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jié)
我對付不了姜大人,但高建寧還是不在話下。在我聲色俱厲的威脅之下,他收起了之前的神態(tài),乖乖地跟著我走進(jìn)了廚房。 “姜大人這樣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沖著正在剝大蒜的高建寧問道。 “當(dāng)然是保護(hù)我的安全,萬一對方知道我沒死,豈不會再來一次暗殺!” “切,你還真把自己當(dāng)根蔥了,整得跟法西斯首領(lǐng)一樣。不過,姜大人肯定不只這個目的,快老實交待,這段時間都干了些啥?” 如果姜大人當(dāng)初不告訴我高建寧的真實身份,我到現(xiàn)在還以為他只是一個半吊子的計算機(jī)科員,所以這家伙雖然平時看著話咧咧的,但其實嘴巴極嚴(yán),不用點強(qiáng)制性的手段,他是不會主動向你說些什么的。 “也沒干啥啊,就是盯著那司機(jī)。不過當(dāng)時姜大人還不知道陳宇嘉的情況,所以我們的行動比較盲目。” 看來姜大人果然厲害,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竟然憑直覺找到了一條最正確的路。他安排高建寧詐死,這絕不是心血來潮,而是一件相當(dāng)重大的事件,因為一名警察犧牲關(guān)系到很多方面,如果當(dāng)時他不下一個大決心,肯定是不會這樣做的。而他之所以下這個大決心,是因為他憑著多年的經(jīng)驗,感覺到這件事的蹊蹺和重要,所以才會這樣做。 “有沒有什么情況?”我的心靜突然變得有些緊張,生怕從他嘴巴里蹦出司機(jī)已經(jīng)死了之類的消息。 高建寧把蒜瓣往碗里一扔道:“沒有,這家伙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閑逛,再不就聽聽?wèi)騽∠孪缕澹贿^我打聽到他身患絕癥,也許只能再活七八個月。” “你沒有去調(diào)查他的銀行賬戶?” “查了,沒有異常?!?/br> 我的眉頭皺了起來,因為姜大人已經(jīng)告訴過我,陳宇嘉的銀行賬號沒有問題,現(xiàn)在司機(jī)也是一樣,那么他們到底是怎樣交易的呢? 有兩種情況:第一是現(xiàn)金交易,陳宇嘉平時就積累了一大筆資金,他取出其中的十幾萬現(xiàn)金交到司機(jī)手上,司機(jī)按他的要求沒有把錢存在銀行里,所以這筆錢的來去就不會在于銀行賬戶上顯示出來。第二是陳宇嘉用別人的錢付給了司機(jī),同樣也可以達(dá)到來去無蹤。 可是,現(xiàn)在冒名辦理銀行卡的實在太多,所以陳宇嘉也可以用別人的身份證辦一張銀行卡,然后進(jìn)行這筆交易。如此一來,這個范圍就太大了,從偵查的角度來看,幾乎近于大海撈針。 “他不是賠償了你家里一筆錢嗎?這筆錢查了沒有?” “查了。當(dāng)時他的車是最高額度的保險,所以約百分之八十是保險公司出的,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是他家?guī)资甑姆e蓄,沒有一點破綻?!?/br> 我眼睛珠一轉(zhuǎn),突然道:“你小子不會真的把那筆錢私吞了吧?” 高建寧苦苦一嘆道:“我也想啊,但怎么可能,錢都私下給了死者的家屬,并且局里還另外拿了一點保密費?!?/br> 我一想也是,這事是經(jīng)過組織的,他怎么可能中飽私囊。 看來這司機(jī)也不簡單,那么一大筆錢,他究竟藏在哪里呢?另外,從這一點來看,他是絕不會告訴我們事情真相的,因為說出真相的時候,不但他還有幾個月的壽命會在牢里度過,而且那筆足夠他妻兒生存的錢財也會泡湯。 一個只有幾個月壽命的人,他已經(jīng)看破了生死,并且即將走向永恒的黑暗之地,所以這種人除了對死亡有著本能的畏懼之外,是不會再有任何可怕的事物的。我相信即使世界上最優(yōu)秀的警探或?qū)徲崒<遥紵o法讓他開口。 難怪當(dāng)初我提出從司機(jī)身上下手,米歇爾立即制止了我的這種想法,看來他對人性的了解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我啊。 突然我心里一跳:如果陳宇嘉也想到這一點,那么他會不會對司機(jī)置之不理? 第三十九章 黃雀在后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我這場戲可就白演了,更重要的是陳宇嘉逍遙法外的可能性就成倍地增長起來。 我對高建寧道:“你在這兒老實干活,我去上網(wǎng)?!?/br> 高建寧立即叫道:“不行,你這是壓迫啊。” “對,就是壓迫,你想造反不成?” “我要告訴姜大人!” “哈哈,你當(dāng)自己還三歲半呢,就算你要告,要姜大人回來之前,這里我說了算,老實干活,千萬別讓我把先前的賬重算一遍?!?/br> 搞定高建寧之后,我立即在網(wǎng)上跟米歇爾教授取得了聯(lián)系,把我的擔(dān)心說了出來。 米歇爾回道:“你說的事情有一定的可能性,但是這是一起謀殺案,并且關(guān)系到一系列重大兇殺案件,即使陳宇嘉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他不可能不在乎成敗,因為這是他最初的動機(jī),他不可能背叛自己。既然如此,那么他的心境就會發(fā)生變化。雖然他很聰明,但再聰明的人,都有一顆和常人一樣的心性,只要他真正在乎,那么就會做出平時不會做的事情?!?/br> “希望如此。” “耐心地等待吧,他會在理智和心性之中掙扎一段時間,然后才會開始動手?!?/br> 突然,我問道:“如果你是他,會不會這樣做?” 米歇爾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回道:“會!” 跟著,他又打了一行字:“雖然他現(xiàn)在沒有行動,但是一定在通過某個渠道關(guān)注那名司機(jī),你可以想辦法讓他認(rèn)為司機(jī)在大手大腳花錢,這樣就能促使他早下決心。” 我眼前一亮,打回一串字:“你也是個妖孽之物。” “妖孽?中文的意思就是本事很大的妖怪,我太喜歡這個綽號了,以后就叫我妖孽吧?!?/br> 我滿頭黑線,這家伙的思維也太變態(tài)了吧,居然愛做本事很大的妖怪,于是又打過一串字道:“在中國,本事最大的妖怪叫黑山老妖,你就用這個名吧?!?/br> “黑山老妖,太棒了,以后我就是黑山老妖?!?/br> 這時,旁邊傳來一陣偷笑,我轉(zhuǎn)頭一看,只見高建寧悄無聲息地站在一邊,正盯著聊天記錄樂呢。 “老哥,你也太損了吧,居然讓人家叫黑山老妖,你咋不讓他叫倩女幽魂呢?” “去你的,沒看見我在做正事,再說人家愿意,你cao那閑心還不如把菜都摘出來。” “這好像是個老外,誰呀?你啥時有了外國友人?” 我隨手打了一串字:“黑山老妖,拜拜!”然后沖著高建寧道:“這老妖可不是一般人,世界有名啊?!?/br> 高建寧立即湊上前道:“老哥,快告訴我,他到底是什么來頭?” “想知道?” “想,非常想!” 我晃了晃頭,然后不緊不慢地道:“那你先告訴我,你裝死的事情有沒有告訴過馮思琰?” 這個問題我早就想問了,但知道這家伙不會說實話,所以一直等到現(xiàn)在,總算逮著一個機(jī)會。 高建寧一聽就怔住了,兩只眼睛習(xí)慣性地開始亂晃。我立即道:“不準(zhǔn)說假話,否則我現(xiàn)在就打電話過去,一問就知道了?!?/br> 這一招立即將他拿死,他乖乖地道:“第二天就告訴她了,你可千萬別告訴姜大人,否則我死定了?!?/br> 我一巴掌扇到他的頭上,大聲罵道:“重色輕友的家伙,不告訴姜大人你也死定了!” 高建寧自知理虧,讓我修理了一頓,連聲道:“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我氣呼呼地道:“哼,我看那小妮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裝得還挺像,連我都騙過去了,以后有你小子受的?!?/br> 記得那段時間,馮思琰看我的眼光就像是一個十足的怨婦,沒想到這小妮子竟然是裝出來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如此冰艷冷傲的女人,演戲功夫竟然如此了得,看來又是一個禍國殃民的女主啊。 “對了,姜大人今天叫你過來做什么?” “他說讓我過來吃飯,順便布置一下后面的工作,沒想到遇到了你?!?/br> 我把眼一瞪:“感覺很不幸?” “信,信春哥得永生那樣信?!边@小子又開始滿嘴跑馬。 當(dāng)牛rou絲剛剛起鍋的時候,一個聲音傳來:“好味道,看來今天有口福了?!?/br> 我一臉陰沉地走出去,幽怨地看著姜大人,那模樣快趕上倩女幽魂了,姜大人都有點被看得心里發(fā)毛。 他小心翼翼地道:“咋啦,見到高建寧高興過頭了?” 我陰陰地道:“姜大人,這是最后一次晚餐,希望你能滿意?!?/br> 姜大人全身一寒,罵道:“你小子今天怎么回事,一驚一咋的,連最后的晚餐都搞出來了,你存心不想讓我好好吃頓飯是不是?” “姜大人”我一字一句地道:“我已經(jīng)忍了很久了,你告訴我,為什么讓高建寧舒舒服服地住酒店,卻把我弄到這里來當(dāng)長工?” “哦,原來是這事?!苯笕艘桓斗畔滦膩淼臉幼?,完全沒把我的感受放在眼里,漫不經(jīng)心地回道:“我聽高建寧說你炒菜有兩把刷子,剛好你嬸又不在家,所以就把你這位大師傅請來羅?!?/br> “高建寧!你快給我滾出來!”我睜著兩只要吃人的眼睛,厲聲喝道:“我要剝了你的皮!” 這時,高建寧突然從姜大人的背后伸出一個腦袋瓜子,沖著我嘿嘿一笑道:“老哥,這事兒不能怪我,以前在你家的時候你一邊做飯一邊吹噓你多狠多狠,我老早就給姜大人說了這件事,真的不是故意的?!?/br> 我哪里還聽他的辯解,立即如狼似虎地?fù)淞诉^去,房里頓時響起高建寧的慘叫,而姜大人則優(yōu)哉樂哉地坐在桌子邊上,夾起一柱干煸牛rou絲放進(jìn)嘴里,一邊大贊好吃,一邊欣賞著我跟高建寧的自相殘殺。 吃罷飯之后,姜大人這才開始說正事,原來是上級有令,要高建寧到外省參加另一起行動。 高建寧本來在特務(wù)辦就屬于半職人員,隨時都可能回到原單位工作,現(xiàn)在那邊需要他回去,姜大人不可能死留著不放,于是高建寧的工作就由我來接替。 一想到要離開這個暗不見天日的地方,我就禁不住喜悅,忙對姜大人道:“我要住酒店,鴻云大酒店。” “王磊,酒店有啥好住的,哪有家里住著溫馨呢,你還是留在這里吧?!苯笕碎_始勸誘起來。 這是原則問題,我可一點不會放松:“不行,住這里影響工作激情,甚至是沒有一點激情,你看著辦吧?!焙貌蝗菀状换厮燔?,我可要好好地擺一擺譜。 就這樣,在我的強(qiáng)烈抗議和要求之下,我終于如愿以償從高建寧手中拿到了酒店鑰匙,住進(jìn)了寬敞舒適的豪華套間。 當(dāng)住進(jìn)去之后,我才知道,其實不用我強(qiáng)烈要求,姜大人也會讓我住進(jìn)來的。因為鴻云大酒店就在司機(jī)所在的居民樓對面,而我所住的房間,剛好和他家的樓層相同。并且因為酒店的樓層高度比居民樓略高,所以從我這個角度,可以非常清晰地俯視到他家的全景。 我擺弄著放在窗戶邊上的高倍望遠(yuǎn)鏡。鏡頭里,可以看出司機(jī)的生活比較拮據(jù),一幢樓只有兩家沒有安金屬防盜網(wǎng),他家就是其中之一。另外,當(dāng)鏡頭拉近我的他家的距離后,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家里基本沒有多少家具,房屋只是簡單地用膩子粉刷過一遍,是個典型的貧窮人家。 這名司機(jī)名叫李又山,年齡四十八歲,與妻子育有一子,兒子跟我年紀(jì)差不多,但是智障人氏,根本無法到外面自已謀生。這樣一個家庭,本來就過得很艱難,加上李又山身患絕癥,所以就更加不堪了。 這也正是陳宇嘉為什么會找上他的原因,只有這樣的人,才會為了十幾萬元錢毫不猶豫地走而挺險。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李又山無論如何都不會出賣陳宇嘉,他會用自己僅有的七八月壽命來保護(hù)那一筆錢財,以讓妻兒在自己離開人世后能夠過上寬裕一點的日子。 也許,他的心里也有正義和良知,但是為了自己的妻兒,他喪失了這些,淪為一個殺人兇手。面對這個只有幾個月壽命的殺人兇手,我真的不知道做何想。從法理上講,他可能會被處于極刑,但是從親情上講,他是一個好丈夫和好父親。 有的時候,人就是這樣矛盾,就像古語說的‘忠孝不能兩全’一樣,人們總是在顧此失彼。但是,如果這個社會上的每一個人都跟李又山一樣,為了自己的親情而罔顧法律,縱兇殺人,去摧毀別人的親情,那我真不敢想像,這個世界會變成什么樣子。 此時,李又山正坐在家里,他的智障兒子也坐在一邊,手里拿著小孩子的玩具翻來翻去看個沒完,李妻則在廚房里忙著準(zhǔn)備中午的飯菜。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靜平和,根本無法想像他們現(xiàn)在的生活會與一件蓄意殺人案有關(guān)。 這時,李又山突然站起了身,向房門方向走去。門被拉開,他的人消失在門的后面。我急忙戴好偽裝,匆匆趕到樓下,由于樓層一樣,所以我?guī)缀鹾退黄鸬竭_(dá)街面。但是酒店的大門與李又山的樓道是斜對著的,所以我的出現(xiàn)不會引起他的注意。 李又山慢慢向前走去,我遠(yuǎn)遠(yuǎn)吊在后面,一直跟出了一條街。李又山突然一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街邊的一間麻將室,我趕緊走到街的對面,站在一個很不起眼的地方,暗暗地監(jiān)視著里面的一切。 可是,正如高建寧所說,李又山到這里只是消遣,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就出來了。我又跟著他在街上晃了一圈,然后繞回了起點。 這一趟跟蹤下來,我可是一分鐘都沒坐下,感覺還真有點疲倦,不禁懷念起在姜大人家里的吃了就睡的美好時光。 李又山走進(jìn)了樓道,我也走回了酒店。可是當(dāng)我的腳剛一踏進(jìn)酒店的大門,立即就縮了回來,轉(zhuǎn)身一閃,躲在門外的墻根,借著大門明亮玻璃的反光,觀察著里面的一切。 原來,我竟然看到了刑偵四組的人——丁慶園和叢琳。 我并不是罪犯,而他們是我的同事,但出于一種奇怪的直覺,我見到他們的第一反應(yīng)不是上前打招呼,而是迅速地躲藏起來,這的確有點難以解釋。雖然我現(xiàn)在是處于‘地下工作’時期,但也沒有必要如此緊張,像見到敵人一樣。 借著玻璃的反射,我看到丁慶園和叢琳正在向吧臺的工作人員進(jìn)行詢問,并且翻查了電腦記錄。 我的心里暗暗奇怪,他們不是在辦理長青路紀(jì)成林和教堂神父的兩件案子嗎,怎么跑到這里來查人,難道兇手跟我住一家酒店? 轉(zhuǎn)念一想,我又偷笑起來,這幫家伙看來又誤入歧途了,因為兇手是陳宇嘉,他是絕對不會住在這里的。不過我也不準(zhǔn)備提醒他們,誰讓鴻洋那小子讓人看不順眼,再加上讓人全身發(fā)寒的笑面虎付震,這更是讓我對刑偵四組有些不爽。 就在我東想西想之際,完全感覺到危險自后方逼近,剛想有所動作,豈知就在這時,一雙有力的大手壓在了我的關(guān)節(jié)之上。雖然我沒有看到對方,但是我敢肯定對方是一名經(jīng)驗豐富的刑偵人員,因為他的擒拿手泄露了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