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延看著從黑巧克力變成沒攪勻的牛奶巧克力背景圖，木木地問道：“我做了什么？”

    “你承認(rèn)了自己有問題，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在向?qū)У恼n程中曾經(jīng)有學(xué)習(xí)過，解決所有問題的第一步，就是承認(rèn)自己有問題，“很多剛愎自用的人從一開始就不愿意承認(rèn)自己有問題，所以即使是向?qū)б膊恢涝趺慈ソ鉀Q一個沒有的問題。”

    “我是不是知道得太晚了？”

    齊陽的聲線卻突然溫和了下來：“不晚，只要活著，人生就有翻盤的希望。現(xiàn)在的我們就像美國大片的主角一樣，遇到了困境，然而電影只剩最后半小時，電影院里所有的觀眾都知道他們能夠逃出生天，他們只是在興奮主角們會如何逃出生天?！?/br>
    “如果我們不能呢？”

    “為什么不能？”

    “因為我…總是做的不夠好?！?/br>
    “多好才算好？”

    陸延沉默了，他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的確不知道多好才算好。是殺了多少怪物嗎？是做了多小的炸彈嗎？是自己的評級嗎？是長官的肯定嗎？他到底有沒有想過，要做到多好才算好。

    “不對?！饼R陽像是能抓到他的每一根思緒，“這些不是你對你的評價，這些都是別人對你的評價。因為他們不認(rèn)識你，不了解你，所以只能從這些能夠數(shù)量化的表象上來判斷你的好壞。你殺了一萬只怪物和你殺了一千只怪物，一個陌生人看到你，當(dāng)然只會贊美殺了一萬只怪物的你。可如果你是一開始只能殺一只怪物的陸延，是不為自己氣餒的陸延，是從不放棄努力的陸延，是慢慢攀登到達(dá)了‘殺死一千只怪物臺階’上的陸延，對于這樣的陸延，難道還不夠你發(fā)自內(nèi)心去驕傲嗎？”

    陸延喉頭干澀，幾乎發(fā)不出聲音，更多的感官隨著精神的鏈接回到了體內(nèi)。這種干澀就像是那片慢慢枯萎的湖水一樣，蔓延到全身。他把齊陽抓得更緊了，他甚至懷疑自己已經(jīng)抓痛祁陽了，但是他無法勸服自己松開那顆稻草，他甚至有種這跟稻草就是為了拯救自己而生的錯覺。

    齊陽沒有因為疼痛而掙扎，他跟上陸延看似盲目卻越來越快的腳步繼續(xù)說道：“是的，我就是為了救你才出現(xiàn)在這里的?！标懷拥哪_步倏地停住，他回頭，對上齊陽的視線。明明什么都看不清，但不知道為什么，他的腦海里，那雙漂亮的眼睛，連瞳孔里的紋路都栩栩如生，“陸延，如果不是為了拯救你，我大可轉(zhuǎn)身就走，飛奔出去，通知所有人撤離，留下你一個人，在冰冷的大樓里，拋棄作為人類的自我，最后孤零零地死去。但是我想救你，因為你很重要?！?/br>
    “哐”地一聲。

    在陸延的身后，赫然出現(xiàn)了一道鐵門。那道熟悉的鐵門腐朽不堪，卻依舊倔強(qiáng)地選擇荊棘叢生。在這一片黑暗中，陸延只能通過一小部分反光發(fā)現(xiàn)鐵門的存在，但齊陽卻看得一清二楚，那就是之前無數(shù)向?qū)橹畢s步的心門。陸延把它把守得很好，以至于至今未曾有向?qū)в行姨と肫渲幸桓Q究竟。

    陸延心里有無數(shù)個問題，可他不知該怎么問，從哪里開始問，實話實說，他甚至沒想明白到底該問什么。他只能僵硬地開口，聲音因為干渴而沙?。骸拌F，鐵門?！?/br>
    齊陽溫和地稱贊道：“是的，你很棒，謝謝你，幫我找到了路?！?/br>
    “可我什么都沒做?！?/br>
    模糊的人影搖了搖頭：“你承認(rèn)了我，所以通往你內(nèi)心的路才會出現(xiàn)?！笨吹疥懷舆€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齊陽牽著他走到鐵門前，“它會為我們而打開?！?/br>
    陸延習(xí)慣性想反對，卻發(fā)現(xiàn)說不的能力在這短短的幾分鐘內(nèi)消失了。

    齊陽沒有催促他，只是默默地等在門口，一只手虛扶著左邊半扇鐵門。陸延跟著他，走到門前，緩緩伸出手，像他一樣虛扶著破敗的半個大門。

    齊陽突然開玩笑似的說道：“知道全球通用的開門口訣嗎？”

    陸延也笑了起來：“芝麻開門。”

    突然，白光從齊陽手中驟起，陸延能感受到強(qiáng)大的精神力沖擊著斑駁的心門，就連自己的手上也被傳染到了這股力量，在他們相連的雙手中，無數(shù)光點互相傳染，匯集，直到最后，他們?nèi)矶佳蜎]于這場盛大的儀式中。

    “滋噶”一聲，鐵門開了。

    第6章 你牽著誰的手？

    陸延難以置信地看著應(yīng)聲打開的大門，一句“就這么簡單？”卡在喉嚨里。他聽著齊陽的氣喘吁吁的聲音，不由得想伸手拍一拍他的背，但想到自己正是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祝斐龅氖址呕亓松韨?cè)，握成一個不情愿的拳。

    過了會兒，齊陽才慢慢站直身體，對陸延說道：“走吧?！?/br>
    陸延點點頭，跟在他的身后。他們握住的手分開了，陸延只能緊盯著齊陽的背影以防走丟，說起來也是好笑，明明這是自己的精神世界，他卻需要別人為自己引導(dǎo)方向。

    “這其實也很正常，如果你的精神世界是井井有條的，那你壓根也不會崩潰?！?/br>
    “……你這讀心術(shù)也太準(zhǔn)了。”

    “不用讀，我就在你心里?！?/br>
    話音剛落，陸延就感覺到一只涼涼的，濕漉漉的手握住了自己的。他心跳漏了一拍，不斷咀嚼著剛齊陽的那句話，再次感受到那種被握住心臟的異樣感。

    齊陽像是再次察覺到什么，回頭問道：“你又在想……”這句話頓的很突然，陸延只能看到齊陽從背對自己變成了側(cè)身的樣子，氣氛一下子變得古怪起來，在長久的沉默后，他再次開口，“我們已經(jīng)到湖邊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