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準(zhǔn)備收起畫，卻猛然發(fā)現(xiàn)身側(cè)多了一道影子，她的心頓了一下，手攥著畫，不敢回頭。

    “嚇到你了？”秋海棠輕聲問道。

    藤紙鳶手有些抖，強自鎮(zhèn)定下來，起身低頭道：“尊后。”她把手中的畫藏在身后，腦袋里亂成一團。

    玄宮的規(guī)定她是知道的，上任尊后那時威脅她，讓她不準(zhǔn)在玄宮提任何關(guān)于長安的事，五百年過去了，她都以為自己忘了她的樣子，只是在看到季夫人之后，她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很清楚地記得自己的閨中密友，情不自禁地就畫了她的畫像。

    “我看你看到入神，怕打擾你。就沒叫你?！鼻锖Ｌ牡馈?/br>
    “尊后，我……”藤紙鳶臉色蒼白，不知該如何解釋，她低著頭，不敢看站在她面前的秋海棠。

    秋海棠沒有說話，無聲地打量著她。

    臥房里只有燭火在輕輕搖曳，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夜里蔓延。

    “你為什么這么怕我？”秋海棠忽然道。

    藤紙鳶怔了怔。

    秋海棠繼續(xù)道：“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你就很怕我，不敢抬頭看我?！?/br>
    藤紙鳶放在身后的手攥緊，畫紙皺成一團。

    “抬頭看著我?！鼻锖Ｌ牡?。

    她說話的語氣很疲憊，但其中不怒自威的氣勢讓藤紙鳶不得不抬頭，她看著她。

    秋海棠看著她的臉，情不自禁地笑了出來。

    當(dāng)年她出生之后，不知是誰說她是天下第一美人，美貌氣質(zhì)無人能敵，被夸的多了，便難免生了幾分傲氣，后來聽說新帝宣洺的皇宮里出現(xiàn)了一位美若天仙的少女，見過的人都說比她還美。

    她到底是沒在意，對此不屑一顧，直到真的見到她的那一刻，這世上新人趕舊人，也不過如此吧。

    “你何必活的這么卑怯？”她道。

    藤紙鳶不知所措地看著她。

    “我聽說，你在皇宮的時候，和她在一起，什么事都做的出來，火燒新帝后宮，是你先放的火。”她道，“她怕火，不可能是她放的火?！?/br>
    “紙鳶有自知之明?！?/br>
    她面前的女子輕聲道。

    “尊后要罰，便罰我一個人，這件事與季夫人沒有任何關(guān)系，是我看到季夫人之后思念故友，不顧規(guī)矩，畫了長安的畫像。”

    她說完之后，好像用盡了自己全身的力氣，閉上眼睛，等著她處罰。

    秋海棠望著她，眼底閃過一絲自嘲，她尋了個地方坐下，道：“我有那么可怕嗎？”

    她看著她：“原來在你們的眼里，我就是這樣的人？為什么你們都覺得那些事，是我做的？”

    藤紙鳶睜開眼，不知所措地望著她。

    第152章 釋懷

    寂靜的燈火下,那個容姿妍麗的女子眸光沉靜，她坐在那里，臉上沒有任何神色,可是藤紙鳶卻覺得她好像很累。

    藤紙鳶想不出，自己為什么對秋海棠有一種莫名的害怕，細(xì)數(shù)這些年無數(shù)個日夜,秋海棠從未做過傷害她的事。

    她對她一直很漠然,少有幾次會面，都是象征性地打了個招呼便轉(zhuǎn)身離開。

    她如今這個身份,莫非還能奢望討她的歡心嗎？

    “你還在因為當(dāng)年的事恨我？”秋海棠道。

    她眸光暗了下去，眼底閃過悲泣,但仍是搖搖頭。

    “當(dāng)年你懷著身孕進(jìn)玄宮?！鼻锖Ｌ木従彽氐?，眸光落在某處,像是在回憶那時的場景,“沒有人希望你的孩子平安出生?！?/br>
    她的指節(jié)發(fā)白,眼眶酸澀,視線有些模糊,她底下頭，垂眸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我知道?！?/br>
    她從小就知道，這世上沒有哪個人希望她活著。所以從小缺乏安全感，長安便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若不是長安,她恐怕早就喪失了生的希望,選擇自我了斷。

    那種被天下人憎惡的滋味，她一直都知道啊。

    “我不喜歡你。”秋海棠道。

    “我知道?！碧偌堷S道。

    “可你是玄哥哥帶回來的，他想保護你，我再不喜歡你，再恨白長安,為了玄哥哥能夠開心，我也還是在你身邊安排了很多眼線來保護你?！?/br>
    藤紙鳶抬眸，怔怔地看著她。

    “你以為那些人是來監(jiān)視你的？”秋海棠自嘲道。

    藤紙鳶紅唇微啟，那些違背本心的話卻始終說不出來。因為長安的事，她的確對她沒有任何信任，也從未想過去了解她是什么樣的人。

    所以那時她派過來的人，她心底是帶著敵意的。

    “你以為到了這里就安全了？”秋海棠道，“你以為我的婆婆是真心待你好？你在玄陌耳邊挑撥離間，讓他疏遠(yuǎn)我，把我放在你身邊護你的人一個一個地趕走，最后留下一個有反心的?！?/br>
    過往的一幕幕浮現(xiàn)在她的眼前，她的手顫抖，心中無數(shù)恨意，卻一點都無法發(fā)泄出來，最后，那些憤怒不甘，都化作眼淚，一顆一顆地落下來。

    她記得，她的孩子剛出生時她聽到了一聲哭聲，他安全地降生到這個世上，可轉(zhuǎn)眼，他就沒有了生息。

    星相說，她的孩子是被人害死。

    她看著站在人群中的她，在她眼中看到了冷意，她發(fā)現(xiàn)了兇手，卻不敢指出來，也沒人會為她做主。

    玄陌對她說，這件事不是她做的。

    她怎么會相信呢，質(zhì)問道：不是她，那是誰？

    他卻沉默不語，眼底滿是愧疚。她不要他的愧疚，她只要她的孩子活著啊，長安死后，那是她活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