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穿過馬路，曹生讓姚璐璐走在靠里的位置，他在外側(cè)走。他能感受到姚璐璐即將到來的第二波反駁，便搶在她前頭繼續(xù)說：“你說的是理想境界，屬于衣食無憂，父母健全，工作順?biāo)斓娜?。但是，不是所有人的一生都是順?biāo)斓?，他們會被很多事情所累，生?jì)、父母、子女等等。很多人的一生都不能為自己所活，要考慮的事情和人都太多太多了，他們最后做出的選擇不一定是自己本心想要選的，可卻是當(dāng)下所處境地中最合適的?！?/br>
    “所以呢？你管別人那么多的想法有意義嗎？是打算做觀世音救世還是打算加入婦聯(lián)為這些不能為自己而活的人爭取權(quán)益？”姚璐璐笑著問了一句，見他吃癟，便說道：“你管不了那么多的事情，所以就管好你自己，沒必要講太多的大道理。同樣，我也管不了別人的閑言碎語，我就管好我自己，堅(jiān)持我的想法，尤其是感情這種事情。況且，我真不覺得談過兩三個男友是一件不道德的事兒?！彼粷M曹生竟然有舊社會里貞節(jié)牌坊的思想。

    “不，我們扯遠(yuǎn)了。”曹生發(fā)現(xiàn)倆人的話題說的有點(diǎn)偏離了原先的軌道，可能是他的表達(dá)有問題。“我并不是覺得你不道德，而且我也很認(rèn)同你說的‘找一個自己愛的，并且愛自己的人’過一生的想法。我只是……”他知道這個2018年和他的1937年很不一樣，看來時間將人們的生活和思想一步一步進(jìn)階到了新的境界中。

    姚璐璐帶著曹生往右拐，他們要去吃飯的商場就在前面。她看了一眼曹生，追問：“只是什么？”

    曹生看她一副氣勢洶洶，隨時準(zhǔn)備反駁的樣子笑了出來。他呼出一口氣，說：“只是好奇?！鄙磉叺娜说臍鈭鋈崃讼聛?，他放慢腳步看著她，柔聲說道：“好奇你是一個什么樣兒的女子。”

    chapter 24 第五夜：吃飯

    他在打探自己，為什么？姚璐璐被他溫柔的目光看的有點(diǎn)不自在。她別過臉，輕咳一聲，“我什么樣兒對于你來說不重要的。我們是萍水相逢，到了一定的時間都要各回各家的?！?/br>
    曹生跟著她走入商場，這樣的地方他從來沒有來過。一進(jìn)門，大廈里的電燈比名流富紳的公館里還要亮堂，里面的商品柜臺以及來往穿梭的人更是時髦洋氣。眼前雖然眼花繚亂，可姚璐璐的話卻也讓他有一陣煩心?！罢^相逢就是緣，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萍水相逢？”他著急跟上姚璐璐的步伐，踏上從未坐過的自動扶梯。

    身旁的人搖搖晃晃，姚璐璐伸手連忙將他拉住?！安皇瞧妓喾?，那你是想要怎樣？你是打算一直賴著我，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你仔細(xì)看看我，我看起來像是那種有錢包養(yǎng)小白臉的人嗎？合著你是不當(dāng)家不知柴米油鹽貴?！?/br>
    什么叫做‘包養(yǎng)’？什么叫做‘小白臉’？這話說完她就恨不得鉆進(jìn)自動扶梯的縫兒里別出來。況且，對方這氣質(zhì)和樣貌，可不是一般的富婆能有機(jī)會和資格去體會這種快樂的。呸！姚璐璐暗暗對自己當(dāng)下齷齪的思想表現(xiàn)出了唾棄。

    包養(yǎng)倒也不至于，做小白臉那還真是為難曹生了。曹生雖說面相看著斯文儒雅，但這一身腱子rou著實(shí)不是個做小白臉的料兒。他輕咳一聲，輕瞥看到姚璐璐的耳朵紫紅，心中暗笑，原來她也會不好意思。忍住不說穿她，就且當(dāng)她是心直口快。

    身旁的人在低頭笑，姚璐璐不是沒有覺察到。倆人氣氛怪異，主要是她覺得有點(diǎn)尷尬，便就給自己找補(bǔ)了一下，“我就是這么一說，你別多想?！闭f完，她覺得還不如不說，怎么聽著特別像在抱怨的小媳婦兒？對方笑的肩膀都在聳動了，她幽幽地提醒他：“電梯到了，注意腳下別摔了?！?/br>
    曹生大步向前跨，站穩(wěn)后對姚璐璐大方地說：“我沒有多想，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br>
    他這話說著就多少帶著笑話的意思了，姚璐璐一個眼刀甩過去，警告他不要再取笑她了。

    “我是真的沒有多想，但給你添麻煩的確是事實(shí)?！辈苌盏竭@信號，趕緊把咧開的嘴合上。他特意抿了抿唇，用眼神告訴她，他保證不笑了。不過，有一句說一句，一個大男人天天要一個女人照顧飲食起居的確不像樣?！皩α?，我那塊金懷表你還在身邊嗎？”他跟著她走到一塊會發(fā)亮的大屏幕前。

    “在呀。干嘛？你是想要回去了？”他不提，她都忘了他還有一塊金懷表在她那兒。走到商場導(dǎo)航牌邊上，她停下腳步，翻看有什么吃的店家。

    曹生站到她身旁，輕聲笑了一下，回答：“說好是給你的，我不會要回去的。我想說，這塊金懷表價格不便宜，就當(dāng)我的食宿錢好了?！边@是他身上最值錢的一樣?xùn)|西，別的他還真拿不出來。

    金懷表里有他和他父親的照片，一看就知道是他留在身邊用來思念親人的。她不是愛財(cái)?shù)娜?，這東西她也沒有必要占著?！澳愕慕饝驯硖F重，我還真不好意思收。你既然提了，那就物歸原主吧。等你以后閑下來無事，你還能看看表想念想念你的父親?！闭f話間，她將這一層樓的美食滑了一遍，廣東菜、火鍋、日韓料理、本幫菜……種類還真不少。肚子是餓的不行了，她讓了個位置給曹生，問：“你想吃什么？或者你有什么特別想吃的？”

    父親的確是曹生心里一塊放不下的柔軟，當(dāng)初自己一意孤行退學(xué)去軍校害父親傷了不少神。本以為自己入伍后會為救國貢獻(xiàn)力量，可最后他還是要靠父親在南京應(yīng)天府周旋才能得一些像樣的軍需。父親是一介儒商，但卻因?yàn)樽约涸谇熬€故而卷入利益權(quán)利之中無法脫身。曹生自知有愧于父親，可縱使萬般舍不得金懷表也不能做個沒有擔(dān)當(dāng)?shù)男饽腥?。那塊表，他是不會要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