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笑紅塵時光老
休息了一日,燕瀛澤神清氣爽,連日來的疲累一掃而光,于是他便想著去做一件大事,然后便雄赳赳氣昂昂的進了涼州府衙的后廚??墒沁€沒有一炷香的時間,便聽到了后廚傳來一片嘩然的聲音。再然后就看到白子羽暫居的涼州府衙的后廚冒出了滾滾濃煙。 “咳咳咳……子羽,你慢點,我的魚湯……”燕瀛澤灰頭土臉的被揪出了后廚。 “再不快點,你就該一把火點了這府衙了,我可沒錢賠?!卑鬃佑馃o語的把某個臉上像花貓一般的家伙拖到了前院。 “我想……熬湯來的……”一貫厚臉皮的燕瀛澤此刻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口中嘟噥了一句。 “你餓了?”白子羽有些無語,“餓了便讓下人去做,這涼州府的下人大概還不至于懶散到讓世子親自動手?!?/br> 燕瀛澤走過去像個犯了錯誤的小孩子,“子羽,我不是故意的?!?/br> 白子羽嘆息一聲:“你真是……”最終,卻沒說出來燕瀛澤真是什么。 白子羽收拾好所有的戰(zhàn)報公文,與燕瀛澤出去了。夏日的黃昏,漫步在護城河畔別有一番滋味。燕瀛澤與白子羽并肩而行,朝著落霞居而去。歲月再好,也要吃飯才可以。 落霞居的二樓,依舊老地方,燕瀛澤懶懶的靠在窗戶邊上看著路上往來的行人,等著上菜,一桌子菜很快就齊了。 燕瀛澤也不知道是不是餓狠了,要了酒樓中最貴最好的菜,都快趕上滿漢全席了??墒堑阶詈笠矝]見他怎么吃,只是悶著頭往白子羽碗中夾著菜。 白子羽皺著眉頭看著面前堆成山的飯碗,再看燕瀛澤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還在猛烈的往他飯碗中夾菜,白子羽終于忍不住了:“世子,你這是喂豬呢?” “嗯?!毖噱瓭删尤惶貏e正經(jīng)地答應了一聲。白子羽一時沒有想起來自己說的這句話似乎有點不對勁。 “快吃,你看你都瘦了。”燕瀛澤憋住笑,一本正經(jīng)繼續(xù)朝著白子羽碗里夾菜。 白子羽看著碗里的菜放下了筷子,燕瀛澤拿起手邊的杯子喝了一口茶,笑得前俯后仰,白子羽又是一臉莫名地看著他,燕瀛澤靠近白子羽壓低聲音說道:“喂豬呢,可豬不吃?!?/br> “你……”白子羽猛然回頭,正巧撞上燕瀛澤含笑的雙眸。燕瀛澤抿唇笑著,再湊近半分,微挑的鳳眸就那么笑意盈盈的盯著白子羽繼續(xù)不怕死的道:“咳咳,沒事,子羽是豬我也喜歡?!?/br> 白子羽被他氣得只有冷哼的份兒了,燕瀛澤再湊近,白子羽微微側(cè)了頭,窗外的風開始悶熱起來,給本來有了些許涼意的屋子又送進了幾許燥熱。 燕瀛澤收了笑意,溫柔地看著白子羽,許是天氣有些悶熱的緣故,白子羽的臉微微有些泛紅,連帶著眼角都帶起了一絲紅暈。 燕瀛澤就那么溫柔的看著他,白子羽卻覺得整個人整個思緒都被那雙如海般溫柔的雙眸定住了。曾經(jīng),這雙眼睛腫閃耀著的東西,是白子羽極力想要去逃避躲開的,如今,只能讓他越陷越深。 燕瀛澤輕輕抬起手臂扶住白子羽的胳膊,一寸一寸緩緩靠近,一點一點再一點的去輕輕的觸碰著白子羽的薄唇,一下,又一下。白子羽沒有推開他,燕瀛澤閉了雙眸,將白子羽擁進懷里,再度吻上了他的唇。 溫熱的感覺襲上了他的唇,輾轉(zhuǎn)舔舐。燕瀛澤口中還有一絲淡淡的茶香。他用最柔軟溫暖的方式,一寸一寸的掠奪著白子羽的的整個人整顆心。 燕瀛澤的親吻莊重虔誠而深情,整整九十天不曾停歇的蝕骨思念,滿滿的一腔深情,都化作吻悉數(shù)傳遞到了白子羽的心里。 不知道過了多久,燕瀛澤的親吻結束,他緩緩抬起頭,淺笑著看著眉眼間尚帶著一絲嫣紅的白子羽,二人就那么靜靜對視,夜色襲來,風乍起,卷了一絲清涼吹入了房中。 被風一吹,白子羽清醒了,這才驚覺,他二人一餐飯竟然吃了一個下午。 “很晚了,回去吧?!?/br> “回老宅還是府衙?”燕瀛澤心情大好,挑著眉問。 “回府衙吧,免得晚上又驚動婆婆了。” 一路順著河堤往回走,夜風涼涼,白子羽的心第一次有了一種寧靜的感覺。 燕瀛澤順手掐了一根柳枝,一步三晃的標準燕家二世祖的走法,再看白子羽,一派悠閑淡然。走了沒多遠,忽然前面有人攔住了他倆的去路。 “燕公子,我家主人有請?!?/br> “嘖?!毖噱瓭煽辞宄嗣媲暗膬蓚€人,問身旁的白子羽道“子羽,要不要去?” “人家是來找你的。”白子羽淡淡道。 燕瀛澤與白子羽跟著帶路的二人來到了涼州的云來客棧,那兩個人敲了敲門:“莊主,燕少俠來了?!?/br> 房中傳出一個雄渾的聲音:“請燕少俠進來吧?!?/br> 那兩個人打開房門,對燕瀛澤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子羽,你稍等我一下?!毖噱瓭梢膊豢蜌猓涣靡屡劬吞みM了房門。 白子羽看著燕瀛澤的背影,雖然還是那么一副紈绔的樣子,可是分明多了幾分凜然的豪氣。 白子羽就站在二樓的樓梯口等著他。過了約莫盞茶時分,燕瀛澤吊兒郎當下了樓。 “子羽,走了?!毖噱瓭蛇^去攬了白子羽的肩。 “楊莊主這樣每年都來請你,你就真的不回去?”回到府衙,白子羽忽然問道。 “我從來不喜歡什么權勢名利,可是我是燕瀛澤,這就是我逃不掉的東西。天知道我多么想去笑傲江湖,那個時候我想的最多的就是去和司馬南搭伙,劫富濟貧。不過,這些也就是想想罷了。至于武林盟主,我絕對不會去做,我不希望他們都成為朝廷的鷹犬。那不是我想看到的。” 燕瀛澤一番話說出來依舊痞氣十足,可是分明摻雜著一絲無可奈何。 人,又有幾個人是可以率性而為的? 面前的桌子上放著被燕瀛澤縮小的斷云槍,銀色的槍頭在燭火下閃著幽光??戳肆季?,燕瀛澤吐了一口氣,把斷云槍收起來了。 白子羽看到他沉寂的面色輕笑:“人家都巴不得能夠坐上武林盟主的寶座,能夠?qū)⑦@個位置棄如敝履的,恐怕也只有你世子殿下一人了?!?/br> 燕瀛澤笑了一下:“若是子羽有興趣,我就去告訴楊俊,讓你去做這個武林盟主好了?!闭f著把收好的斷云槍重新拿出來放到了白子羽面前。 “你對誰都是這么大方嗎?” 燕瀛澤挑眉:“你明知不是。不過,只要你想要的,我燕瀛澤定然會傾盡一切去做到?!?/br> “哈哈哈……”白子羽笑了,“若是我要這萬里江山,你也給我?” 白子羽接過燕瀛澤手中的斷云槍,在手中轉(zhuǎn)了個圈,又拋過去還給了燕瀛澤。 “也無不可啊,不過,這萬里江山,我必須拿命去換才可以?!毖噱瓭尚Φ闷猓骸白佑?,你舍得?” 白子羽亦是笑道:“自然舍得,若是少了你這么個痞子來惹我生氣,我就長命百歲了。” 燕瀛澤居然破天荒第一次沒有反駁白子羽的話,只是扯了一下嘴角,心中苦笑,指不定李焱要是哪天把離蠱給玩兒死了,我就真的不能煩著你了。 二人并肩躺在床上,燕瀛澤扣著白子羽的左手,這幾天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奇怪的問題,明明是六月的天氣,白子羽的手卻始終冰冷,比以前更甚。 燕瀛澤摟緊了懷中的人,輕輕印了一吻,閉上了眼睛。 這幾日的燕瀛澤頗為勤快,勤快到白子羽都以為他是不是變了個人。府衙中的后廚,經(jīng)??梢砸姷窖噱瓭傻纳碛?。 現(xiàn)在整個后廚的人已經(jīng)沒有一個人不認識燕瀛澤了,要問他去做什么? 誰也想不到,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世子殿下居然是去學煮飯。 自從那天他差點燒了后廚,白子羽一直禁止他再去惹事,可是架不住這位世子殿下的勤奮好學,終究還是讓他泡在了廚房中。 泡了兩日后,一日午飯的時候,白子羽看著面前桌子上滿滿一桌子的菜,有些,目瞪口呆。 再看著燕瀛澤笑的風情萬種的桃花眸,白子羽有些不可置信,“這些都是你做的?” 燕瀛澤挑眉:“來,嘗嘗看?!?/br> 白子羽坐在桌前,支起筷子夾了一點菜??墒牵ⅠR就知道,世子殿下果然還是只適合吃飯。 燕瀛澤一臉期待的看著白子羽云淡風輕的把菜吞下去,急急問道:“如何?” 白子羽笑了下,再吃了一口。 燕瀛澤叉腰大笑:“哈哈哈,本世子就知道,沒有本世子辦不成的事情?!?/br> 白子羽放下筷子,“你為何去學做飯?難道你厙水城沒有廚子?” 燕瀛澤坐在桌前拿著筷子痞痞一笑:“夫君若是不會煮飯,會被嫌棄的吧。” 然后夾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接下來…… “啊呸,咸死了……” 燕瀛澤看著桌子上的菜扶額,真這么難吃?他有些挫敗。 再看看白子羽,依舊吃得云淡風輕,他都不禁懷疑白子羽的味覺是不是壞掉了。 “好了,別吃了,我自己都吃不下去你還吃?!毖噱瓭蓨Z了白子羽的筷子有些郁卒。白子羽忽然抬眸,“那天你為何要去熬魚湯?” “閑的……” 廢話,整了這么一桌子殘次品,他若是再告訴白子羽他去熬魚湯的原因,那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燕瀛澤仰頭望天,堂堂世子殿下,威震豐國的鎮(zhèn)遠將軍,終于有了搞不定的東西了。 白子羽看著燕瀛澤有些郁卒的臉,笑了笑,“你在這里等著?!?/br> 燕瀛澤老老實實趴在桌子上瞪著那些殘次品等著白子羽,過了不多久,白子羽端著一個盤子出來了,燕瀛澤看清了盤子里面的東西,再看看眼前含著淡笑的白子羽,“這些都是你做的?” 白子羽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就那么笑著,云淡風輕。燕瀛澤一手搶過了白子羽手中的盤子,笑得嘴角都扯到了耳后根去了。 看著燕瀛澤得意非常的笑臉,白子羽抿了一下唇坐在了他的對面,縱然燕瀛澤不說,他也知道這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世子殿下進廚房是為了哪般。 燕瀛澤酒足飯飽懶洋洋趴在椅子上消食,末了還不忘記回過頭去夸他的子羽如何如何賢惠,順便找著死角躲著隨時有可能鋪面而來的梨花針。 白泉看著他二人笑鬧,也跟著感染了幾分笑意。只是他不知道,以后他們的路何其艱難,這樣的時刻,對于燕瀛澤與白子羽來說,都是彌足珍貴的。 白子羽手上的袖子稍稍挽起在凈手,露出了一截消瘦的手腕,燕瀛澤掃著白子羽的手腕看了半天然后道:“子羽,我給你的朱砂呢?” 白子羽略微一愣,“放著。” 燕瀛澤這邊正想再問,房中卻忽然落下了一道黑影,燕瀛澤不敢大意,這是白子羽訓練的暗衛(wèi)。若非有大事,孔晨輝不可能連影衛(wèi)都出動。 黑影走過來在燕瀛澤與白子羽面前跪下,遞上了一封信,燕瀛澤接過信拆開一看,吸了一口涼氣把信遞給了白子羽:“死神棍這次闖禍了……” “怎么了?”白子羽展開信紙看了一遍,皺起了眉頭有些不解:“苗王來了?又如何?” 燕瀛澤扶額:“可兒的爹爹,老苗王。他那個性子,你看可兒的脾氣便知道了,可是可兒的暴脾氣還沒她爹的十分之一呢。他這次來肯定是來找可兒回去的,約莫是可兒不跟他走,現(xiàn)在遷怒到林越頭上了,嘖,這個神棍也真是的?!?/br> 燕瀛澤本欲不管,可是想想苗王的暴脾氣,又想想苗疆的十大酷刑,再想想苗王要是一發(fā)怒,估計整個厙水城就是蛇蟲鼠蟻的天下了。要是再一不留神引起了苗疆與大豐之間的摩擦,燕瀛澤覺得他被林越連累死的可能性太大了。 “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事情?!毖噱瓭蔁┰甑乃︻^。 “你還在這里琢磨什么,既然這樣,你還不回去看看?!卑鬃佑鹂粗噱瓭杉m結的樣子道。 “可是我舍不得你?!毖噱瓭蓴埩讼掳鬃佑穑曇袈晕皭?。他在涼州待得正舒服呢。 白子羽抬眸看了一眼跪在地下的影衛(wèi),不愧是他□□出來的,影衛(wèi)低著頭目不斜視看著地下的青磚。 燕瀛澤攜了白子羽的手,進了房間,收好了東西,卻忽然對白子羽道:“朱砂呢?給我?!?/br> 白子羽眸色有些復雜的看了燕瀛澤一眼,轉(zhuǎn)身去把裝著朱砂的盒子拿了過來笑道,“送出的東西還有要回來的?” 燕瀛澤接過了盒子打開看了一眼,直接拉過了白子羽的右手,一圈一圈,認真而虔誠的把朱砂繞在了白子羽的手腕上,“不要回來,這是你的,一輩子都是你的?!?/br> 殷虹如血的朱砂纏在了白子羽瘦削蒼白的手腕上,冰涼的珠子慢慢染上了白子羽的體溫,變得有溫度起來。燕瀛澤端詳著白子羽手上纏繞著的朱砂片刻,再轉(zhuǎn)身使勁抱了一下白子羽:“這樣才對嘛,給你的東西就要隨身帶著。走吧,送我出去。” 白子羽與燕瀛澤出門口的時候,白泉正等在外面,手中牽著追風駒。燕瀛澤準備上馬,白泉卻道:“世子殿下,我替公子送你出城?!闭f罷也不管燕瀛澤什么意思,直接騎了另一匹馬就當先朝前走了。 燕瀛澤看著白泉的馬兒揚起來的一路煙塵,松開牽著白子羽的手,輕輕擁了一下白子羽,翻身上馬,朝著白泉追去。跑到?jīng)鲋莩峭鈺r,白泉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看到燕瀛澤飛馳過來,白泉道:“世子殿下,我有話跟你說?!?/br> 燕瀛澤看著白泉凝重的表情,跟著白泉走過去了,白泉鄭重看著燕瀛澤道:“世子殿下,我們公子的心,不好暖??墒撬羰菫榱艘粋€人敞開了心扉,那定然是全心全意的,世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燕瀛澤看著面前這個眼神倔強的小男孩,真的從心里非常的感謝他,在白子羽沒有碰到他之前,陪在了白子羽的身邊。 燕瀛澤一挑眉:“涼白開,你這是不信我?” “反正你若是敢讓公子傷心,我一劍劈了你?!?/br> 燕瀛澤看著面前明明年紀不大,卻還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對他施壓的白泉,笑的頗有些開懷,他走過去伸手捏了一把白泉略微有些嬰兒肥的臉頰:“我發(fā)誓,若是我有一天對不起你家公子,就讓你一劍捅個窟窿?!?/br> 白泉有些氣悶地拍掉了他的爪子:“哼,希望你說話算話?!?/br> “你的任務是負責幫我照顧好你家的公子,要是等我下次再看到他還是這么瘦,你看我不揍你才怪呢。”燕瀛澤大笑著打馬朝著厙水城飛馳而去。 白子羽猶自望著桌上的斷云槍出神,他竟然不知道,燕瀛澤是何時把斷云槍留下來的。等他忙完一切進房間的時候,赫然發(fā)現(xiàn)燕瀛澤的斷云槍端端正正的放在他的床頭。 難道自己的意圖竟然是那么明顯?燕瀛澤會知道他想要的就是斷云槍?白子羽啞然,手執(zhí)斷云槍用力一甩,原本縮短不過兩尺的斷云槍便隨著白子羽的力氣舒展開來。白子羽把槍擦了一遍,又把它縮回到原本的長度,隨后找了一匹錦緞包好,放到了柜子中。 白子羽不知道,燕瀛澤把斷云槍留下,僅僅是看到他眼中對斷云槍的一絲贊賞而已。他更加不知道,只要是他的眼睛看了一眼的東西,只要是他想要的,燕瀛澤無論如何都會傾盡一切捧到他面前來。 以后的許多時光里,白子羽偶爾也會想,若是當初一開始便把所有的一切都坦誠相告,是不是就不會有了后來的那許多事情。 可惜往事不能重來。 他離開府衙,朝著白家老宅而去。 看趙夫人的樣子,定然是在等著白子羽前來。她悠閑的靠在美人榻上,手執(zhí)團扇,旁邊還放著一只鸚鵡,紅嘴綠毛的鸚鵡在邊上咿咿呀呀發(fā)出不成調(diào)的聲音。 “母親。” 趙夫人手中的團扇輕輕擱在了桌子上,“燕瀛澤走了?” “是的?!卑鬃佑鸫鬼?/br> “哼,你既然已經(jīng)練成了修羅,或許,你該做點別的事情才可以?!?/br> 趙夫人的眸中泛出了一絲精光,她有一個絕妙的主意,既可以讓白子羽手握重兵,亦可以讓白子羽獲得李焱更大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