知道自己說得對不對，明日再去問諸葛jiejie吧。

    如果她說錯了話，就去找陸如琢道歉，千萬不能給裴jiejie幫倒忙。

    ……

    陸如琢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落很安靜，房頂也很安靜，明明有那么多暗處的呼吸聲，這院子還是靜得讓陸如琢覺得冷清寂寥。

    佛桑花經(jīng)過一夜的風(fēng)雨，有的不堪摧折，凋零在地。

    陸如琢蹲下來撿起兩瓣殘花，不知不覺走進了裴玉的房間。

    箱籠依舊擺在第一日搬過來的地方，大喇喇放在正中間，床榻的被褥枕頭整齊擺著，觸手冰涼，沒有人睡過的痕跡。

    陸如琢枕在裴玉的枕頭上，漸漸睡了過去。

    后來幾日她干脆不回自己房間了，天天睡裴玉房里，東西原封不動。

    祝無婳來找她喝酒，到她房里撲了個空，納悶地退出來。

    好心的暗衛(wèi)指了指對面。

    祝無婳一進門，便見她閉目躺在床上，雙手交疊搭在腰上。

    “我喊你你也不回答，你在這兒裝死呢？”

    陸如琢嘆了口氣，睜開眼睛。

    祝無婳道：“你就算是只吸陽氣的狐貍精，這屋里的氣也該讓你吸完了，書生又不在，你還留在這干什么？”

    陸如琢又嘆了口氣。

    祝無婳才不管她傷春悲秋，伸手拉她起來。

    “陪我喝酒。”

    “喝茶行不行？”

    “……行?！弊o婳找她就是為了聊天解悶，不過還是槽道，“你真是越老越?jīng)]出息，從前你我和楊姊姊大醉三萬場，月下彈琴舞劍，何曾飲過茶？”

    “不許說我老?！?/br>
    “我老行了吧！”祝無婳晃了晃手里的小酒壇，道，“走，去喝茶。”

    陸如琢只得爬起來，舍命陪女子。

    窗前書案上兩片殘花被帶起的風(fēng)吹到書角。

    ***

    祝葳蕤將那日夜晚所言與諸葛玨托出，諸葛玨表示沒什么大礙，祝葳蕤便放下了心。

    陸如琢和裴玉吵架，祝無婳大部分時間悶悶不樂，別院里死氣沉沉，祝葳蕤別提多難受，每天盼星星盼月亮地盼著裴玉回來。

    武林大會已進入白熱化階段，于日前決出八強，除了“六絕”外，還有陸如琢和另一位掌門。

    祝葳蕤在十六強之列，躋身江湖頂尖高手之中，一朝天下聞。

    諸葛玨在抽簽中運氣太背遭遇陸如琢，止步三十二強，但也沒人敢質(zhì)疑她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