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比不上京城太白居，菜肴口味平平，酒也寡淡，但兩人用得較為愉悅，席間多有笑聲。

    用完晚膳，裴玉新鮮勁頭足，還想出門走走。陸如琢出言阻止她道：“明日還要趕路，養(yǎng)好精神，日后有你玩的時(shí)候?！?/br>
    裴玉一想也是，又回來收拾房間。

    陸如琢：“……”

    裴玉解釋道：“我現(xiàn)在還不困，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做點(diǎn)事?！惫霉脨鄹蓛?，她多費(fèi)一些力氣又何妨？

    陸如琢倒了一杯茶，不咸不淡地說：“隨你?！?/br>
    裴玉這廂擦得熱火朝天。

    那邊傳來敲門聲。

    裴玉扔下抹布，陸如琢站起來道：“歇著罷，我去開門?！?/br>
    裴玉撿起抹布，開始擦花瓶上的灰。

    陸如琢：“……”

    她眼不見心不煩，上前打開了房門。

    裴玉一邊干活一邊豎起耳朵聽房外的聲音。

    “廚房已備好了熱水，兩位客官可要現(xiàn)在沐浴？”

    “可以?！?/br>
    “小的去給二位提上來?！?/br>
    “有勞。”

    陸如琢回過頭，裴玉一只手擦花瓶，眼睛看過來，道：“姑姑你先沐浴吧，我在外面守著?！?/br>
    “你先。”陸如琢面無表情說道。

    裴玉“哦”了一聲，終于把抹布放下了。

    她忙得滿頭是汗，走到桌前倒水喝，剛伸出手，陸如琢已經(jīng)自己剛倒?jié)M的茶杯遞了過去。

    “多謝姑姑。”

    裴玉一口氣喝了三杯。

    陸如琢接過她手里的空杯子，低頭不著痕跡地在杯沿掃了一眼。

    裴玉好似閑不下來，客棧送熱水的工夫她已將正中央的翠竹屏風(fēng)來回挪了三遍，最后還是擺在了原來的位置。

    陸如琢看得眼暈，到屋外走廊透透風(fēng)。

    里面的裴玉也終于停了下來。

    她看向不遠(yuǎn)處的桌子，桌上有一壺茶，還有唯一一只翻過來的杯子。

    陸如琢喝過，她也喝過。

    她并不太明白這意味著什么，只是腦子忽然閃過那日在千金閣見到的場景。嫩黃衫子的女子將海棠紅襦裙的女子圈在懷里，勾著她的下巴，唇舌相纏。

    裴玉眼睛仿佛被烈日灼傷似的，突地收回視線，掐住了自己的指節(jié)。

    好像有什么在亂跳，臉也很燙。

    裴玉提起茶壺，倒了一杯涼茶想降降溫，剛拿起來——

    啪。

    杯子摔得四分五裂。

    陸如琢聽見動靜沖進(jìn)來，看見裴玉呆愣在桌旁，腳邊一地碎瓷殘骸。

    “怎么了？”陸如琢皺眉。

    “我……”裴玉的聲音和手都在抖，“……杯子沒拿穩(wěn)?！?/br>
    “可有受傷？”

    “沒有。”裴玉下意識背回手，在陸如琢的眼神下又乖乖地伸出來。

    陸如琢捧著她的手仔細(xì)檢查了一番，確認(rèn)連個(gè)口子都沒破，才嘆了口氣，道：“手連個(gè)杯子都拿不穩(wěn)，就你這樣還想照顧我？”

    裴玉被她說得紅了臉。

    實(shí)情她又不敢說，只得認(rèn)下。

    陸如琢又道：“別收拾屋子了，我沒那么講究，況你走來走去，吵得我靜不下心?！?/br>
    裴玉應(yīng)是。

    “熱水好了，客官慢用?！毙《艿降匕验T帶上。

    陸如琢在外間的桌子坐下，隨手翻開一本房里拿的話本。

    裴玉再不多話，安靜地拿了干凈衣裳進(jìn)了屏風(fēng)后。

    蠟燭明亮，陸如琢翻開一頁書，久久，才又翻過一頁。

    窗外有蟲鳴，顯得夜愈發(fā)寂靜。

    “姑姑，我洗好了?！逼溜L(fēng)后的水聲停下，披著雪白寢衣的裴玉走出來，墨色長發(fā)散在肩頭，臉龐紅潤清透。

    屋里沒有人。

    裴玉披了件外套，剛要出門，屋門已經(jīng)被人從外面推開。

    陸如琢走進(jìn)來，道：“我去看廚房熱水燒好沒有?！?/br>
    “燒好了嗎？”

    “嗯。”陸如琢道，“你穿好衣裳，待會人便來了。”

    客棧店小二提著桶進(jìn)進(jìn)出出地?fù)Q水，裴玉坐在桌旁，托著下巴無所事事，看陸如琢擋在自己和門口中間的背影。

    她低頭看見倒扣在桌面的話本，翻過來，內(nèi)頁書角有一個(gè)非常明顯的指印。

    裴玉無聊地用自己的手指去印。

    店小二何時(shí)走了她也沒注意。

    屋子里靜下來，直到她聽見屏風(fēng)后響起水聲。

    ——陸如琢進(jìn)去洗澡了。

    裴玉喊了聲“姑姑”，得到回應(yīng)后便放心地看起了話本。她一向喜歡這些，京城里的話本都是時(shí)新的，陸如琢隔三差五叫人搜羅了送到她屋子里。

    這話本裴玉原先看過，個(gè)中情節(jié)了然于胸，是以只是隨意翻閱。

    蠟燭一寸一寸短了，燭淚滴落在桌上。

    裴玉打了個(gè)哈欠，一手托腮，一手執(zhí)起旁邊的剪刀去剪燈芯。

    燭光由暗轉(zhuǎn)明的瞬間，屏風(fēng)后忽然水聲大作。

    伴隨著陸如琢一聲“什么人！”的厲喝，裴玉倏然一個(gè)激靈，丟下剪刀沖進(jìn)屏風(fēng)內(nèi)。

    “姑姑！”

    第017章

    那動靜只響了不到一息時(shí)間。

    “鏗”一聲，寒光出鞘，裴玉拔出床上放著的長劍，橫劍立在陸如琢前方。

    裴玉神情戒備地望著那扇紋絲不動的窗戶。

    “姑姑?！彼笸藘刹?，腰抵在浴桶邊緣，目光依舊盯住窗戶不放，問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