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子墨猶豫了片刻，摘下自己左手的手套，那只白嫩嫩的手才剛一拿出來，就被周悅包裹著放進(jìn)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正如周悅所說的，他的手是暖的，口袋也是，放著范子墨的手在里面，就像是天生要給范子墨取暖的一樣。兩人手拉著手呆站了一會兒，范子墨才想起應(yīng)該是自己帶路才對。他將半張臉埋進(jìn)圍巾里，牽著周悅往食堂走去。周悅看著他那腦袋包得跟鴕鳥把頭埋進(jìn)沙地似的，問他：“你怎么這么怕冷？”

    “我也不知道，從小就怕?！?/br>
    “哦，是身體不好嗎？”

    “沒有，吃的也好，睡得也好，就真的只是單純的怕冷?！狈蹲幽仡^看他，“你呢，你怕什么？”

    周悅剛想說自己沒什么害怕的，就想到范子墨曾經(jīng)來過自己的心里，跟他逞強(qiáng)無疑是哨向版的此地?zé)o銀三百兩。他呼出一口白氣，對范子墨說：“你知道的，我怕什么?！?/br>
    他的確是知道的。范子墨想，周悅害怕傷害別人，這個別人可以是任何人，是他被靜電打到的母親，是他不小心傷害到的向?qū)?，是他……他無意中誤殺的初戀。可周悅似乎唯獨(dú)不害怕自己被傷害，在這13年間，他一直堂而皇之地傷害著自己，以至于差點(diǎn)走上一條不歸之路。范子墨感嘆他的堅(jiān)強(qiáng)，也同時感嘆他的脆弱：“有時，承認(rèn)自己脆弱也是堅(jiān)強(qiáng)的一部分，我很高興，周悅，你不再傷害自己?！?/br>
    周悅輕輕“嗯”了一聲，突然問道：“你不生氣嗎？我覺得你長得像程淼的事?！?/br>
    范子墨不解道：“長得像程淼有什么好生氣的？”轉(zhuǎn)而想到程淼那時候已經(jīng)年紀(jì)很大了，便問周悅，“你是說覺得我長得老嗎？”

    周悅也不理解他的腦回路是怎么繞到長得老這件事上的，但想到這句話是范子墨說的，倒也沒覺得有多離譜。周悅輕笑了一聲解釋道：“不是的，跟年齡沒有關(guān)系，就是……呃……我一開始喜歡你，就是因?yàn)槟汩L得……”他想說我初戀暗戀的人，但想了想沒敢說出口，還是指名道姓地說，“長得像程淼……”

    “哦，你說這個啊，我覺得沒關(guān)系?！狈蹲幽坪跏痔谷?，說話間也看不出有安慰周悅或是委屈自己的意思，“人喜歡的類型哪有這么容易改變啊，你喜歡程淼這個類型，我跟程淼長得像，自然你也喜歡我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倒是專一得很?！狈蹲幽f著說著就哈哈笑起來，仿佛自己說了個有意思的笑話。周悅見他對此不在意，也放松下來，他的最后一個心結(jié)在范子墨的輕描淡寫中就這么了結(jié)了。說來也奇怪，周悅一直覺得范子墨說話的時候不顧前后，抓不住重點(diǎn)，應(yīng)該是個很難聊的人，現(xiàn)在看來反倒是自己以己度人，跟范子墨說話，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繞著彎的虛晃一槍，說開了就是說開了，想開了就是想開了，跟其他任何事都沒關(guān)系，這可能也是讓周悅?cè)绱似珢叟c他在一起的原因之一。

    兩人說話間已經(jīng)來到了食堂外圍，周圍前往食堂的人群逐漸多了起來，范子墨一把撂開周悅的手，似乎并不想被自己的同僚們看到兩人之間的親昵。周悅又一次化身周不悅，皺著眉，臉色陰沉地問他：“怎么，我很見不得人嗎？”

    范子墨“啊？”了一聲，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看著周悅對自己舉起那只空蕩蕩的手才理解他的意思，略顯愧疚地解釋道：“哎……不是、我……我就是……你太扎眼了，我不想被人說閑話。”

    “什么閑話？為什么不能說？”周悅追問他，“還有我扎眼是什么意思，是說我長得帥嗎？”

    范子墨選擇性忽略了之前兩個難以回答的問題，只是盯著最后兩個送分題回答他：“帥，就是因?yàn)樘珟浟?，所以才這么扎眼。”

    說完，范子墨再次紅了臉，周悅也從周不悅重新回到周——老婆說我很帥——悅來，笑得一臉不值錢的樣子。齊陽在門口看到的，就是紅色的圓滾滾范子墨牌小蝦米和周——笑得賊眉鼠眼——悅肩并肩地向自己走來。他恍惚間想起民間那句有名的歇后語：一個鍋配一個蓋，一個蘿卜一個坑，現(xiàn)在想來，老話總是有自己的道理的，只是希望以后這兩個人不要一起被人騙去嘎了腰子才好。

    范子墨遠(yuǎn)遠(yuǎn)看到齊陽，拿出手來奮力揮了揮，齊陽也沖他招手，叫他快點(diǎn)過來。范子墨小跑幾步來到齊陽面前，抬臉笑得燦爛：“齊陽，好久不見！”

    齊陽“噗”地一聲笑出來：“昨晚我還坐在你床邊說話呢，怎么，一晚上失憶了？”

    范子墨笑道：“當(dāng)然沒有！半天沒見了，可想死你了！”說著他搭上齊陽的肩，拖著他往樓上的食堂走，“你想吃什么呀？我這兩天老肚子餓，看見什么都想吃，特別是甜食，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吃完飯?jiān)偃ベI個香蕉磅蛋糕什么的？”

    香蕉磅蛋糕是主要由黃油面粉糖和一些堅(jiān)果烤出來的蛋糕，簡單粗暴的糖油混合物通常意味著簡單粗暴的快樂，齊陽知道他現(xiàn)在正是缺乏糖分的時候，想吃什么都不奇怪，他想起之前自己吃可樂泡飯的事情，便答應(yīng)道：“可以，你買一整個，這個天氣也不怕壞，你晚上還可以吃宵夜加餐?！?/br>
    兩人聊得開心，周悅跟在身后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滿他們的親近。范子墨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周悅此刻又鬧了變扭，繼續(xù)跟齊陽絮叨道：“你把我的床單什么都換了？沒事啊，我又不嫌棄你的，以后你睡就睡了，不用幫我換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