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胡剛滅掉煙頭,盯著皮貴說道:“讓我怎么相信你的話呢?據(jù)我所知,你在殯儀館有一間單獨的寢室,還有一個你自己專用的整容間,對不對?你得帶我去看看,如果真沒那畫,我才能相信你?!?/br> 皮貴如釋重負地說:“可以去查?!币贿呎f一邊站了起來。 胡剛讓他坐下,說為了不讓他難堪,得等到天黑后殯儀館里沒人了再去。在這之前,皮貴不能離開這里,也不能往外打電話。 皮貴老老實實地坐在那里,看著胡柳扭動著腰肢上樓去的背影,他有種被蛇咬傷的感覺。他慢慢地冷靜下來,回憶起他是在喝茶以后失去理性的,毫無疑問,茶里面有問題。他心里打了一個冷戰(zhàn)。來這里編造出畫在自己手里以后,他立即便掉入了陷阱,可想而知,當小雪作為目標時,危險是如何巨大。小雪在這里發(fā)病,一定也是被他們害的。糟糕的是小雪已經(jīng)瘋了,不能像他這樣回憶起在這屋里的經(jīng)歷。 皮貴去了趟洗手間,在這里他又嗅到了那股奇怪的氣息。那是死亡的氣息。皮貴將衛(wèi)生間的門反鎖后在這里細細分辨,在墻角的瓷磚縫中,這氣息特別強烈。他將衛(wèi)生紙鋪在地上,用磨指甲的銼刀在磚縫里打磨,然后,他把落在紙上的粉屑收起來放進了褲袋。這東西,也許以后用得上。 天黑以后,胡柳換上了牛仔褲、運動鞋,一副執(zhí)行任務(wù)的干練樣子。他們?nèi)泝x館,胡柳開車,胡剛和皮貴坐在后排。胡剛受傷的左手臂仍吊在胸前,但從他身體的敏捷度看,他的傷并不重。胡剛告訴皮貴,進殯儀館后如果有人問起,就說他們是他的朋友。 夜里的殯儀館悄無聲息,皮貴領(lǐng)著他們從悼念廳側(cè)面進去,東彎西拐地到了自己的寢室門口。他掏出鑰匙開門時,聽見胡柳的出氣聲很重。進門后開了燈,他便站在一旁,看著胡剛和胡柳在這小屋里翻找起來,結(jié)果自然是一無所獲。胡剛說:“走,去你工作的整容間?!逼べF說:“可以去,不過我先得告訴你,那里面正停了一具尸體,一個吊死的男人要整容,該我加夜班做的?!?/br> 胡柳一聽這話便低低叫了一聲,臉也變了色。胡剛怔了一下說:“你別拿死人嚇我,那地方放東西才安全呢,走,別啰唆了。” 皮貴帶著這二人出來,又一陣東彎西拐后,進入了一條狹長通道,像是一條黑乎乎的胡同。胡柳問,這兩邊的房子干什么用的?皮貴說都是停尸房。胡柳一下子抓住胡剛,要退回去。胡剛說死人不用怕,又不會咬你一口。 皮貴打開了整容間,雪亮的燈光下,停尸臺上正放著一具尸體,這尸體沒蓋被單,吊死的人面部有多可怕不用形容。胡剛站在門口也不敢貿(mào)然跨進去,胡柳躲在他身后,根本不敢看屋里的任何東西。 皮貴說:“我說的都是真話,沒保管那幅畫,我當初之所以說畫在我這里,只是想顯示小雪對我的信任。” 胡剛還是走了進來,皮貴頓時感到,貪欲真可以使人膽大妄為。這屋里陳設(shè)很簡單,一張停尸臺,靠墻有一個放整容工具的柜子,一個供整容師坐的可以升降的圓凳,屋角有洗手池、幾個塑料桶,還有毛巾什么的。胡剛將各個地方查找了一遍,但整個過程盡量不去看那具尸體。 皮貴已戴上白手套,站在尸體旁對胡剛說:“如果不需要再查找的話,我可要開始工作了?!?/br> 胡剛疑惑地盯著皮貴,狠狠地說:“記住我給你的另一個條件,從今以后,你不得和小雪來往,否則后果自負?!?/br> 皮貴平靜地說“知道了”,然后便伸手將那尸體的頭部扶正。他聽見胡剛出門時踉蹌了一下,然后便是兩個人小跑的腳步聲。 正在這時,皮貴的手機響了。在這寂靜的尸體整容間里,手機鈴聲顯得特別刺耳。皮貴正要接聽,電話卻斷了。 第十五章 暗號已經(jīng)發(fā)出 那杯被下了藥的紅酒仍擺在燕娜面前,她必須作出選擇。想到自己喝下后,在長長的昏睡中將被他百般凌辱,這將是比死還難堪的事。突然,她對著劉總說道:“我同意你的安排,明天晚上喝酒,我去?!?/br> 1 燕娜在家里的洗手間給皮貴打電話,剛撥通,劉總已擰開門沖進來,他一把搶下燕娜的手機說:“想干什么?現(xiàn)在沒人能救你!”他一邊說一邊伸手揪住燕娜的頭發(fā),“走,乖乖跟我下樓去?!?/br> 樓下客廳里,茶幾上擺著兩杯紅酒。劉總把燕娜推到沙發(fā)上坐下,指著她面前的那杯酒說:“別緊張嘛,你不是常陪我喝酒嗎?” 燕娜伸手把兩杯酒對調(diào)了一下位置?!斑@樣好嗎?”她說,“你說是同樣的酒嘛,我喝你這一杯怎么不行?” 劉總陰險地笑了,顯得很猙獰。他說:“我昨晚在你這里喝酒,睡到今天午后才醒,這是怎么回事?你當我是弱智呀?沒什么,今晚你把這杯酒喝了,咱們算扯平。不用怕,死不了人的,無非是睡得像死人嘛,哈哈……我也可玩玩jian尸的游戲了?!?/br> 燕娜又氣又怕,喃喃地說:“你誤會了,昨晚是你自己喝多了?!?/br> 劉總說:“我就喝了一杯,算多嗎?走,跟我去看一個東西?!?/br> 劉總把燕娜帶到樓上的書房,從書柜的一個抽屜里拿出了好幾盒安眠藥?!斑@可是好東西,”他說,“你已給我用了,今晚你也得分享?!?/br> 燕娜說:“這是我睡不好覺用的?!?/br> 劉總說:“那是兩碼事,你還當我是弱智呀?” 書房的墻邊立著一個畫框,里面是一幅燕娜的背部全裸攝影,劉總把安眠藥放回抽屜后,轉(zhuǎn)身對著這幅攝影說:“你還記得給你照這張像的人嗎?此前你酒醉后說出過他的名字,你現(xiàn)在再說一遍給我聽聽?!?/br> 燕娜立即臉色發(fā)白。劉總蹲下身去繼續(xù)看照片?!斑@可是一個天使呀,”他說,“黑色背景,雪白的身體,看來給你拍照的人很懂攝影藝術(shù)。脖子和背很美,腰和屁股又很誘人,和這樣的女人睡覺真是值了。你把這畫從臥室取下藏到這里來,說是被表弟看見不好,現(xiàn)在我明白了,你是想讓我忘掉這事,我怎會忘掉呢?如果需要,我會上網(wǎng)發(fā)一個帖子的。” “別,別……”燕娜的聲音顫抖。 “那我們下樓去說?!眲⒖偟靡獾卣f。 那杯紅酒靜靜地放在燕娜面前,劉總說:“你也可以不喝,但得答應(yīng)我一件事?!?/br> 劉總說,作為國企老總,他的副手一直想奪他的位置,已經(jīng)雇人暗中調(diào)查他。他如果聽之任之,到時上級一紙文件就可以免他的職。如果更糟的話,國企老總進監(jiān)獄也是常有的事。作為反擊,劉總已經(jīng)和國資委的一個領(lǐng)導拉上了關(guān)系,明天晚上喝酒,他已給對方說了,有電視臺的著名女主持作陪,當然了,喝酒之后做什么,燕娜應(yīng)該明白。劉總表示,只要把這位領(lǐng)導抓在手里,那些想奪他位的人便沒門兒。 燕娜聽完這些話,嘴唇差點咬出了血。今天早晨,從精神病院回來時,看見這畜生還睡得像死豬,她真想殺了他——這很容易,只需用濕巾死死壓住他的口鼻就成。她已不怕后果,只是想到兒子豆豆將從此成為孤兒,她才下不了手。她盼著老天會有另外的方式收拾這個惡人?,F(xiàn)在,知道有人在對他下手,她心里一陣興奮。但是,他要她做同謀加入這場惡斗,并且,讓她首先成為祭品,這令她憤怒至極。 那杯被下了藥的紅酒仍擺在燕娜面前,她必須作出選擇。想到自己喝下后,在長長的昏睡中將被他百般凌辱,這將是比死還難堪的事。突然,她對著劉總說道:“我同意你的安排,明天晚上喝酒,我去。” 劉總大喜,拍拍她的臉頰說:“記住了,要讓領(lǐng)導陷在你這個溫柔鄉(xiāng)里不能自拔?!?/br> 燕娜在心里冷笑著。這個主管他的領(lǐng)導,不正可以成為殺他的刀子嗎?燕娜驚奇于自己怎么會敢于投入這場冒險。人都是被逼出來的,阿彌陀佛。 這天晚上,燕娜居然睡了個好覺。劉總沒在這里留宿,他已經(jīng)少有地在這里待了24個小時,外面一定有許多急事要做。早晨燕娜起來得晚了點,打開手機,發(fā)現(xiàn)短信提醒中有好幾個都是皮貴打來的電話。她把電話打過去,皮貴說昨晚接到她的電話,剛接聽就斷了,他再撥,她的手機已關(guān)機,他為此一直不安。燕娜此時已不想再多說什么,便說當時有點小事,但她都對付過去了。皮貴說有事只管找他,如果那個劉總敢胡來,他作為表弟一定好好收拾他。燕娜有些感動地“嗯”了一聲。 皮貴又說:“我今早上給你打電話,是想告訴你,小雪舅舅從老家過來了,今天下午要和魏阿姨一起去看小雪。你一定和他們一起去,有了家屬在一起,就能見到小雪了。我今天去不了,因為有要緊的事走不開,太遺憾了。” 燕娜有些猶豫,沒給出肯定的答復(fù)。皮貴著急地說:“你去一下吧,小雪太可憐了。你去把各種情況了解仔細一點,盡量多和小雪說說話,回來后告訴我,太謝謝你了。” 燕娜只好答應(yīng),只是她不明白皮貴有什么要緊事去不了,按她對皮貴的了解,為了小雪他可以不顧一切。皮貴給了燕娜小雪家的電話號碼,他為燕娜同意前去感動得都要哭了。 中午過后,燕娜把車開到了市委宿舍大院門口,接到了小雪舅舅和她家保姆魏阿姨。她的舅舅是個老實巴交的人,一臉愁容,他姓伍,在一個縣城教書,燕娜便叫他伍老師。魏阿姨卻收拾得很干練,走路腰板也直,看得出是個沉得住氣的人,她給小雪買了一大包東西。 一路上,坐在后排的伍老師除了偶爾嘆一口氣以外,一直沉默不語。魏阿姨卻一直在燕娜耳邊念叨著小雪的事。她說小雪是個好孩子,可是命苦。她自國外回來見了她爸爸最后一面后,回家后就一直昏睡不醒,還來了120的醫(yī)生給她看病,唉,要是當時就接著治療,她也許就不會瘋。 燕娜一邊開車一邊問道:“小雪被急救過?怎么沒聽她說起過這事?” 魏阿姨說:“我也不知道這事,那天我上市場去了,并不知道120來過,最近院子里有人提起這事我才知道。至于小雪嘛,她當時正昏迷,醫(yī)生來沒來過她也說不清了。她的床頭留有一個醫(yī)生用的壓舌板,當時我們都莫名其妙,現(xiàn)在想來應(yīng)該是醫(yī)生留在那里的?!?/br> 一路上,魏阿姨的話時斷時續(xù),燕娜可以從中體會到小雪所經(jīng)歷的痛苦。魏阿姨又說:“小雪這孩子,精神出問題是遲早的事。前一段時間在家里,她老說有人深夜站在家門外,還喘粗氣。這事我一直將信將疑。前天夜里,這事又發(fā)生了,小雪以前說得沒錯,門外是有人,出氣的聲音很急促。我想,孩子都住院了,這妖魔鬼怪怎么還出現(xiàn)。我猛地打開家門,門外站著一個瘦高的男人,是孫秘書,小雪叫他孫伯伯,他很早以前當過小雪爸爸的秘書,后來被別人換下來了。前天夜里,我看見他站在家門口,手上拿著一大沓文件式的東西,我便喝問他干啥,他驚慌地說,這些材料他都改寫過了,請鄒市長過目。我只好說「去去去」,便關(guān)了房門。全院的人都知道孫秘書提前退休后神經(jīng)就出了毛病,可是,他卻把小雪這孩子嚇著了。” 小雪經(jīng)受驚嚇,燕娜對此深有同感——有段時間,她獨自在家時也有些疑神疑鬼的。不過皮貴有次住她家里,遇見過一個老太婆來敲門,那倒是真事。燕娜至今還納悶。 到醫(yī)院時是下午兩點。在住院樓前,胡剛也出現(xiàn)了。他和魏阿姨打招呼,魏阿姨把他介紹給小雪的舅舅說:“這是小雪的男朋友,以前來過家里。” 一行人進了住院樓,護士將他們帶到了醫(yī)生辦公室。醫(yī)生是個四十多歲的男子,從胸牌上看他姓秦,燕娜猜測他就是當天晚上接收小雪住院的醫(yī)生。秦醫(yī)生臉色不太好,很疲憊的樣子,但他的眼睛很有神,給人以值得信任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