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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愛兒看了一眼王邈,有心挑事兒,于是趁他不注意向景思思微微一笑,下巴朝蔣與榕那邊抬了抬。景思思倒沒像往常那樣把她當透明空氣,她略帶遲疑地向宋愛兒回望了一眼。這是不愿直接接觸王邈的逆鱗呢。 宋愛兒忽然就想起了和王邈在一塊兒的日子。那時她可真是把王邈當大爺供著,生怕一句話說錯,他就會突然翻臉。而且他身邊的鶯鶯燕燕實在太多,沒見誰能霸占著這人,跟立了個廟似的。這樣慣著他,到頭來不過是自取其辱。再想下去,她便著了魔似的,一時也忘記了在北京時杜可是怎么和自己說的,腦子里只浮出一個模模糊糊的念頭。 她不能讓他就這么痛快地忘了自己。從巴厘島回去,各自塵歸塵土歸土,那些往事會像風一樣被吹散。而榮辱里的每一寸猙獰,都不過是這人今后漫長的人生中偶爾回想起的那一瞬淡淡的笑柄。 宋愛兒知道自己這樣子傻透了,簡直是胳膊比著勁擰大腿??墒牵€是深吸一口氣,滿臉笑意地走到了正在一旁打著電話的蔣與榕身旁。 耐心地聽他講完電話,她才露出一個純真得仿佛孩童一般的微笑:“蔣先生,有件事……想和你商量?!?/br> 宋愛兒湊向蔣與榕低聲細語時,王邈的眼睛就一直沒從她身上挪開。等她笑瞇瞇地回來時,還沒開口,他就已截斷了她的話:“哎喲,宋導游和人咬耳朵說什么呢?” 景思思屏住氣,看著神色自若的宋愛兒,她有點擔心自己親手點燃了身旁這兩個定時炸彈。 好在宋愛兒是一個被澆了水的炸彈:“我剛剛和蔣先生介紹烏布皇宮的風俗。蔣先生聽說了宮殿里會有巴厘島的傳統(tǒng)舞蹈,非常感興趣?!?/br> 王邈笑了一聲,順手擰了擰景思思的下巴:“哦,三個人都想一塊兒去了?” 宋愛兒說:“那王總您呢?” “客隨主便?!?/br> 但王邈明顯是生了氣,也不愿景思思在自己眼前晃悠了:“我要一個人透透氣?!?/br> 好在打完電話的蔣與榕非常有紳士風度地請景思思一同隨行在皇宮內參觀。 人都走干凈了,連那些鬧哄哄的旅游團也都不見了,宋愛兒看了一眼站在陽光下皇宮大門口的王邈,沒打算搭理,剛要走到一旁去買水,忽然被他叫住:“哎,哎?!?/br> “有事嗎,王總?” “叫王總多客氣?!?/br> “王邈,該說的在海神廟那會兒我都和你說透了?!?/br> 有那么幾秒,他被那炫目燦爛的巴厘島的陽光刺得幾乎睜不開眼,淡淡地用手背遮了一下。視線里的宋愛兒,站在白蓮花的陽光底下,好似欲融的雪一般。她的眸子也變成了淺淺的琥珀色,笑容很透明干凈,是讓人捧在掌心舍不得呵一口氣的水晶玻璃。 王邈覺得自己有些眩暈了。 好一會兒,他的神志終于回來了,非??尚Φ刈猿爸骸拔以趺从X得我們倆就像一個夢似的?” 宋愛兒冷冷地看著他,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可也知道總不會是好話。果然,下一秒王邈已不緊不慢地開口:“我這一眨巴眨巴眼,那個勢力透頂?shù)男」媚锞突貋砹??!?/br> 她終于聽明白了,他這是在諷刺他們頭一回見面的場景呢。腦子里的血液“噌噌”地往上冒,宋愛兒卻不覺得羞恥。 陽光這樣暖,這樣曬,太陽好似將一整個世間的璀璨都聚集在了這赤道上的一顆明珠上。生命在陽光里流動著,她感到血是燙的,骨頭“咯吱咯吱”響。 活著,并不是一件羞恥的事。哪怕是像個小丑一般地活著。 “哦,那一定是你的那個夢做得太長了。”她說,“那個勢力透頂?shù)男」媚锟梢恢睕]走,她原本是什么樣,就該什么樣。是你自己把她想得太好了,連人生究竟是一場夢還是冰冷的現(xiàn)實都沒分清,王總?!?/br> 王邈擰了擰眉頭,角色并不好看地望著她。 而她站在距離自己咫尺之遙的地方,那口氣不知是玩笑還是嘲諷。 它們之間只有瀑布似的轟轟烈烈落在人世間的陽光,巴厘島的陽光。陽光曬得人睜不開眼,曬得人臉上發(fā)燙,眼睛也漸漸被迫閉上。 可真大啊,這巴厘島的太陽。王邈想。 一場戰(zhàn)役還沒來得及爆發(fā),立即被剛剛沖散在四處購買小工藝品的新婚蜜月團給滅了火,三五成群的人沖開了她和他。 王邈被一個中年人撞到了一邊,幾近狼狽地踉蹌了一步。宋愛兒也沒好到哪兒去,那中年胖大叔像一個立體扇形似的,橫掃一大片。她跳得快,也沒能躲開。來不及惱怒,往前走了幾步的胖大叔已經(jīng)回過頭:“不好意思,不好意思?!?/br> 宋愛兒拂了拂身上的裙子,剛想說一聲“沒事”。那胖大叔眼見旅行團已走遠,急了,連忙一把拽上他們:“嗨,這異國小島的,小兩口鬧什么別扭呢?” 說著,不容王邈辯解,胖大叔一手拽住一個把兩人趕鴨子上架似的轟進了蜜月團的人群里。 對方的力氣很大,再加上王邈一向不愿在人前失了風度,所以倒像只小雞仔似的被他一路向著宋愛兒推搡去。 宋愛兒僵著一張臉:“不,大叔,您認錯了。我和他壓根兒就沒什么關系?!?/br> “胡說什么呢!”沒想到大叔的臉黑得比她還快。 王邈趁這功夫慢悠悠地煽著風點著火:“就是,親愛的?!鳖D了頓,一把攬住她的肩膀,歪過頭親昵地蹭了蹭她柔軟的發(fā),“不就是為了那個你喜歡的小玩意兒咱沒買嗎,你這一路上就都不理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