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墻上的楚軍一向唯守將的命令馬首是瞻，聞聲精神大振，大叫一聲一槍.刺進云梯爬上的敵軍的胸口。

    援軍？什么援軍？

    拓跋文琢身邊的將官勒馬，向后看去，聽到聲音的兵卒腳步也不由一頓。

    拓跋文琢一刀背拍在副將的馬屁股上，高聲道：“沒有援軍，不過是他們的疑兵之計！跟我沖，拿下潼關(guān)，直取皇城！摘了皇帝的腦袋！”

    喊殺聲震天。

    從前方響起，也從后方響起。

    后方？

    “不好了大汗，楚軍奇襲我方右翼！”

    “報告大汗，左翼受到襲擊！”

    “大汗，中軍受阻！”

    潼關(guān)守將瞇著眼，看見援軍里的一抹白衣，揚手下令：“開城門——”

    “將軍有令，開城門——”

    “殺??！”

    白衣染上鮮血，系著青色披風的少女沒有戴帷帽，面無表情地揮著劍。她的劍法很好，姑姑親自教的，她也殺過人，只是沒有這次這么多。

    手揮得酸了，可敵人還是不斷涌上來。

    眼睛被一片血色涌蓋，臉上guntang，分不清誰的血。

    耳旁的風聲慢下來，她抽回劍身，前方終于沒有了人。手指脫力，但還是穩(wěn)穩(wěn)地握住了劍。

    姑姑送她的，劍名“春臺”。

    她屹立在馬上，周遭都是敵軍的尸體，堆成山海。

    拓跋部的精銳護著拓跋文琢后撤，潼關(guān)守將帶著楚軍追了出去。

    待他回城時，那個來報信又帶著援軍及時趕回的少女早已不見了蹤影。

    “裴大人呢？”

    城里的將官茫然，那是誰？不曾聽聞有位姓裴的大人啊。

    倒是趕來的太原府援軍里有位小將道：“裴大人在城里換了身衣服，已經(jīng)走了?！?/br>
    “走了？”潼關(guān)守將騎在馬上，手挽著韁繩，馬兒噴著響鼻，他問，“去哪兒了？”

    “看著好像是往京城的方向去了?！?/br>
    潼關(guān)守將應聲點頭，沒有再問，處理完軍務后挑燈寫戰(zhàn)報，信兵接信連夜奔馳，快馬加鞭回京。

    ***

    京城又下了一場雪。

    陸府的丫鬟小廝都換上了新做的冬衣，屋外也掛上了大紅燈籠，一派喜氣。

    立春端著盤蜜餞，在游廊里看陸如琢監(jiān)督仆人在院子里張彩，站著看，坐著看，躺著看，蹲著看，斜著眼看。

    “陸如琢，夠了沒啊，不知道的以為你們陸府要結(jié)親呢。陸大人獨享富貴二十載，終于要找個人共享了啊?！?/br>
    耳旁傳來破空聲。

    立春側(cè)頭一躲，剛要開口大笑嘲諷，汗毛突然一豎，往后緊急一跌，摔了個屁股蹲，才險險避開擦著她頭皮飛過去的暗器。

    她訕訕閉口。

    陸如琢走過來，將卡進廊柱半寸的啟元通寶銅錢拔.出來，收進錢袋里，朝她一笑，道：“柱子的修理費記得交給賬房?！?/br>
    立春：“……”

    陸如琢兩指從她盤子里拈起顆梅子蜜餞，斯文地放進口中。

    旋即她拍了拍手，大步邁出，道：“走了，去巡營?！?/br>
    立春邊追邊大口往嘴里塞蜜餞，光盤扔給一旁家丁，道：“來了來了?！?/br>
    陸如琢別上長鞭，打馬朝軍營馳去，身后跟著一隊將士，白袍銀甲，軍容整肅。

    黑底紅字的“陸”字旗幟在府門前遠去，掌事管家將目送的視線收回來，正要令人關(guān)門，外面卻響起疾切的馬蹄聲。

    何人竟敢在右都督府前縱馬？

    門口守兵已出言呵斥：“速速下馬！否則拿下！”

    來人戴著帷帽，一身看不出本來顏色的衣服，灰撲撲的，滿是羈旅之色。

    管家從門內(nèi)走出來，臉色疑惑，那人撩開遮面的白紗，熟悉的聲音清脆喚道：“何姑姑?！?/br>
    管家看清她帷帽后的臉，大喜過望道：“是小姐？！”

    裴玉頷首笑道：“是我?！?/br>
    她看向門口的一名守兵，吩咐道：“快！速去軍營稟報大人，小姐回來了！”

    守兵應是，便要回去牽馬，裴玉出言阻止，道：“不必，我親去軍營，正好離京許久，見見朋友?！?/br>
    何管家說好。

    裴玉輕夾馬腹，馬兒便跑了出去。慢慢地，又停了下來。

    何管家看著去而復返的裴玉：“小姐？”

    裴玉輕輕地咬了一下唇，道：“我想先沐浴更衣?！?/br>
    何管家笑了笑，拉著裴玉的手領(lǐng)她進去，一進門便吩咐下人準備熱水，裴玉連房間都沒回，徑直去了凈房沐浴。

    接了命令的守兵撓著頭進來問何管家：“何姑姑，我還要去軍營報信嗎？”

    何管家擺手。

    “不用了?！?/br>
    ***

    皇城軍營。

    陸如琢剛巡查完，順便看了校場比武，挑了幾個好苗子出來。營里的將官留她用午飯，陸如琢答應了，帶著幾名將官在大營里邊走邊說話。

    遠遠的便傳來馬蹄聲。

    陸如琢抬起頭看過去，眼底有笑意緩緩浮現(xiàn)。

    立春更是站直了揮手，顧及有下官在，才沒有大聲呼喊。

    來人暢通無阻，一人一騎奔到近前，利落地翻身下馬。

    鮮紅的披風浮起在身后，紅顏烏發(fā)的少女單膝跪地，清聲道：

    “錦衣衛(wèi)親軍都指揮使司裴玉，參見指揮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