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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可說話很少拖泥帶水,這次也一樣,“最開始老蔣注意到你時,我動過不好的念頭。后來漸漸也就看開了。”頓了頓,“他在外,有多少小姑娘不要臉面地往上撲,我不管??墒莿e人不能拿我當跳板。從前也有幾個不識相的,后來我讓她們連北京也呆不下去。好在……這些人里頭沒有你。” 宋愛兒只是聽著,沒作聲。夜里這樣安靜,幾乎能聽見她們彼此的喘息聲。 杜可說:“我為蔣與榕付出過什么,別人誰也不知道。我答應了他,要把這些秘密帶到地里的。” 宋愛兒的耳朵開始漸漸發(fā)燙,她有一個習慣,聽見別人說起什么秘密時,耳朵總是會發(fā)燙。 杜可笑著說:“從今天起,你就真是我半個meimei了,宋愛兒?!?/br> 她覺得受寵若驚,不過面上還是淡淡的,“你累了,早點休息吧,杜可姐?!?/br> 杜可的話就像一顆投入水里的炸彈,總是要先沉默上那么十幾秒,才會爆發(fā)出巨大的威力。那威力透過心湖的層層水面,不住地往外泛著波瀾,像是剪短了紋路的綢子,會扯開無數(shù)的絲線。宋愛兒看著電梯的層數(shù),直到聽見“?!钡囊宦?,才猛然回過神。 她站在門前,忽然忘記了密碼。定定地站了好一會兒,才按下了幾個數(shù)字。門開了,宋愛兒長吁一口氣。推門而入,里頭一片漆黑。她想按燈,有人從身后忽然摟住她,強有力的臂膀勒得她腹下生疼。 宋愛兒踹了他一腳,王邈終于放開手,仍舊沒開燈。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見,只有微博的月光像是一層又一層被剝得很干凈的慘灰色映在彼此臉上。 王邈的眼珠子烏黑發(fā)亮,望著一個時,似乎能將人就這樣吸進去。他看著宋愛兒,似笑非笑地說:“怎么這時候才回來?” “你不是飛上海出差去了嗎?” “我要不回來,還不知道你有晚上一點多才回家的癖好呢?!?/br> “我陪人逛街去了?!彼螑蹆航忉?,順手要去摸燈。王邈吻著她的后背,聲音低啞,“早知道了,是樓下開跑車那女人嗎?” “她是我干jiejie杜可,你見過的。” 王邈不在意地應了一聲,從她的后背吻到了頸邊。宋愛兒勉強推開他:“我困了?!?/br> “你有陪人家逛到凌晨一點回來的精神,還會沒有對付我的精神?” “她不一樣。”宋愛兒剛想說她是蔣與榕的女友,忽然想起自己心底藏著的那個不可告人的目的,只得住嘴。好在王邈也沒什么追問下去的興趣,兩人正吻著,“啪”一聲,頭頂?shù)臒袅亮似饋恚澜缁砣幻髁痢?/br> 宋愛兒推開他,發(fā)現(xiàn)原來是自己的后背無意碰觸到了感應開關,“什么時候回來的?” “晚上七點就到了北京,一回來就等著你。哪知道你陪人家沒心沒肺地逛街去了?!蓖蹂阏Z氣不善。 宋愛兒踢了踢腳邊堆了一地的袋子,調整出一副笑瞇瞇的模樣:“我當然得陪人去了,我又不白陪。你看看這是什么?” 王邈看也不看那些戰(zhàn)利品一眼:“主次不清?!?/br> 宋愛兒見他今天的心情格外好,有些奇怪:“生意談成了?” 王邈也不答她,將她整個人撈進懷里,兩人一起跌進了沙發(fā)里。宋愛兒身上有一種很清涼的香味,像是秋天里木樨的味道。他埋首在她的頸間,好一會兒才低聲說:“餓了,快給我做吃的去?!?/br> 宋愛兒打量著他,看他的確是一副倦懶疲憊的樣子,眼下起了淺淺的眼袋,頭發(fā)也很亂,心底忽然像被一只小爪子撓了似的,脫口而出:“你都混成這樣了,怎么連頓飯也吃不上?” “所以說,有錢人也怪可憐的唄?!蓖蹂懵牭靡恍?,放開她,雙手懶懶地枕住頭,“窮人為錢奔命,富人為命奔錢?!?/br> 宋愛兒覺得這簡直是歪理,不過從他口中這么吊兒郎當?shù)卣f出,似乎也有一點別樣的滋味。她問他:“要吃什么?韭菜盒子喜不喜歡?” “夜里不吃油膩的,下碗面就好。”他說著閉上眼,看樣子是真累了。 宋愛兒看著他這副模樣,心想:這個人,要是永遠這么好說話就好了。 王邈被宋愛兒搖醒時看了一眼墻壁上的掛鐘,才過去十五分鐘夢里卻像是睡了一宿。短憩后人的精神格外足,他讓宋愛兒再熬個粥,自己跑去浴室沖澡去了。他在浴室里把水開到最大“嘩嘩”的水聲,蒸騰的霧氣,浴燈那么亮。可世界卻格外安靜。王邈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覺得自己快要無可救藥了。宋愛兒從廚房熬粥出來時,他已經坐在桌邊一個人安靜地吃了起來。洗了澡的王邈神清氣爽,頭發(fā)濕漉漉的,眼眸也是濕漉漉的。他穿起一件居家睡衣,腰帶松垮垮地系著,露出結實的胸膛。 廳里只有筷盤子,相碰的叮當聲,王邈耷拉著眼皮把最后一口面吃完,拿起一旁的帕子抹抹嘴,評價道:“味道不錯?!?/br> 宋愛兒坐在一旁,接過盤子:“我去洗?!蓖蹂憧此皂樀臉幼?,想,這才是吃過苦的孩子才會有的姿態(tài)。和他在場面上見過的那些大小姐確實不一樣。也是因為這樣,才會讓他總是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宋愛兒洗完盤子回來,先前的睡意全無,大學人撐到了一個極限,總會迅速地變化為另一種狀態(tài)。就好像餓極了的人會生出虛無的飽實感。她精神,王邈更精神,盤坐在沙發(fā)前懶懶散散地按著遙控器看球賽聯(lián)播。國際臺的英文解說流利迅速,他起先以為她不會明白,誰知道她看的津津有味。王邈換了個姿勢,漫不經心地問:“打過馬球?”宋愛兒沒搭理他,還在看球賽,“嗯”了一聲:“從前看過一場?!蓖蹂闫鹣认氤爸S,轉念一想她的經濟實力還沒有閑情逸致到去看馬球賽,也不知是她的哪個男人帶她去過。這么一想,笑容也就頗有些不起滋味。宋愛兒回過神來,丟下遙控器,雙手環(huán)抱著他:“吃味了?我真去看過馬球賽,不過是在觀眾席上做服務生。哪天你帶我真見識下唄?”王邈一捏她的臉:“用不著等哪天。再過幾天就有一場,場面還挺大。不少明星也來?!彼螑蹆浩鹣冗€挺高興,漸漸地卻生出一絲猶疑。王邈看在眼底,不露痕跡的解釋:“到時讓丁大成領著你坐吧,場面上熟人多。”頓了頓,“咱們這關系可一早就說好了,不能讓別人知道?!彼螑蹆旱椭^,仿佛只是顫了顫睫毛,很快拾起遙控器換了個臺,輕松地說:“我知道,你那會所開幕之前,我不會在人前露臉機會的?!彼麄兛辞蛸惡绕【埔恢钡搅璩咳c多。王邈攬著她就在沙發(fā)上睡著了。宋愛兒絲毫沒有睡意,只是微微閉著眼,仿佛養(yǎng)神一般將頭一歪,依靠在他的肩上。這個姿勢卻很難入睡,過不了多久人的手臂就會麻,腳就會僵。她在王邈醒之前不動聲色地起身,給他蓋好了薄毯。室內溫度是自然調控,所以即使進了十一月也不會感冒。她披上一件紫紗披風,一個人跑到了露臺上。露臺上原本種了幾盆白丁香,那是一種很美的變種花,開得最漂亮的時候,密密簇簇地挨著,像是瓊云堆雪。王邈和她說過一回,所以她記住了,想著不知明年五六月是否還能站在這里再看一看它。她從凌晨四點一直站到七點,天漸漸亮了一些,困意像是莫名退潮的潮水又在一瞬間涌了上來。宋愛兒還是不睡,她怕自己一睡,就會睡到午后四五點去,睡的昏天黑地。熬了一夜的女人的臉是最難看的。可是不怕,從七點到十點,她還有足足三個小時的時間。王邈的房子里沒有梳妝臺,她在洗手間的大鏡子前一筆筆地描眉,上裝,直到把瑕疵掩蓋得毫無痕跡。太陽完全升起的時候,宋愛兒出發(fā)去見丁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