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灼灼， 快去看，快去看，再不去， 大伯母和大伯父都該打完架了， 沒得看了！”林燦燦拽著林灼灼就往門外去。

    有這等熱鬧可瞧，林灼灼自然感興趣， 伙同林燦燦就飛快出了二房，朝大房一路奔了過去。

    林鎮(zhèn)山和蕭盈盈作為弟弟和弟妹， 大哥大嫂互相打起架來了， 他們當然不能坐視不理， 總得前往大房瞧瞧到底發(fā)生了何事。

    是以， 林灼灼被林燦燦帶走后，夫妻倆也快步出了門， 尋著打鬧聲而去。

    話說，林灼灼一路飛奔而去，穿過花園， 繞過桃樹林，剛拐了個彎， 就見大伯母和大伯父在大房院門前的小花園里正在廝打呢， 大伯母雙眼赤紅， 瘋了似的一頭頂向大伯父胸口， 嘴里還在叫囂著：

    “我撞死你這個死腦筋！撞死你這個缺心眼的！我女兒怎么就那么倒霉， 攤上你這個混蛋爹？”

    大爺林鎮(zhèn)茂被一頭頂?shù)盟さ乖诘兀?nbsp;腦袋磕在了石子路上， 這一下顯然疼了。只見林鎮(zhèn)茂也赤紅雙眼，徹底怒了起來，人都還沒從地上爬起來呢， 就一腳踹向了大夫人姜氏肚子。

    這一腳也是分外猛，直踹得大夫人姜氏連退三四步，最后依舊沒站穩(wěn)，“砰”的一下仰躺在地。

    林鎮(zhèn)茂踹完后，站起來吼：“我告訴你這個不要臉的娘，我是真真她爹，我還有廉恥，決不允許女兒做出有辱門楣的事！想靠著一‘睡’，就睡進東宮，去給太子殿下當側(cè)妃？你們母女趁早歇了這份心！”

    “蘇炎還要她，她就自貶為妾，照常嫁入蘇府。蘇炎若是不要她了，那就滾去尼姑庵，落發(fā)當尼姑去！”

    聽到這樣的話，你說一心做夢當皇親國戚的大夫人姜氏，氣是不氣？

    簡直氣死她了！

    氣得大夫人姜氏肺都要炸了！

    一把從地上起身，姜氏就又回嘴道：“你個窩囊廢，你說的話算個屁！你說進尼姑庵，就進尼姑庵？你以為你玉皇大帝??？老娘我今兒就把話撩在這里，我的女兒，生是太子殿下的人，死是太子殿下的鬼，她就是死了，也得抬去東宮去！絕不會去你聯(lián)系好的尼姑庵！”

    卻不想，姜氏話音剛落，就聽林鎮(zhèn)茂冷笑道：“還惦記著進東宮？你就死了那份心吧！老實告訴你，今兒個內(nèi)務府的人尋到我，我可是當場就拒絕了，說我女兒還有婚約在身，高攀不起太子殿下，給太子做姬妾的事，從此甭提了！“

    聽到這話，姜氏整個人都驚呆了，怎么，死男人已經(jīng)拒絕了？

    沖動至極，姜氏再次猛沖過來，雙手掐住大爺胳膊就是一通搖，大吼道：“你當真已經(jīng)拒絕了？”

    “對，已經(jīng)拒絕了，你和真真就死了進宮這條心吧！”大爺林鎮(zhèn)茂擲地有聲道。

    “我撞死你，我撞死你，我撞死你啊！”只見大夫人姜氏這回真是要瘋了，腦袋往后一仰，再往前猛地一撞，就要狠狠撞掉大爺?shù)难例X和下巴。

    那股狠戾勁啊，是絕望至極后，急需發(fā)泄的狠戾，說多猛，就有多猛。

    大爺兩只胳膊被瘋了的姜氏抓得太牢，大爺竟躲不開去。

    “大伯父……”一直在旁看得目瞪口呆的林灼灼，見這一撞太過兇殘，忍不住驚叫出聲。

    附近的小廝，也火速奔上去，想阻攔，可他們的身手委實太差，等他們趕上來，大爺早就受傷了不可。

    好在即將撞上那一刻，有人飛奔而來，從側(cè)身處，一腳踹飛了大夫人姜氏的身子。只見姜氏就像一只被驟然踢起的小石頭一般，斜斜飛了開去。然后，“砰”的一聲落地，狠狠摔在布滿了細碎石子的草地上。

    這解救的神速，簡直驚呆了林灼灼。

    林灼灼視線偏轉(zhuǎn)，就見解救了大伯父的不是別人，正是她一臉怒氣的爹爹。

    林灼灼一直知曉自家爹爹武藝高強，但一直沒有機會見識，今日算是第一次在危急時刻見到爹爹大顯身手了。

    忍不住想為爹爹喝彩！

    不過眼下爹爹處理的是家庭毆打事件，踹飛的也是自家大伯母，喝彩什么的不適合喊叫出來。林灼灼只得忍住，內(nèi)心里喝彩兩句就算了。

    正這么想著時，耳畔卻忽地響起了喝彩聲：“二伯父好厲害呀！這身手絕了！”

    同時，還伴隨著絕響把掌聲。

    林灼灼扭頭看過去，就知道能豁得出面子干出這事的，唯有林燦燦。只見林燦燦雙眼晶晶亮，直直瞅著自家爹爹，還在那雀躍地蹦了起來。

    林燦燦見林灼灼望向了自己，想也不想，跑到林灼灼身邊就道：“你爹真的好厲害啊，我明明看到事情發(fā)生時，你爹還遠在那頭呢，結(jié)果唰地一下，黑影一閃，就一腳踹到大伯母身上了！當真是精彩至極啊！”

    “灼灼，你求求你爹，給我當師父好不好？我保證勤加練習，絕不偷懶！”

    林灼灼：……

    燦燦這腦子，不知整日里在琢磨些什么。

    眼下這個局面，哪里適合談論什么“拜師父”??？

    好在林灼灼擠眉弄眼兩下后，林燦燦似乎也明白過來眼下不合適了，很快閉了嘴。

    姐妹倆在交談時，蕭盈盈已經(jīng)飛快來到倒地的大嫂身邊，見大嫂已然撞暈了過去，忙招呼幾個力氣大的婆子來：“你們幾個，快弄個擔架來，抬了大嫂進屋躺著去?！?/br>
    “是，郡主?！笔捰鞘雷臃蛉?，有管理各房的權(quán)力，大房的婆子們紛紛服從蕭盈盈指揮，從庫房里弄來擔架后，小心翼翼將大夫人姜氏抬到擔架上去，然后火速抬進了房里。

    蕭盈盈又讓小廝去叫了府醫(yī)來，府醫(yī)到了后，掐了一陣人中，就見大夫人姜氏悠悠醒轉(zhuǎn)。

    大夫人姜氏醒轉(zhuǎn)后，先是腦子懵了一小會，待回過神來后，見蕭盈盈站立在床榻邊，立馬撲過來，抓住蕭盈盈手臂哭訴了起來：

    “郡主啊，你說我這是嫁的什么男人啊，丁點都不盼著自己女兒好?。∮刑觽?cè)妃不要，偏要送去給蘇炎當什么小妾，說得急了，還說要送去落發(fā)當尼姑……”

    “郡主啊，我求你了，真真也是你的嫡親侄女啊，求你幫幫忙，去內(nèi)務府走一遭，就說今日我家大爺昏了頭，才說了胡話，稀里糊涂拒絕了太子側(cè)妃之事……”

    蕭盈盈聽了這些話，只覺得大夫人姜氏是昏了頭。

    她女兒灼灼為何退的親？

    就是被林真真和太子給害的呀，這才退親多久？她不恨死林真真，不給林真真落井下石，就已經(jīng)是很有修養(yǎng)，很大度了。還指望她去幫林真真奔走，動用關系去內(nèi)務府扭轉(zhuǎn)局面？

    想什么呢！

    依著蕭盈盈看來，大爺林鎮(zhèn)茂倒是個正人君子，憑著林鎮(zhèn)茂今日拒絕太子側(cè)妃之事，就值得她敬上一聲“大哥”！

    著實好樣的！

    這般想著的蕭盈盈，對大夫人姜氏那是敷衍得很吶，無論姜氏哭求什么，蕭盈盈都只是嘆嘆氣，亦或是故意來一句：“大哥已經(jīng)拒絕了側(cè)妃之位，再去索要，怕是難了?！?/br>
    這話就刺激得大夫人姜氏，險些又翻個白眼，再次昏厥過去啊。

    話說，大夫人姜氏被擔架抬走后，大爺林鎮(zhèn)茂氣呼呼的，不肯再跨進大房的門，似乎與姜氏那樣的賤婦待在一起，就會氣悶得慌。

    見此，林鎮(zhèn)山索性拉了大哥去園子里散心，邊走邊詢問道：

    “大哥，好端端的，這是鬧些什么？我瞅著真真那孩子，也是一心想進宮給太子當側(cè)妃的，既然如此，大哥又何必跟她們母女倆擰著來？一家人鬧成這樣，日子都沒法過了。”

    林鎮(zhèn)茂對二弟是很信任的，見問，也沒拐彎抹角，直言道：

    “二弟，朝堂形勢你比我懂，太子殿下他……支撐不了多久了，很快就要下臺。我女兒當真嫁去當什么側(cè)妃，好日子也過不了幾日，就要開始吃苦。歷朝歷代，從儲君上被趕下來的廢太子，日子過得有多苦，二弟你肯定比我懂?！?/br>
    林鎮(zhèn)山這回聽懂了，大哥是看得長遠，不像大嫂和侄女目光短淺，只追逐眼前的名分和利益。

    說白了，大哥是真心疼女兒，為女兒好啊，知道哪怕讓女兒去給蘇炎做妾，去尼姑庵當姑子，也比跟著將來的廢太子要有出路。

    歷朝歷代的廢太子，被圈禁的居多，命都保不住的也不少，總之，好好活著，還能活出個人樣的，幾乎沒有。身邊的姬妾，就更慘了。

    思及此，林鎮(zhèn)山點點頭，誠心道：“大哥考慮得是，很有道理。就是，大嫂和侄女不理解你?！?/br>
    聽到這話，林鎮(zhèn)茂重重嘆了口氣，才道：“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罷，我才是一家之主。說不送進東宮，就不送！”

    娘親和爹爹分別勸慰大伯母和大伯父去了，林灼灼不方便跟在爹爹身邊，又不愿意去看大伯母那張惡心的臉，索性拉了林燦燦回自己的海棠院玩耍。

    不過兩姐妹沒待在一塊多久，林燦燦就困勁犯了，打著哈欠回三房歇晌去了。

    林灼灼呢，心里頭惦記著林真真的事，便一直死撐著沒去午睡，只交代碧嵐：“安排個小丫鬟去爹娘院門口守著，爹娘回來了，立馬前來通知我?！?/br>
    不過，碧嵐去了后，林灼灼又等了大約一刻鐘的樣子，也困得不行了，上下眼皮有些打架了。實在有些支撐不住了，索性趴在暖榻的小幾上瞇會眼。

    卻不想，還沒徹底睡著呢，碧嵐就回來了：“姑娘，郡主和世子爺已經(jīng)回來了?！?/br>
    急于知曉真相的林灼灼，立馬睜開雙眸，然后火速下榻跑出了屋，一路小跑著飛去了爹娘的上房。

    “爹娘，林真真那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剛跨進堂屋門，還沒進內(nèi)室呢，林灼灼就囔囔上了。

    彼時，蕭盈盈正與林鎮(zhèn)山坐在臨窗暖榻上說話呢，哦，準確點說，是蕭盈盈正在聽林鎮(zhèn)山轉(zhuǎn)述大哥林鎮(zhèn)茂的話。

    猛不丁聽到女兒的囔囔聲，蕭盈盈立馬朝闖進門口的女兒，招手笑道：“就知道你放心不下，急于知道真相。來吧，坐娘親身邊來，一塊聽你爹爹怎么說?！?/br>
    林灼灼聽了，立馬小鳥似的飛撲過去，與娘親擠在一起坐，母女倆一塊聽矮幾對面的爹爹怎么說。

    半刻鐘后，聽完了，蕭盈盈先是很敬佩大哥，敬佩大哥居然如此有遠見，隨后又想到什么，朝林鎮(zhèn)山微微蹙眉道：“還是感覺有些不對勁，假山圍觀之事都大半個月過去了，之前一直沒聽說大哥不贊成林真真進宮??？”

    換言之，先頭得到的消息，大哥林鎮(zhèn)茂是默認女兒要進宮的。

    好端端，怎的今日態(tài)度突變？

    還異常堅決，不僅拒絕了內(nèi)務府的人，還與大夫人姜氏打了一架狠的？

    林灼灼與娘親同感，她也覺得大伯父好似中途變了卦。

    林鎮(zhèn)山也點點頭：“我也有同樣的感覺，頭幾天遇到大哥，他還對我展露出愧疚之色。我讀的出來，是為他女兒即將進宮伺候太子，而覺得對我愧疚。短短幾天過去，態(tài)度就來了個大轉(zhuǎn)變，興許是這幾天里出了什么事？”

    出了事，導致林鎮(zhèn)茂態(tài)度突變？

    說不清道不明的，林灼灼突然想起蘇炎來了，自打假山圍觀后，蘇炎還丁點動靜都沒有呢，既沒報復林真真，也沒報復太子，這不符合蘇炎的個性呢。

    莫非，扭轉(zhuǎn)大伯父的態(tài)度，不愿將林真真送進東宮，就是蘇炎暗地里干的？

    只是唱這一出戲，蘇炎目的何在呢？

    東宮。

    自打母后被廢離宮后，盧湛整個人的精神狀態(tài)就徹底變了，大約是知道自己儲君之位不穩(wěn)，便想盡一切法子要鞏固自己的位置。

    他想起父皇在他年幼時經(jīng)常教導他的話——“作為太子，必須奮發(fā)圖強，要成為諸位皇子的榜樣！這樣才是父皇的好太子?！?/br>
    于是，母后離宮后，盧湛當真是奮發(fā)圖強，幾乎夜以繼日地，與手下的幕僚研究、探討朝堂大事，絲毫也不敢懈怠，發(fā)誓要做出一番成績來。

    這日，剛就“西南怒族來犯”的事探討了一上午和一下午，連中飯都沒顧得上吃。討論結(jié)束時，天邊的晚霞都隱隱出現(xiàn)了，遙遠的天際微微泛紅。

    盧湛從書房走出來，迎頭對上天邊那點紅，莫名的又想起林真真來了，那夜，她靠在假山石壁上承寵時，她的面頰就紅撲撲的，像極了眼前的晚霞。

    念及林真真，盧湛一天的疲憊頓時散去，嘴邊露出了久違的笑。

    正在這時，一個內(nèi)務府當差的官員來了，朝盧湛請安過后，垂眼道：“回稟太子殿下，關于側(cè)妃入宮的事……”說到這里，那個官員都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盧湛一聽是林真真的事，立馬來了精神，眉眼上的疲憊之色徹底散去，眸子里迸發(fā)出亮光來，望向官員道：“可是林側(cè)妃入宮的時間選定了？定在哪一日了？”

    官員見狀，越發(fā)不大敢開口了。

    “說?。　北R湛對林真真太過在乎了，以至于跟她相關的事，就比較急。見官員停頓了好一會，都沒說出口，忍不住催問道。

    官員這才不得不開口：“太子殿下，林姑娘的父親林鎮(zhèn)茂說，他的女兒是……蘇炎的未婚妻，縱使正月十五那夜發(fā)生了意外，他的女兒也依舊是蘇炎的未婚妻。”

    盧湛聽到這話，整個人一震。

    而官員嘴里的話還在繼續(xù)：“林鎮(zhèn)茂還說，他女兒生是蘇家的人，死是蘇家的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