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不世出的天才，果真是名不虛傳?！标愘F妃倚在貴妃榻上，垂目沉思。

    原本以為這趙九少爺?shù)牟琶且蛑w端的官位，眾人吹捧出來的，沒料想竟是真的，甚至有過而無不及。

    “幸而趙家沒有女兒嫁進(jìn)宮?！笔挸需I感嘆道，比起越來越興旺的趙家，他們陳家這兩年確實有了凋零之勢，兩個舅舅官職都不高，表兄弟中只有二表兄中了舉人。

    陳貴妃聞言不由一愣，眼中突然閃過一道精光，“趙家興旺，說不定是我們的運道?！?/br>
    “我們？”三皇子蹙眉，趙家是陳家的死對頭，他們興旺，如何能成為他蕭承鐸的運道？

    陳貴妃但笑不語，轉(zhuǎn)而喚了宮女來，“去給盤龍殿遞消息，就說本宮親手泡的藥酒開封了，正是佐仙丹下酒的好時候，問問皇上今晚可過來。”

    蕭承鐸不知道母妃是何意，不過他的事由母親拿主意已經(jīng)習(xí)慣了，當(dāng)下也不再多想，行禮告退，出得鸞儀宮，恰好看到一架輦車往皇后的宮中駛?cè)?，看起來像是女子坐的，便問起了身邊的太監(jiān)，“那是何人車駕？”

    “回殿下，昨日皇后說想念靜王府的小王爺，想必是王妃帶著小王爺進(jìn)宮來了。”小太監(jiān)很是機敏道。

    蕭承鐸撇嘴，料想蕭承錦那個病秧子，生下的兒子估計也是個活不長的，便不甚在意，晃晃悠悠地出宮去了。

    江州刺史盧新，最近過得很不如意，樓璟給的三日之限很快就到了，他派人去南四郡，試圖游說樓璟再寬限些時日，誰料想堂堂鎮(zhèn)南將軍竟然不在營中，問起去哪里了，那兩個校尉也是一問三不知，只說出去有要事不便告知。

    待游說之人回來，七天大限也要到了，江州刺史無法，只得先把武衛(wèi)將軍并一千騎兵還回去。

    如此過了幾日，沒有什么風(fēng)聲，江州刺史不由得松了口氣，看來那樓家世子也不過是個瞎咋呼的，“料他也不敢隨意上奏，自己都管不好兵將，還有臉要皇上給他撐腰不成？”

    “大人，聽說他去了南邊，估計是去嶺南平江候府拜會了，我們要不要……”身邊人趁機出主意，用手橫在脖子上做了個“殺”的姿勢。

    “不行，”盧新立時打斷了下屬的話，“這種事做一次就夠了，若是再來一次，成了便罷，不成，定然會惹樓璟懷疑，連同臨江那事，也包不住?！?/br>
    就在江州刺史和他的屬下們暗松一口氣的時候，樓璟已經(jīng)在榕城看完了閩王殿下的接任大典，回到了九昌。

    “屬下華西城，見過鎮(zhèn)南將軍。”等候已久的武衛(wèi)將軍上前行禮道。

    樓璟看了看進(jìn)退有度的華西城，年紀(jì)三十上下，面色沉穩(wěn)，聽說是個不錯的將才，微微頷首，“南四郡的軍營，這些年你管得不錯。”

    這是實話，這軍中的一萬多人雖算不得上等精兵，但還是很守規(guī)矩的，省去了樓璟不少麻煩。

    “不敢當(dāng)，這是屬下的分內(nèi)事。”武衛(wèi)將軍謙遜道。

    “怎么，盧新不肯還兵？”樓璟站起身，看了看臺下cao練的步兵，并不比他走之前多。

    “江州刺史只準(zhǔn)屬下帶走一千騎兵歸營。”華西城無奈道。

    樓璟挑眉，真當(dāng)他好欺負(fù)嗎？“拿紙筆來?！?/br>
    三日后，江州刺史再次收到了鎮(zhèn)南將軍的信，依舊只有一句話。

    “大人不必著急，南四郡山匪作亂，兵力不足，本將已經(jīng)向青州刺史借兵，想必很快就能渡過難關(guān)?！睂懺诎准堉醒?，依舊蓋了鮮紅的將軍印。

    與這信同時來的，還有青州刺史的書信，言語間很是客氣好聽，意思是馬上就會派兵前來增援。

    盧新氣得直哆嗦，南四郡在江州東南，要借兵也是向東邊的越州借兵，這樓璟竟向北邊的青州借兵！

    青州如今亂著，難民都被趕入江州，而他一直不想管，就是覺得難民數(shù)量不多，過幾日也就平息了。如今樓璟竟然去招惹青州刺史，那沈連的走狗豈不是借著派兵的由頭，堂而皇之的把大批的難民連同官兵一同遣來？到時候江州大亂，別說是剿匪立功了，他這烏紗帽也別想要了。

    兵是樓璟借的，江州亂起來卻是他這個刺史背黑鍋，而且皇上問起來，連同他扣押南四郡步兵之事也會給抖出去！

    “好，好，好！樓濯玉，好小子！”江州刺史把手中的信紙攥成了一團(tuán)。

    樓璟站在高臺上，看著緩緩歸營的一萬步兵，微微勾唇。

    “將軍，青州刺史的兵還要嗎？”武衛(wèi)將軍也忍不住輕笑。

    “要，不過咱們用不著，想必北四郡現(xiàn)在正缺人手，便贈與盧大人吧?！睒黔Z擺擺手，左右那些個難民過不了江，礙不著南四郡的事，就讓那不怎么會打仗的江州刺史，老老實實地安置難民吧。

    站在一旁林大虎聽得滿頭霧水，轉(zhuǎn)頭問王直，“這是怎么回事？”

    王直也不甚清楚，捅了捅張繞，“你知道嗎？”

    張繞高深一笑，“說了你們也不明白?！?/br>
    “你自己也不知道吧？”王直撇嘴，跳下高臺去練兵了。

    林大虎撓了撓頭，轉(zhuǎn)而看向肅立在樓璟身后的云一和云九，不由得打了個冷戰(zhàn)，還是少問的好，轉(zhuǎn)身也去練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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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章　噩耗

    九崎山的百來人,因著是山匪招安,雖然入了軍籍，但總還是有些惶惶不安,樓璟大手一揮,直接讓林大虎去管這一群人，山匪們看到原來的頭頭覺得安心不少，林大虎對于樓璟的大度也感激非常,漸漸地融入了這個軍營，成為一個合格的小將。

    樓璟的胳膊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便帶著摩拳擦掌多日的將士們,開始掃蕩南四郡的山匪,地勢復(fù)雜，便從最近的九昌開始。

    江州山匪橫行，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們連成一氣，一旦官兵攻山，守不住就跑，等官兵走了再回來，如此反復(fù)地拉鋸。

    樓璟每到一處山寨，必先封死了所有的路，甕中捉鱉手到擒來。對于那些個岔路太多，容易逃跑的山寨，便直接攻上山，拆了人去樓空的寨子，只等著讓他們盡數(shù)跑到別的山寨，再去一網(wǎng)打盡。

    往常官兵打仗，總叫講究的章法，樓璟不然，什么損招都用得出來，往水里下毒、燒山、搶山匪的糧草，甚至用錢買通山寨的廚子在飯中下瀉藥，打得眾山匪們焦頭爛額，哇哇大叫。

    不出一個月，九昌郡的山寨已經(jīng)受到了極大的威脅，幾個大山頭的匪首齊聚在一起，商量對策。

    “這鎮(zhèn)南將軍太過陰損，我等根本不是他的對手?！睅讉€匪首愁眉苦臉，這種大將軍他們還是頭回得見，別說估計朝廷體面，根本就是沒臉沒皮，比他們還不要臉。

    “前日他捉了小陰山老大的家小，綁在山下架了火，若是不降就要燒了他的老子娘?！币蝗舜诡^喪氣地說，他們落草有著各種各樣的原因，但并非闔家落草，許多還有家人在江州居住，靠著山匪親戚的庇佑安穩(wěn)度日。

    “硬碰硬是不行的，”一人拍板道，“我們?nèi)ネ墩\！”他以前也投誠過，大不了過些日子卷了軍中糧草再跑就是了。

    于是，這一日，南四郡剩余的幾個大山頭匪首，浩浩蕩蕩地來到了營地。

    中帳里列了兩排官兵，各個手持大刀，面色冷肅，幾個匪首看著心里打鼓，老老實實跪地表示愿意接受招安。

    樓璟冷眼看著這些個形色各異的匪首，虎背熊腰的有之，尖嘴猴腮的有之，單看面相，也看不出真心假意，索性不再去看，“爾等愿意投誠，本將自是高興的。”

    幾人面露喜色，看來這招用對了，這年輕的二品將軍倒是好說話。

    “不過……”樓璟單指敲了敲桌子，地上幾人的心再次懸了起來。

    武衛(wèi)將軍華西城這時拿了一個賬本來，呈給樓璟。

    樓璟翻開賬本，停在其中一頁，慢條斯理地念出幾個人名，“李策，徐源，陸克，三人何在？”

    被點了名的三人面面相覷，上前一步，不明所以。

    “拖出去斬了。”樓璟闔上賬冊，靠在了虎皮椅上。

    “什么！”三人一驚，還未做出反應(yīng)，兩邊的兵將已經(jīng)合圍上來，一把擒住，捆了個結(jié)實。

    “這些人，便是以前假意招安，隨后又落草的，”樓璟冷冷地勾唇，“招安不過是省卻本將的些許麻煩，若是反倒惹出更多麻煩，就別怪本將心狠手辣！”

    “饒命啊，將軍，將軍，我等是誠心而來啊——”三人被拖了出去，當(dāng)著全軍將士的面被砍了腦袋。

    還跪在地上的幾個匪首嚇得手軟腳軟，再不敢生出什么旁的心思。

    如此這般，在短短一個月內(nèi)，九昌郡及下屬的六個縣中的山匪，基本上被樓璟的雷霆手段肅清了，軍營中收編了近兩千人的匪兵。

    安置好了來投誠的山匪們，樓璟才暗暗松了口氣，軍中糧草并不十分充裕，打起仗來比往常耗費多了一倍，軍餉是朝廷直接撥給江州刺史的，那老小子這些時日打不成仗，開倉放糧安置難民，以此為由克扣了南四郡的軍餉。事實上，若是這些人不來投誠，他近期也不會再去攻山了。

    百姓們都有些不敢相信，這為害多年的山匪們，就這么沒了，直過了半個月，才真正敢在官道上行路，九昌郡一時間熱鬧起來，一些關(guān)閉的鋪子也重新開張了。

    趙家賣鹽引的最后一筆錢終于送來了，隨之而來的，還有趙熹的一封書信。

    “翰林多書呆，頗感無趣，近來修纂史書，歆羨太祖南征北戰(zhàn)之勝景，嘆己身生不逢時，不如我辭官而去，到江州與你做個軍師，也能一償夙愿……”樓璟好笑地收起手中的書信，這個趙九，說什么做軍師，想必是覺得在翰林院升官太慢，又打什么歪主意了。

    “公子，要什么糖？”買糖鋪子的店主，笑呵呵地問道。

    樓璟看了看店中的糖果，除卻白糖，零嘴中以飴糖和秤桿糖為主。江州產(chǎn)甘蔗，這里買糖的倒是不少，如今山匪肅清，九昌城里的鋪子也興旺起來，買糖的也有心思多做些花樣出來了。

    “公子若是想要好些的糖，我這里還有今日剛做的琥珀糖，公子可嘗嘗?！钡曛骼_一個木抽屜，里面鋪著一層米紙，紙上放著一排排晶瑩剔透的琥珀糖，看著很是好看。

    樓璟接過一顆放進(jìn)嘴里，香甜可口，應(yīng)該是用蜜糖與飴糖熬制成的，“這個給我稱兩斤，裝到糖罐子里?！?/br>
    “好嘞！”店主喜笑顏開，琥珀糖價錢高，只有城中有錢人家會買些，一下子賣出去兩斤，算的上一筆不小的買賣。

    “店家可會做牛乳蜜糖？”樓璟把糖罐子給云一抱著，又問起了牛乳糖，他逛遍了九昌城的大街小巷，也沒有看到賣這種糖的，這一家店鋪最大，也沒有。

    “這個我倒是聽說過，只是沒有做過，”店主想了想，“客官若是想要，我倒是可以試著做做?！?/br>
    “如此甚好。”樓璟終于露出了笑意，爽快地付了定金。

    回到軍營，有人稟報說郡守楊大人來了。

    “將軍進(jìn)來可好？”楊興起身與樓璟見禮。

    “大人來得正好，真有事要麻煩您。”樓璟笑著讓楊興坐了。

    “世子有事盡管吩咐，不必與小老兒如此客氣?！睏钆d笑道，因著山匪肅清，百姓喜樂安康，想要給大將軍獻(xiàn)禮又不知如何交送，便都送到了父母官這里，請他代為轉(zhuǎn)交。

    樓璟看了看禮單，都是些雞蛋、糧食、布匹之類的，甚至還有饅頭、包子、臘rou，忍不住輕笑出聲，“楊大人果真頗得百姓信賴?！?/br>
    楊興無奈地笑笑，他待百姓向來溫和，九昌城的人時常不把他當(dāng)郡守老爺，仿佛他是個熱心的鄰居，“小女已經(jīng)抵京，幸得世子爺照拂?！?/br>
    魏氏已經(jīng)回府，對楊氏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起初楊氏也不敢違逆了魏氏，每日小心翼翼地伺候著。樓見榆雖然對側(cè)室頗為新鮮，但女人間的事他并不多管，楊氏也不是個多話的，因而頗受了幾日委屈。

    直到朱雀堂的丫環(huán)尋著機會與她說了句話，“國公爺是個直性子，不管內(nèi)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