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9 第九天：離別（1）

    1937年9月5日早上5:00，當(dāng)清晨的陽光還沒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jìn)屋子，外頭的鳥叫聲兒已經(jīng)開始嘰嘰喳喳地迫切地向他們通報(bào)著新的一天的開始。姚璐璐的后背貼著曹生的胸膛，她與他相擁一夜，卻絲毫沒有睡意。幾乎是睜著眼睛等待著黎明，她的身體很疲憊，可心卻無法入眠。

    “天亮了?！彼p聲呢喃出這一句話?？粗兹諒碾鼥V變成金黃，她附上他緊緊放置在她腰間的大掌，她多想這只是普通的一日清晨，他醒來會給她做早飯，會送她上班，會等著她回來與她親昵擁抱熱吻。

    曹生也沒有睡著，他就這樣抱著她，期盼時(shí)間的靜止?？蓵r(shí)間怎么會靜止呢？這個(gè)世上最殘酷的就是時(shí)間，它迎來送往太多悲歡喜樂，讓人沒有辦法拒絕?！拌磋础！彼麧撘庾R里不愿意去面對白晝的到來，便閉上眼容他在臨走前自私地逃避幾分鐘。他用力地聞她身上屬于她和他的味道，想要好好記住，然后珍藏在心底。

    他的輕聲喃喃像是一把小刀，柔情又鋒利，刺的她心口一陣又一陣的疼?！耙欢ㄒ邌?？多留一會兒可以嗎？”她轉(zhuǎn)過身，看著他的臉，問。撫上他的面頰，她想好好看看他，“你會一直想著我的，對嗎？你會記得你答應(yīng)我要活下來的承諾，對嗎？”她哭了一夜，原以為她不會再哭了，可當(dāng)看到他的面容想到他即將面對的，她還是會哭。她并不是一個(gè)堅(jiān)強(qiáng)的人，她很脆弱，她并不能坦然接受他的離開?！氨П遥脝?？”她什么都做不了，最后只剩下‘哀求’。

    她對于他離開的消化最后成了卑微的請求，曹生不想她這樣。在他的印象里，她就像是一束光，溫暖又閃耀。而現(xiàn)在的她，滿眼的疲憊和難過，屬于她的光芒在逐漸因?yàn)樗ⅰＫ兆∷旁谒骖a上的手，他將它置于唇前親吻?？粗难蹨I從眼角不?；鼋裾眍^，他的鼻頭很酸，心里很堵。吻上她的眼睛，吻過她的眼淚，他不知道要說什么才能讓她開心，他只能緊緊抱著她，不停地親吻她，把對她的所有眷戀和愛意傾訴于她。

    “我愛你，璐璐。”撫摸著她的發(fā)頂，他在她耳畔低聲訴說：“我會一直想著你，念著你。我會好好地活著，答應(yīng)你的我會努力去做到。”不管這話最終能不能全部達(dá)成，但至少這是盼頭。這個(gè)年代要是沒有盼頭就很難活下去，曹生知道他需要，她也需要。

    姚璐璐緊緊環(huán)著他的腰，她希望此刻便是永恒該有多好。將耳朵貼在他心臟的位置，聽著他的心跳，閉上眼去記住他的味道?！拔視饶悖?yàn)槟愠兄Z了我。如果在1937年我沒有等到你，我會在2018年等你。你說過的，你來世會來找我?！彼鋵?shí)心里清楚，此番別離恐怕是最后一面。戰(zhàn)爭不是偶像劇，那是真真切切要人命的事兒。

    一句‘來世找我’讓曹生一直壓著的情緒幾乎崩潰，忍住哽咽，他努力讓自己笑著面對離別，“會的，今生來世我都要找你。”深吸一口氣，他安撫她說：“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遇到難事記得去找我大哥。他對你一定會妥善安排好的，你千萬不要一個(gè)人扛?！?/br>
    “好，我會的?！币﹁磋创饝?yīng)他，她不想讓他擔(dān)心她?！澳阋惨煤贸燥?，好好睡覺，遇到嚴(yán)重的敵情盡量不要用命去搏。讓你的領(lǐng)導(dǎo)來做調(diào)整安排，你千萬不要一個(gè)人扛?！彼胍?，無非就是讓他活著。

    彼此之間的叮嚀說不盡，直到窗外響起了熱狗的叫賣聲，時(shí)間快到六點(diǎn)了。曹生還要去一趟曹公館，他得起床了。“你再睡一會兒，我去給你做早飯?！边@是他昨天答應(yīng)她的。

    “我想吃你做的油潑面?！鄙砼缘臏嘏砷_了，姚璐璐不舍地拉住他的手臂。她抬眼看著他，發(fā)現(xiàn)他滿眼的紅血絲，明白他與她一樣一夜無眠。她是心疼他的，便后悔自己的哭哭啼啼給了他不少壓力。“我給你打下手，好不好？”她不想和他分開，她珍惜每一分每一秒。

    曹生怎么會看不出來她的情緒和心思？唇角扯出一絲笑容，他輕撫她的面頰，帶去她的淚水?！昂?，我陪你洗漱，你幫我打下手?！彼膊幌牒退珠_，所以他愿意珍惜她所珍惜的。

    其實(shí)，曹生根本不需要姚璐璐打下手，他讓她站在一旁陪著。他利索地做了兩碗面，他們一人一碗端出來。坐在桌前，曹生給姚璐璐加了一點(diǎn)醋，“慢點(diǎn)吃，當(dāng)心燙?！睙嵊土苌系拿嫒肟诤苋菀谞C傷，他怕她心急。

    姚璐璐看著碗里的面，筷子撥動兩下，她并沒有胃口?！耙粫何宜湍阆聵前??！痹贈]有胃口她也得吃，因?yàn)槭撬龅?。她不想讓他臨走之前太難過，她希望他高興點(diǎn)兒。

    曹生吃了一口面，然后看了一眼陽臺，說：“你就站在陽臺上送我走吧，不要下樓了?！苯K歸是要分別的，他怕轉(zhuǎn)身回看的時(shí)候看到她淚如雨下，他怕自己會沒有勇氣往前走。

    “好?！币﹁磋创饝?yīng)他，因?yàn)樗鋵?shí)并沒有勇氣送他下去，她怕自己會舍不得，最后把本就糟糕的氣氛弄得更糟糕。她不想這樣。

    “我之前當(dāng)了一塊表，這筆錢我一直放在你那邊。你收好它，以備不時(shí)之需?！边@是曹生現(xiàn)在能給的所有，他全都給她。“不夠用的話，你就去曹公館拿，我大哥不是吝嗇的人?！?/br>
    姚璐璐記得那筆錢，厚厚一沓鈔票她一分都沒有用過。“我用不了太多的，而且我有工作，有工資拿。這些錢你還是拿走吧，講不定你在陣地里有用得上的地方?！彼退谝黄鸩皇菫榱隋X，所以她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