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怎般
厙水城的危機就這么破解了,燕瀛澤與白子羽帶著人往函谷關(guān)而去。函谷關(guān)是豐國的最后一道屏障,若是函谷關(guān)破,豐國就真的回天乏術(shù)了。 而此時的北狄軍中,卻發(fā)生了一系列的讓拓跋漠措手不及的事情,首先所有穿云弓的天蠶絲在一個晚上不明不白的斷裂了,繼而在一個晚上過后,北狄的戰(zhàn)馬莫名其妙死了一半,又在一個晚上,北狄的一百三十名副將竟然都被殺死在了軍帳中。 拓跋漠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卻接到了探子來報,完顏御死在了燕瀛澤手中。 拓跋漠大驚,手中的朱砂筆掉在了面前的地圖上,一塊刺目的鮮紅正好點在函谷關(guān)的位置。 “燕瀛澤不是死了嗎?”拓跋漠踱著步,不可置信問身邊的副將。這個消息猶如晴天霹靂,將拓跋漠震在當場。 …… 函谷關(guān)外豐軍營地,燕瀛澤懶懶倚在榻上閉著眼睛,有些昏昏欲睡。從鬼門關(guān)上走了一遭之后,身體消耗有些大,雖然無極丹救下了他的性命,可是那種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消耗力也夠他一段時間養(yǎng)了。再說,小腿上還有一條傷口呢,又連日來急行軍,燕瀛澤確實有幾分疲累了。 “要睡一會兒嗎?”白子羽拿了一條薄毯蓋住了燕瀛澤的腿,問道。 燕瀛澤搖搖頭,白子羽靜靜坐在榻前,手中拿著一本書閑閑翻著。燕瀛澤睜開眼睛看著白子羽,這次還能活下來再好好看著他,燕瀛澤一直覺得老天待他不薄。 那一日藍可兒告知要將燕瀛澤的靈柩送回去之后,便將白子羽一人留在了房中。 白子羽在藍可兒出去后就那么靜靜立在床前,他不知道該去做什么。 燕瀛澤死了!這句話一直在他腦海中回蕩,可是他卻做不出任何下一步的動作。腦海中似乎有一個聲音在說著燕瀛澤不會死,又似乎是有許多雙手在揪著他的腦袋,告訴他燕瀛澤已經(jīng)死了。 他想去將燕瀛澤搖醒,想去質(zhì)問他,想去擁抱他,可是卻一點力氣都沒有。不,應(yīng)該是沒有勇氣,他知道,只要他走過去與燕瀛澤告別了,燕瀛澤便真的從此不復(fù)存在了。 他不要那樣子,可是,誰能告訴他該如何做,燕瀛澤才能活過來。 他想流淚,他眼眶發(fā)熱。可是伸手觸了一下自己的眼角,才發(fā)現(xiàn),那里沒有一絲淚水。 白子羽悲涼一笑,原來……到最后竟然連為燕瀛澤流一滴淚水都是如此奢侈的念頭。 他終于明白了什么叫做萬念俱灰。白子羽無聲望著燕瀛澤,心中茫然一片,竟然找不到一個再留在塵世間的理由。沒有燕瀛澤的世間不過是一片廢墟,再也激不起他的任何念頭。 “我陪著你一起好不好……”白子羽看向床上的燕瀛澤。 再然后,白子羽一下子便絆倒了旁邊的凳子。 床上明明已經(jīng)死去了的燕瀛澤,竟然睜著眼睛看著白子羽! 白子羽將雙手握得死緊,愣愣看著床上的燕瀛澤,卻一步也不敢往前走。他怕他往前一走,眼前的景象便會消失。 燕瀛澤唇角扯了個虛弱的笑意,將雙臂伸開,啞聲道:“子羽,過來。” 這是一個擁抱的姿勢。 白子羽喉結(jié)動了一下,緩緩走過去,站在床前,看著燕瀛澤。原本烏黑的面色,正在逐漸消失。 燕瀛澤依舊伸著手臂,淺笑著看著白子羽。 白子羽伸出右手,輕輕觸了觸燕瀛澤的手,原本冰涼的手有了一絲暖意。燕瀛澤拉著白子羽的手,用力一帶,白子羽便匍進了他的懷中。燕瀛澤用盡力氣將白子羽抱著,雖然身體虛弱,手臂上的力氣卻很大,恨不得將白子羽揉進骨血中去。 他將頭埋在白子羽的頸間深深吸了一口氣啞聲道:“子羽,我還活著!” “我以為你死了……” 良久,白子羽有些喑啞的聲音從燕瀛澤的耳畔傳來,一絲溫潤的液體順著燕瀛澤的耳廓滑進了頸間。那滴哭不出來的淚水,終究還是落了下來。只是此刻卻不再是為了死別而流下。 燕瀛澤松開白子羽,輕輕捧過白子羽的頭,唇印上白子羽的眼角將那一滴淚水擦凈。轉(zhuǎn)而他的唇便往下,覆上了白子羽的唇,舌尖劃過齒列,撬開牙齒,纏綿婉轉(zhuǎn)。 白子羽閉了眼睛,修長的睫羽低垂,讓燕瀛澤為所欲為攻城略地。唇齒廝磨間是萬物都屏息失神的沉寂,燕瀛澤喃喃道:“子羽,對不起,讓你傷心了,讓你難過了,以后再也不會了?!?/br> 這句話說出,帶著愧疚,帶著愛意,帶著化不開的柔情,帶著割舍不掉的牽扯,帶著情真意切的坦然,帶著重生的希望,將白子羽心中原本筑起的牢不可破堅不可摧的城墻推得轟然倒塌,再無片瓦。 這世上沒有任何一件事情比得過此刻,燕瀛澤還活生生在他的面前。 燕瀛澤將白子羽吻得氣息凌亂,才放開了他,白子羽想起身,燕瀛澤卻不松手,就那么抱著他,讓白子羽伏在他的身上。白子羽怕壓著他,只好一只手撐著身子讓他抱著。 又抱了一會兒,燕瀛澤一直閉著眼睛不言不語,就在白子羽以為他睡著了的時候,燕瀛澤嘶啞著抽氣開口了,“現(xiàn)在戰(zhàn)況如何了?” 白子羽將目前的狀況言簡意賅告訴了他,燕瀛澤皺了一下眉松開手道:“子羽,你把其他人都叫來。老天既然沒讓我死,我總該做點什么,要不然都對不起這條撿回來的命?!?/br> 白子羽打開房門叫進了眾人,商量了許久之后,燕瀛澤被放進了棺材中…… 白子羽將一本書翻完,燕瀛澤依舊看著他,連視線都未曾轉(zhuǎn)過。他放下書走過來將燕瀛澤身上蓋著的毯子稍稍往上拉了一點道:“山間風(fēng)大,別吹到傷口了,可兒說過的?!?/br> “子羽,那個……現(xiàn)在似乎是六月份了。而且,我的傷在腿上,吹不到的?!?/br> 雖然燕瀛澤對白子羽的關(guān)心十分受用,但是他也受不了酷熱的天氣蓋著毯子。白子羽不理會燕瀛澤,徑自走出帳外,不多時,白子羽再次進帳,手中端了一個碗。 一群人趴在帳門口偷聽,果然,過了片刻后,帳中傳來燕瀛澤的聲音,“啊,快拿開快拿開,這什么東西啊,臭死了……” 只聽得白子羽柔聲道,“這是可兒弄的,雖味道難聞了些,但對你的傷有好處的?!?/br> “我不喝……” “我能不能不喝……” “我只喝一口可以吧……” “我是病人,你不能這樣對我……” “好好好,我喝,你別生氣,千萬別生氣……” 眾人面面相覷后笑著離開,房間中的慘嚎聲不斷。 司馬南倒掛在一棵樹上,不知道從何處又搬來了一壇酒,聽著傳出的哀嚎聲笑得一臉褶子亂顫,心情甚是暢快。 燕瀛澤剛將那碗臭不可聞的藥湯死命灌進了肚中,白子羽又從身后變出了一碗雞湯放到燕瀛澤面前道:“喝湯?!?/br> 燕瀛澤揉著發(fā)脹的肚子忍住那股因為喝了藥湯而帶起來的惡心感,求饒地看著白子羽,“我能不能等下再喝?” 白子羽搖頭,毫無商量余地,燕瀛澤苦著臉端起湯碗,將碗中的雞湯一口一口往肚中填。邊填邊腹誹,都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可是他顯然忘記了,面前這位‘佳人’既不是女子也不是小人,偏偏讓他燕瀛澤只有受擺布的份,還甘之如飴。 燕瀛澤好不容易將雞湯塞進了肚中,摸著被脹得難受得肚子仰天長嘆。他這才明白,當初他一日幾遍讓白子羽將湯藥與雞湯一起喝的做法其實就是自取滅亡。燕瀛澤覺得白子羽一定是在報復(fù)他,一定是! 藍可兒在帳外笑得捂著肚子直不起腰,這樣的喝藥戲碼每日要上演幾遍,可是每次燕瀛澤都只有乖乖受擺布的份。還真是常言說得好,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能治燕瀛澤這個魔星的估計也只有白子羽了。 藍可兒揉了揉發(fā)痛的嘴角回自己的帳中去,齊飛虎攔著藍可兒好奇問道:“可兒姑娘,小王爺何時變得如此聽話了?” 在齊飛虎的印象中,之前燕瀛澤剛醒過來那幾天似乎沒這么容易妥協(xié),可是自從某一日他房中傳來一聲慘叫之后,忽然就變得俯首帖耳起來了,此后再喝藥就變得乖多了。齊飛虎太好奇了,到底白子羽是如何將燕瀛澤的尾巴踩住的,這個的確值得好好研究研究。 “嘿嘿嘿,想知道?。俊?/br> “嗯嗯嗯?!饼R飛虎點頭如搗蒜。 藍可兒往前面走,扔下了一句話道:“想知道自己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