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是!” 蘇氏與寇彤謝過呂老夫人,就跟著袁嬤嬤一起,回到蟬院收拾東西。 說是收拾,其實也沒有什么好收拾。她們帶來的東西本來就少,到了這里之后,用的都是寇家現(xiàn)成的東西。這樣一來,不過是一些零星的衣物要整理。 寇彤倒了杯茶水:“母親,咱們明天就要走了,你陪著袁嬤嬤說會話,這收拾的事情還是交給我來好了!” “這可使不得!”袁嬤嬤站起來說道:“大小姐,哪能讓您收拾我坐著喝茶,沒有這樣的道理!” “嬤嬤,您坐下吧!”寇彤說道:“這些日子以來,多謝嬤嬤的照顧,我母親肯定有許多話要跟嬤嬤說,您就別推遲了,就當(dāng)陪我母親說說話!” 說著,她就去收拾東西去了。 袁嬤嬤見了,非常感慨:“大小姐真是長大了,知道心疼人了!十五太太,您總算是苦盡甘來了!” “是啊!”蘇氏也非常感慨:“當(dāng)年在襁褓里面,才那么一丁點?!?/br> 蘇氏說著用手比劃道:“眨眼的功夫,十五年都過去了,彤娘都長成大姑娘了?!?/br> “大姑娘醫(yī)術(shù)高明,治好了永昌侯老夫人的病,這我都聽說了。真真是跟十五老爺一模一樣,小小年紀(jì)就掌握了精妙的醫(yī)術(shù),十五老爺?shù)叵掠兄?,也該欣慰了!?/br> 袁嬤嬤說著流下了眼淚:“老奴的jiejie若是還活著,不知道該有多高興!當(dāng)初,十五老爺出事的時候,她日日以淚洗面,眼睛都眍了。我jiejie一生無子,將十五老爺視為親生孩兒,她臨死之前還念念不忘叮囑我,又朝一日見到您,見到大小姐,一定要替她照顧著……” “袁嬤嬤,你別難過!”蘇氏聽了,心中也酸澀不已,她強打起精神說道:“現(xiàn)在都過去了,彤娘長大了,以后的日子會一天比一天好!” “老奴年紀(jì)大了,最看不得離別,看到十五太太,難免又想起往事,十五太太千萬莫見怪!”袁嬤嬤忙不迭地說道。 “袁嬤嬤,您太見外了!”蘇氏說道:“您jiejie就一生無子,奶大了老爺,老爺就算是她的半個兒子,按說我們六房應(yīng)該一輩子供奉她,給她養(yǎng)老送終的。誰知道,卻因為老爺?shù)氖虑?,讓她憂心,患重病而死?,F(xiàn)在她雖然不在了,但是在我眼中,您與她是一樣的,你若是不想在四房呆了,就跟著我們,我與彤娘定然將您當(dāng)做長輩,一定好好侍奉您,給您養(yǎng)老送終!” 袁嬤嬤聽了,老淚縱橫:“十五太太,您能有這個心,老奴心中十分感激。我這些年,還有一些積蓄,我娘家還有個侄,就在府中外面的鋪子里做掌柜,過了年,我就到他家中去了!” “嗯!”蘇氏點點頭:“您若是有用得著的地方,一定告訴我,千萬莫將我當(dāng)外人!” “十五太太,老奴會記得您說的話的!” **************** 第二天,蘇氏跟寇彤辭別了寇家眾人,用一輛馬車帶著為數(shù)不多的行李,離開了位于錦繡路的寇家。 安平侯夫人有些不甘心地問道:“母親,就這么讓她們走了嗎?” “不讓她們走,還能怎么樣?”呂老夫人反問道:“你不是看不上寇彤嗎?她們走了,不是正應(yīng)了你的意嗎?” 自打上次安平侯夫人氣昏了呂老夫人,呂老夫人對待這個女兒就不再像往常那樣有耐心,大概也意識到了女兒這個性格,是沒有辦法再改了。 “那她們走了,我……怎么跟婆婆交代呀!”安平侯夫人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用著急,五房老幺媳婦娘家落敗了,一家人都死絕了,是留下一個孤女,前幾天剛才從山西接到南京,我去看了那姑娘也算不錯,出身也好,本來是有親事的,但是男方也得疾病死了,現(xiàn)在婚事還沒有著落呢! 那姑娘今年整好一十八歲!她這個年紀(jì),若是再不說親,恐怕就不好說親了,我許了老幺家,讓他嫡子跟我去京城,這次會讓你哥哥在京城給他找個好的書院,他們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這門親事了!就差交換庚帖了,你待會把那人的生辰八字寫了,差個妥當(dāng)?shù)娜怂瓦^去。這事情,到此就結(jié)束吧!” 安平侯夫人聽了,想了想說道:“母親,不是我不同意,而是這樣人家的姑娘,娘家人都死絕了,恐怕我婆婆聽了會不答應(yīng)!要不,您在幫我看看別家的姑娘?” “別家的姑娘?”呂老夫人冷哼一聲:“像這種缺德的事情,我就做這一次,我老了,越發(fā)做不得這樣無良的事情!我拼了這張老臉才說得這門親事,你答應(yīng)就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就算了,只這一次,這次若是不成,你就自己想辦法吧!” 安平侯夫人聽了猶豫不決。 呂老夫人見了,氣不打一處來:“你還有什么好考慮的?你來了南京也有將近兩個月了!姑爺是個耳根子軟的,若是那些妾室趁著這兩個月掀起什么風(fēng)浪,回到京城,你就等著哭吧!” 呂老夫人的話,戳到了安平侯夫人的痛腳,她一想她不在京城,那些狐媚子哄騙安平侯便覺得心如刀絞:“那我這回就聽母親的!母親,你可要保證這親事萬無一失呀!” “行啦!”呂老夫人安慰道:“那人是個瘸子,我已經(jīng)跟五房說得一清二楚,他們既然答應(yīng)了,便不會反悔。你晚上就將八字送過去,交換了庚帖,他們就是想反悔也不成了!” “是!”安平侯夫人一想到京城,便覺得心中貓爪一般:“那咱們何時回京城?” “怎么,這兩個月都熬過來了,現(xiàn)在反倒著急了?”呂老夫人說道:“天還有些熱,等過了中秋,咱們就起程!” “那豈不是還要等將近一個月?”安平侯府怔怔地說道。 “你急什么?那些妾室不是都已經(jīng)服藥了嗎?橫豎她們下不了崽兒,你還怕她們翻出天去?” 就算呂老夫人如此說,安平侯夫人一想到自己不再,后院那些女人一個賽一個的裝扮去勾引安平侯,她這心里頭就不是滋味。 呂老夫人安慰道:“你看看我這身子,哪里還能經(jīng)得起長途跋涉?你以為我去京城真是為了去見你哥哥?除了見你哥哥之外,還不是為了你? 有我?guī)湍愠鲋\劃策,你婆婆就是對著親事不滿意,恐怕也不能說什么。你放心好了,我已經(jīng)安排了萬全之策,這事情保管能做成。” “母親,你有什么萬全之策?” 65喜形于色 “我已經(jīng)讓你嫂子認(rèn)了那姑娘做干閨女,過幾天就舉行認(rèn)親禮,到時候,你婆婆就是想挑也挑不出你的錯來!” “母親,還是你疼我!”安平侯夫人淚眼汪汪,前幾日她氣昏了呂老夫人,呂老夫人很是冷落了她一段時間,她還以為呂老夫人不會管她了呢! “好了,好了,我就你一個姑娘,不疼你,疼誰呢!” 呂老夫人沒有告訴她的是,長子從京城來信說,安平侯府如今在京城名聲很不好??芗乙呀?jīng)有一個姑娘嫁到安平侯府了,沒有必要再嫁一個過去。妍姐兒長得好,完全可以嫁到更好的人家,這樣更有利于他們寇家在京城站穩(wěn)腳跟。 不光妍姐兒,瑩姐也到了該說親的年紀(jì),還有寇家在京城讀書的幾個哥兒,也到了說親的年紀(jì)。 結(jié)親,結(jié)的是兩姓之好,長子如今已經(jīng)是三品大員,若能結(jié)得有利的姻親,借勢而上,說不他們寇家還真的能出一個名垂史冊的宰輔之人。 呂老夫人看看女兒,又想了想在京城做官的兒子,心里的天平到底歪向兒子那邊。 ************ 自打永昌候老夫人的病好了之后,關(guān)毅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見到了寇彤了。他雖然沒有見到寇彤,但是卻一直關(guān)注著寇彤的動向,他自然知道寇彤從錦繡路搬到了東升樓大街的芳草巷。 芳草巷離安平侯府不過隔了幾個巷子,這附近住的皆是安平侯府的門人或下人,關(guān)毅這幾日在附近轉(zhuǎn)了幾圈,也沒有見到寇彤的身影。 芳草巷靠近東升樓大街,離永昌侯府非常近,是個鬧中取靜的地方。寇彤她們住的院子小巧玲瓏,不過一進(jìn)。正房一明兩暗共三間,正房對面是三間倒座房,左邊是兩間廂房,右邊是一間廚房。廚房前面是一口水井。 房子里面的家具都是現(xiàn)成的,皆是七八成新左右,寇彤本來打算搬過來就添置新家具,這樣看來倒是什么都不用添了。 她們搬來的當(dāng)天下午,就有隔壁鄰居上門才問候??芡@才知道,她們住的院子是永昌侯府的產(chǎn)業(yè)。 這下子,她心中更踏實了! 住的地方解決了,下一步她要想辦法在開一家醫(yī)館。以她現(xiàn)在這個年紀(jì),她就算是開了醫(yī)館,別人恐怕也不敢請她醫(yī)治。而且她年紀(jì)一天一天大了起來,再出去出診恐怕母親也不愿意了。 她要開個醫(yī)館,請一個老大夫來坐堂。而她卻不出診,如果老大夫遇到實在治不好的疑難雜癥,她才出面救治。這樣一次、兩次恐怕不能取信于人,但是次數(shù)多了,一傳十、十傳百,她的名氣漸漸也會起來的。 而且有許多有病的人都是婦人,婦人那些在尋常大夫面前羞于啟齒的問題,到了她這里應(yīng)該能放得開,她只要治好幾個婦人,時間久了,也會有人愿意找她看病的。 她需要掙錢,需要用自己的手,給自己掙下家資,讓自己足以在南京城安身立命。 上次永昌候世子給了她兩百兩的銀票,她還沒有動呢!可是這些錢,在東升樓大街租店面,恐怕不夠,她需要回范水鎮(zhèn)一趟。那些錢,她要拿回來。一日不拿回來,她便一日不放心。 三千兩銀子!那可不是小數(shù)目!她用了大半個晚上的時間來埋那些銀子呢!一定要取回來才行。 她簡單收拾一下,到街市上買了一些時興的糕點,去了永昌侯府。 一連幾日沒有見到寇彤,關(guān)毅心中正不自在,他正想著要不要親自登門去找寇彤,就聽下人來報:“小寇大夫來了!” 他一聽高興極了,忙站起來腳步輕快地往外迎去??翱白叩皆鹤永锩?,他又折回到房內(nèi),對著鏡子照了照,捋了捋頭發(fā),整了整衣裳,拿了一把折扇,玉樹臨風(fēng)般走了出去。 走到廳堂的時候,他竟然微微有些緊張。 他不由挺直了脊背! 寇彤抬起頭,正看見他面色如常,步履從容地走了進(jìn)來。 他手中搖著折扇,嘴角噙著微笑,目若明星,鬢如刀裁,瀟灑而俊逸。 真是令人賞心悅目! 寇彤心中微微贊嘆。 在南京,鄭世修也算是美男子了。而關(guān)毅卻不同于鄭世修,鄭世修五官溫潤,話語不多,給人謙謙君子,溫文爾雅之感。 而關(guān)毅卻面如冠玉,目若明星,身材高大挺拔,讓人一見便知道此人是個瀟灑俊逸的好兒郎。 鄭世修像是一塊溫潤的羊脂玉,而關(guān)毅則像是俊逸的松樹,身姿挺拔立于高山曠野,迎著明月,伴著清風(fēng)。 他迎面而來:“小寇大夫,久等了了吧!” “世子客氣了,我也是剛到!”,寇彤忙站起來說道。 “院子怎么樣?收拾好了嗎?住的是否舒適?有什么需要盡管開口!”關(guān)毅很是熱心。 “屋舍很好,里面家什樣樣齊全,院子整潔干凈,并不用怎么收拾,直接就可以住人了?!?,寇彤說道這里,由衷地感謝道:“多些世子幫忙,否則憑我的能力肯定租不到這么物美價廉的屋舍的。” 寇彤是真心感謝永昌侯府,落在關(guān)毅眼中便覺得她非常客氣疏遠(yuǎn),他望著寇彤的臉頰,不由又想起鄭世修那句“彤meimei”來。 如果是鄭世修幫忙,她還會這么客氣嗎? “你……太客氣!你治好了我祖母的病,便是我們永昌侯府的大恩人,別說是租房子,那房子便是送給你當(dāng)作酬金也是使得的。我們不過是幫你租了房子,你就這樣感謝,落在旁人眼中,還以為我們永昌侯府眼高于頂,不知感恩戴德呢!” 他的聲音繃得緊緊的,明顯沒有了剛才的愉悅與輕松。 寇彤雖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大抵也猜到他不喜歡自己這樣說感謝的話,她便從善如流,微微一笑道:“其實也不光是為了租房子的事情。今天到府上來,是有一事想請夫人幫忙?!?/br> “你有什么事情?”關(guān)毅一聽,身子不由微微向前,一副洗耳傾聽的樣子。 寇彤略一猶豫,關(guān)毅忙說道:“祖母病的時候,母親曾經(jīng)在菩薩面前許過愿,若是祖母身子好了,就要到寺廟里住二七一十四天還愿,她是前天剛出去的,估計還要十幾天才能回來。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說也是一樣的。” 這件事情跟永昌侯夫人或者關(guān)毅說都是一樣的,只是寇彤覺得永昌侯夫人脾氣好,想跟她說說話罷了。既然她不在,寇彤就將自己的打算告訴了關(guān)毅。 “世子應(yīng)該知道,我跟母親之前是住在范水鎮(zhèn)的?!?/br> 關(guān)毅點點頭:“嗯,是的,我頭一次見你就是在范水鎮(zhèn)?!?/br> “后來我跟母親一起來到南京,當(dāng)時走的匆忙,有一些東西落在范水鎮(zhèn)沒有帶過來,那些東西大概值三千兩銀子,雖然不多,但是對我跟母親來說,足以支撐我們好幾年的生計了。我想去把東西取回來,又找不著可靠的人幫忙,所以想跟府上借一輛馬車,還有兩個壯實的家丁跟我一起回范水鎮(zhèn),幫我把東西取回來。” 關(guān)毅一聽便猜到寇彤說的東西,大約就是曾經(jīng)藏在破廟里的銀子了,他沒有想到寇彤隱瞞著眾人的秘密,會這樣直白地告訴他。 難道在寇彤心中,他們永昌侯府或者他本人比旁人更可靠嗎? 他不由心花怒放! “這是小事!”關(guān)毅發(fā)自心底覺得高興,他面上帶著輕松的笑容說道:“剛好我后天要去范水鎮(zhèn)一趟,到時候,你跟我一起去就是!” 寇彤今天來的時候,就沒有打算隱瞞。這三千兩銀子,在永昌侯府這樣的簪纓世家、天子近臣看來,真的算不得什么。自己是來求人幫忙的,與其遮遮掩掩惹人笑話,不如大大方方說出來。 只是她沒有想到關(guān)毅也要去范水鎮(zhèn)! 他是真的要去范水鎮(zhèn),還是有其他的原因?寇彤雖然想不明白為什么,但是也大約知道應(yīng)該多多少少跟自己有關(guān)系。他該不會是怕自己將那天晚上的事情說出去,所以想殺人滅口吧!或者用其他的方法,讓自己不能將那件事情說出去! 寇彤不由心底發(fā)虛,手心出汗:“哈,這真是……真是巧!沒想到世子也要去范水鎮(zhèn)!” “是啊,的確很巧!”關(guān)毅沖寇彤一笑:“再過一段時間,便是我祖母的生辰,自打她染病以來,就沒有過過壽。祖母最喜歡蘇繡,我聽說范水鎮(zhèn)有一個繡娘繡的一手好蘇繡,而且是兩面繡,如果我能從她手上買到蘇繡,獻(xiàn)給祖母,祖母一定非常高興。” 他說話的時候,帶著微笑,那笑容如吹拂過山間曠野的風(fēng),磊落而疏朗。 寇彤見了不由羞愧自責(z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