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罪己詔(上)
宣和帝愣愣的看著蕭太后,嘴皮顫動了幾下,似想說點什么,最終一句話也沒說出來,就這么拖著沉重的步伐離開了慈寧殿。 “吳庸,你說我這一生是不是很失敗?年輕的時候,空有京都第一名貴女的名頭,卻連自己喜歡的人都握不住,最后不得不入宮侍奉一個老頭子。” “在宮里四十多年,蠅營狗茍,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走錯一步,可到頭來還是落了個身敗名裂的下場,生個兒子吧,我精心為他謀劃好了一切” “可一旦真遇到了問題,他卻只會往后縮”宣和帝離去之后,蕭太后走到椅子上坐了下來,一臉疲憊的對垂著頭跪在一邊的吳庸開口。 “太后,在奴婢眼里,您永遠(yuǎn)是天上驕陽皓月般的存在,是奴婢最敬重的人?!眳怯沟念^重重的瞌在地上,泣聲開口道。 “起來吧,都起來,事情已經(jīng)這樣了,我不會為難你們,等我你們都各自散了吧,我會下道懿旨,赦你們出宮,也算是全了這些年大家主仆一場的情分。”蕭太后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太監(jiān)和宮女們,揮了揮手。 三個月后,宣和帝繼位滿二十二周年的那一日,滿朝文武和宗室齊聚大朝殿,正要給皇帝行賀禮的時候,慈寧殿傳來噩耗,太后崩! 宣和帝面色大變,眼眶泛紅,急急帶領(lǐng)群臣趕到慈寧殿,一入慈寧宮殿,便見里面的太監(jiān)宮女都誠惶誠恐的伏在地上。 “吳庸,怎么回事?這些日子太后沒聽說身體有什么毛病”宣和帝一把糾住吳庸的衣領(lǐng)。 “陛下,您,您先請入內(nèi)吧,太后她,她是她臨終之前留下了懿旨,您”吳庸一雙眼睛已哭通紅,鼻涕眼淚橫流著開口道。 宣和帝一把推開吳庸,腳步踉蹌的沖進(jìn)了太后的寢殿,馮既和吳庸跟在他身后。 群臣猶豫了一下,有心跟進(jìn)去吧,臣子進(jìn)太后的寢殿總是有些不妥,罷了,還是等皇帝傳喚吧,略一猶豫,群臣還是決定站在外面等。 內(nèi)宮的妃嬪們得到這個噩耗也都匆匆趕了過來,外臣不便入太后的寢殿,她們卻沒有這個顧忌。 只是大家剛到寢殿門口,腳步還沒來得及邁進(jìn)去,就聽得里面?zhèn)鱽硪宦暟Ш俊澳负蟆?/br> 緊接著噗通一聲,顯然是有人倒在了地上,伴隨著倒地聲一起響起來的還有皇帝的貼身太監(jiān)馮既的尖叫聲“陛下!” 群臣和妃嬪們臉色大變,再也顧不得其它,都涌了進(jìn)去。 進(jìn)來一看,大家才發(fā)現(xiàn)宣和帝已經(jīng)暈了過去,人跌坐在地上,上半身被馮既扶著,手握著的懿旨垂在一邊,胸口,嘴邊還有懿旨上都沾著點點血跡,顯然是傷心過度,吐血暈厥。 群臣和太子還有嬪妃們見狀大吃一驚,急忙奔到皇帝身邊,一邊高呼太醫(yī),一邊七手八腳的把皇帝給扶起來,抬到一旁的軟塌上。 閣老岑大人則伸手將皇帝手上的懿旨接了起來,他想看看,懿旨上到底寫了什么,讓皇帝一看之下,竟然激動悲傷得吐血暈了過去。 他的眼睛往懿旨上一落,臉色跟著就變了!懿旨上說的是二十五年前,關(guān)于前太子謀逆案一事。 蕭太后說,前太子和前太傅周閣老的謀逆一案純是子虛烏有,這一切不過是她想擅權(quán),想讓自己的兒子上位弄出來的陰謀。 當(dāng)時她看見先皇對太子起了猜忌之心,就趨機煽風(fēng)點火,羅列罪名,構(gòu)陷誣蔑 這才有了后面那場驚天謀反案,這一切都是她個人所為,宣和帝對此并不知情,說白了,他不過是個被蒙蔽在鼓里的可憐人罷了 而她自成為太后這些年來,只要想起當(dāng)年之事,就覺得心神不寧,良知難安。 尤其是近些年,隨著年歲漸長,夜里時常夢見午門外那無數(shù)無辜的人頭和鮮血,總覺得有無數(shù)的冤魂在朝她吶喊索命。 她承受不住良心的折磨和煎熬,再加上又恰好得知先太子尚有直系血脈在人世,特選擇將此罪行公告天下,并以死謝罪 岑大人看著這張懿旨的內(nèi)容,手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怪不得,怪不得皇帝看了,直接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暈了過去,他現(xiàn)在也很想暈好不好? “岑大人,太后懿旨上到底寫了些什么?”太醫(yī)進(jìn)來診了脈,說皇帝只是悲傷多度,并無大礙,群臣的心也就放了下來,注意力都轉(zhuǎn)移到了岑大人手上的紙懿旨上。 “我,我……林尚書,福親王,盧國公,江侯爺,太子殿下,你們,你們一起看吧?!贬笕诉B道了兩個我字,終究無法就這么把內(nèi)容說出來,他微微閉了下眼睛,用力穩(wěn)住心神,這才接著往下道。 林尚書等人一臉狐疑的將懿旨接了過來,這一看之下,幾人的臉色同時大變,福親王、太子,盧國色和江侯爺?shù)热藥缀跬瑫r開口“這不可能,簡直是胡說八道!” “你們的意思,這封太后親手撰寫、蓋有太后印章的懿旨是太后胡說八道?”林尚書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們道了一句。 “我們,我們沒有這個意思”盧國公和江侯爺?shù)热寺劼暢粤艘惑@,下意識的開口駁道。 “說不定是有人逼迫太后寫的。”太子趙瑾鐵青著臉道,他袖子底下的一雙手,已不自覺的顫抖起來,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在父皇繼位二十二年的這一天,會有一份這么大的驚喜從天下砸下來。 “以太后的為人,什么人能逼她用如此工整的筆跡,寫出這么長的一封懿旨?”林尚書又問。 “林尚書這是什么意思?在你看來,莫非真認(rèn)為皇祖母和皇祖父干了這樣的事?還是皇祖母突然駕崩這事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趙瑾眼一瞇,一臉兇狠的盯著他開口。 “別吵了,太后懿旨上到底說了些什么,讓你們一個兩個的都變成這樣?”江皇后那邊終察覺到了這邊的異常,出言問了一句。 沒有人回答她,江皇帝一臉狐疑的看了眾人一眼,不得不親自過來拿起這封懿旨看了起來,這一看之下,她頓時面色大變,雙目瞳孔放大,嘴里呢喃了一句“不可能,這不是真的。”接人也跟著暈了過去。 盧貴妃等人見狀,有心過來看一眼,又不敢,只能滿臉狐疑的看著懿旨。 寢殿內(nèi)頓時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寂靜,沉默了半響,福王和另兩位宗室王爺對望了一眼,福王走過去將懿旨拿了起來。 面無表情的對太子道了一句“太子殿下,你即刻傳令下去,今日慈寧殿內(nèi),除了太后駕崩,陛下傷心過度暈倒之外,沒有什么懿旨存在,任何膽敢私自議論者,按叛逆罪論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