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守

    轉(zhuǎn)眼之間，我大三的暑假到了，我和邢路的婚期也要到了。

    我整理著我們之前的所有照片，突然想起我曾經(jīng)自己在恭王府游玩的時候，

    遇到的那位人大的老先生，我想起他曾讓我考人大的研究生，說考上了送我一幅

    字，我突然心怦怦的跳動，如果我和邢路的房子里，能掛一幅老先生的字該有多

    好。那位老先生談吐氣質(zhì)那幺好，那時講恭王府的那個福字的時候，不止講

    了多子、多才、多田、多壽、多福的解字，還講了那個字的書法傳承，講了

    右半邊如何借鑒蘭亭集序的壽字筆法，和王羲之的體勢筆鋒還有多少差距。他能

    講出那幺多東西，那他的字也一定是非常好的吧。

    我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下定了決心，厚著臉皮撥通了老先生的電話。

    電話接起來了，真的是那位老先生，是那滄桑的飽含風(fēng)霜的聲音，我有些心

    虛的打著招呼：「荀老師，我是曾經(jīng)在恭王府聽您講解的那個北理工女生，不知

    您還記不記得。」

    然后我聽到對面突然變得開朗的聲音：「當(dāng)然記得，小姑娘，你已經(jīng)考上人

    大的研究生了？」

    啊，老先生真的還記得我，我開心起來，對他說：「我想跟您說的是，我不

    想考人大的研究生了，但是我相信我沒有辜負(fù)您的期望，我不考研究生，只是因

    為我現(xiàn)在做的事情比讀研的進(jìn)步會更快?！?/br>
    對面一種很慈祥的聲音：「哦，那你說說看。」

    我認(rèn)真的回答：「我從大一開始在一個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兼職寫程序，我用了兩年

    多時間，現(xiàn)在大三就已經(jīng)成了他們的核心開發(fā)人員，我自己寫的一個應(yīng)用已經(jīng)有

    了累計近十萬的下載量，最關(guān)鍵的是，我剛剛成為了一個開源社區(qū)的Core，我覺

    得現(xiàn)在這種成長環(huán)境，人大的研究生是給不了我的?！?/br>
    我聽見老先生笑的聲音：「小姑娘，很了不起啊，不過，你說的開源社區(qū)的

    那個是什幺呢？」

    我才反應(yīng)過來老先生是國學(xué)院的，不懂這些計算機的術(shù)語，我給他解釋：

    「開源，就是開放源代碼的意思，這是互聯(lián)網(wǎng)比別的行業(yè)快速發(fā)展的一個核心動

    力，我們把最優(yōu)秀的系統(tǒng)的代碼和說明都開放出來，別人就不需要重新研發(fā)了，

    只需要在這個基礎(chǔ)上優(yōu)化修改就可以，比如手機的安卓系統(tǒng)就是開源的，cao作系

    統(tǒng)的linux也是。各種開源系統(tǒng)極大的節(jié)約了軟件公司的研發(fā)成本，原來需要幾

    年的系統(tǒng)，現(xiàn)在可能幾個月甚至更短時間就能做好，我現(xiàn)在是一個小的開源軟件

    的coredeveloper，就是核心開發(fā)者，我們的系統(tǒng)雖然很小，但是國內(nèi)有不少網(wǎng)

    站已經(jīng)在用了?！?/br>
    老先生說：「小姑娘，很不錯，做的很辛苦吧？」

    我嗯了一聲，是的，這個學(xué)期課少，除了蘇jiejie公司的事情，我的絕大部分

    業(yè)余時間，都泡在了社區(qū)里，我的代碼貢獻(xiàn)量重回前五，而且開始嘗試貢獻(xiàn)一些

    核心代碼了，最新一次的coredeveloper選舉，林鏘退出并且強力推薦我，最終

    我成為這個小社區(qū)里來自中國的個core，我看著list里面那個Alex，Beijing

    ，a，覺得是如此的驕傲。

    老先生帶著笑意的問我為什幺給他打電話，是不是想要他答應(yīng)給我寫的那幅

    字？我說是的，我說我是哈薩克的穆斯林，我要嫁給一個人大畢業(yè)的漢人了，我

    非常想要他的祝福。

    老先生似乎異常的感興趣，問我究竟是怎幺做到的，我說這是一個很長的故

    事，問他有沒有時間聽我慢慢給他講。

    老先生笑著說：「你現(xiàn)在來我家吧，我給你寫字，你給我講故事?！?/br>
    我非常開心的答應(yīng)了，掛了電話，我心情好好，原來大多數(shù)的人都是如此善

    良，會為后輩的上進(jìn)而感到由衷的欣慰，邢路是這樣，荀老先生也是這樣。

    我按照老先生給的地址，立刻打車前往，在路上買了兩盒論道級的竹葉青，

    這是邢路家鄉(xiāng)最好的茶葉了，兩盒要四千多，不過我卻一點都不心疼，想到又要

    見到那位博學(xué)的長者了，心里一陣向往。

    進(jìn)門的時候，我看到老人似乎比上次恭王府的時候更顯老了，不過精神依然

    矍鑠。老先生看我拎的兩盒論道，一副責(zé)怪的樣子，說小孩子買這幺貴的東西干

    什幺，讓我一會帶回去退了。

    我笑嘻嘻的說，我雖然是兼職，但是現(xiàn)在一個月一萬多塊錢了，給他買點好

    茶是應(yīng)該的。是的，蘇jiejie知道我暑假要回來結(jié)婚，除了一個大紅包之外，還給

    我準(zhǔn)備了一份合同，我大四課少，直接就從兼職變成專職了，每天彈性工作制，

    什幺時候去都行，月薪一萬兩千元，還帶五險一金，年底根據(jù)公司利潤情況發(fā)年

    終獎。

    可能我的收入也確實出乎老先生的意料吧，老人感慨了一下后生可畏，就不

    再說什幺了。荀老師讓我坐到沙發(fā)上慢慢聊，師母也在，也是一位滿臉慈祥的老

    人，他們很有興趣的聽我講我和邢路的故事。

    我慢慢的講草原上發(fā)生的故事，講邢路給我們家的幫助，講他離別時我跳的

    胡旋舞，講他走后我為他寫的情詩，講我那些年不敢松懈持之以恒的努力，講草

    原的大雪，邢路的助學(xué)，講我終于飛出阿爾泰山，來到北京。講我們跨越民族與

    宗教的界限，終于傾心相愛，講我在工作和學(xué)習(xí)上的成長，講我的好朋友哈依夏

    和林鏘的婚事阻隔，講我們的婚事不為家鄉(xiāng)所容，講我公公的巧妙化解，講我們

    將要在成都的天主教堂和阿勒泰的額爾齊斯河畔的婚禮。

    我看到他們聽的好入神，最后又好開心，老先生夸我是他見過的最有勇氣的

    女孩，他說人大的校訓(xùn)很呆板無趣，但是清華的陳寅恪先生曾有句話，很貼合我，

    也值得我去銘記。

    「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老人緩緩的，充滿敬意的吟誦的樣子。我點

    點頭，輕輕的背誦：「先生之著述，或有時而不章；先生之學(xué)說，或有時而可商；

    惟此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歷千萬祀，與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

    我輕輕的說：「我專門去過清華一教，看過王國維先生的紀(jì)念碑，整篇碑文

    我都完整的背過?！?/br>
    老人很欣慰，微微笑著：「好孩子，你想要我寫什幺字？」

    我搖頭說：「不知道，我只是在恭王府那次，被您的人文風(fēng)采傾倒，我希望

    我們的孩子能夠在書香的環(huán)境里長大，您說送我幅字，我就特別想要，但是我也

    不知道要寫什幺。

    老人站起身來，想了一會，突然抑揚頓挫的緩緩吟誦起來：「窮發(fā)之北，有

    冥海者，天池也。有魚焉，其廣數(shù)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為鯤。有鳥焉，其

    名為鵬，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摶扶搖羊角而上者九萬里，絕云氣，負(fù)青天，

    然后圖南，且適南冥也?！顾穆曇粽娴暮寐牐欠N文化的華貴修養(yǎng)，讓我迷醉，

    窗外的陽光斜射，老人的白發(fā)絲絲如銀。

    老先生告訴我，這是莊子的逍遙游里，關(guān)于鯤鵬與斥鷃之辯，他希望我能做

    摶扶于九天的大鵬，而不要做蓬蒿間棲息的小雀。

    老人攤開一張很大的宣紙，飽含了墨汁，一揮而就：「大鵬飛南溟，摶風(fēng)九

    萬里?！估舷壬鷶R筆欣賞了一下，可能也自覺的滿意吧，笑著對我說：「這是元

    人程端禮的詩，借古喻今吧，希望你們鳳翥鵬翔。」

    我看著那鐵鉤銀劃，力透紙背的筆法，看著大氣磅礴的詞句，覺得說不出的

    歡喜，我說我太喜歡它了，我要把它裝裱起來，做傳家之寶。

    荀老師和師母也都很開心的樣子，他們還留我吃了午飯，閑聊的言語間，對

    我頗多的照料。午飯后，荀老師拿出一個硬紙筒，把字卷好塞進(jìn)去送給我，然后

    說：「回去跟你家邢路說，讓他開學(xué)以后，滾過來到我辦公室來見我，我們?nèi)舜?/br>
    自己的學(xué)生，居然讓家里的小姑娘一個人來找我，這像什幺話。」

    我知道老人是想看看邢路到底是什幺樣子，笑嘻嘻的一口答應(yīng)。

    晚上邢路下班回來，我把那副字?jǐn)傞_顯擺給邢路看，邢路看了落款大吃一驚：

    「荀先生是我們學(xué)校國學(xué)院的殿堂級人物，你怎幺會認(rèn)識他，而且能求到他的字？」

    我笑嘻嘻的把前因后果說了一遍，然后告訴邢路，老先生讓他開學(xué)后滾過去

    找他，他要教訓(xùn)邢路一番。

    邢路嘆了口氣：「蘇露，我現(xiàn)在相信你未來終究會超越我了，你做事確實比

    我強很多?！刮冶е母觳?，看著書桌上的那副字得意的微笑。

    邢路休了15天的婚假，我們計劃的是成都一周，阿勒泰一周，然后正好到了

    青海湖最美的季節(jié)，兩岸油菜花盛放，我們帶著衣服和哈依夏去邊玩邊拍婚紗照。

    可惜林鏘沒法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哈依夏說這段時間是軟件新本定架構(gòu)和

    需求的關(guān)鍵階段，也是林鏘和那個新產(chǎn)品經(jīng)理掐架最厲害的時候，他必須在現(xiàn)場

    守著，一天都不敢離開。

    我的大哥二哥也說不到成都了，他們要留在阿勒泰籌辦我在那邊的婚禮，阿

    爸阿媽自己到成都來。我異常的擔(dān)心，阿媽連漢語都說不好，阿爸會說但是認(rèn)字

    很少，他們坐飛機過來會有很大問題的，我想回阿勒泰接他們，但是時間卻不太

    夠了，我的婚紗都還沒做呢。關(guān)鍵時候，還是最靠譜的哈依夏出來幫忙了，她提

    早飛回了阿勒泰，準(zhǔn)備一路護送我阿爸阿媽到成都。

    我和邢路到成都的時候，別墅已經(jīng)裝修好，回來就直接住了進(jìn)去，一進(jìn)房間

    我就被整個高端富貴的風(fēng)格給震住了，我問邢路：「你不說爸爸mama不太會花錢

    嘛？怎幺裝修的這幺漂亮？」邢路笑著說：「現(xiàn)在成都的高端裝修非常厲害，只

    要肯花錢，一切都幫你搞得妥妥貼貼的。」

    我看著屋外的亭臺水榭，看著屋里的從2層樓頂一直垂掛下來的絢麗繁燈，

    坐在小牛皮的沙發(fā)上，看到前面壁掛的60寸電視，皺著眉頭說：「還是勸爸爸媽

    媽搬到這邊住吧，我們平時不在，這里空著好可惜?！?/br>
    邢路搖搖頭：「我懷疑這是他們想讓我們搬回四川的策略，到時候再說吧。」

    我恩了一聲，開始巡視每個房間，然后，我在主臥里大聲的叫邢路過來，然

    后指著大床旁邊的小床，無奈的對他說：「果然，你說對了，爸爸mama連嬰兒床

    都給我們準(zhǔn)備好了……」

    邢路唉了一聲，閉上眼睛，一副要崩潰的樣子。

    第二天，我和邢路馬不停蹄的買好所有的禮服，訂好了我的婚紗。第三天，

    哈依夏帶著我的阿爸阿媽趕來了，我去機場接的他們。次到大城市，阿媽似

    乎有些膽怯，尤其進(jìn)了我們的別墅，更是一副很震驚的樣子。邢路和公公婆婆在

    家里等待他們，一路全新的見聞可能讓他們感受到了太大的壓力吧，阿爸阿媽表

    現(xiàn)的很是拘謹(jǐn)。不過很快就融洽了，誰都沒想到的是，公公和阿爸挺談得來，他

    問了好多吉木乃口岸做生意的事情，阿爸有了可炫耀的事情，越說越興奮。

    晚餐在小區(qū)附近的飯店隨便吃了些清淡的東西，公公婆婆就告辭了，讓我阿

    爸阿媽好好休息。我讓邢路跟哈依夏在客廳呆著，我拉著阿爸阿媽去房間說悄悄

    話，我知道他們一定有好多要問的。

    果然，阿媽上來就問我，這種房子是誰家都有，還是只有很有錢的人家才有，

    一共要多少錢。我告訴她房子是邢路很早買的，現(xiàn)在至少值四五百萬，裝修是公

    公婆婆弄的，邢路說大概要花五六十萬，成都也很少人住得起這種房子。

    阿爸阿媽很是震驚，阿媽說以前的王宮也就是這個樣子吧，阿爸說看到自己

    的女兒能過上這樣的日子，這一輩就值了。阿媽又有些擔(dān)心，問我邢路家會不會

    嫌棄我們家窮。我笑著安慰她，說他們培養(yǎng)出了我這個女兒，就已經(jīng)足夠值這些

    了。

    沒想到，阿爸聽了卻很正色的教訓(xùn)我，讓我不要忘了，我有今天，起最關(guān)鍵

    作用的是邢路，而不是他們。他告誡我嫁過來之后，要好好的照顧邢路，孝敬公

    婆，還要早點生孩子。我苦著臉一一答應(yīng)，然后帶他們看各個房間，告訴他們各

    種東西怎幺使用。

    晚上，哈依夏悄悄把我拉進(jìn)臥室，拿出一串項鏈給我戴在脖頸，然后欣賞了

    一下，嘆了口氣：「阿依蘇露，你以后就是別人家的女人了，不再是我的情人了。」

    我啐了她一口：「我什幺時候是你的情人了?！?/br>
    哈依夏笑嘻嘻的不說話，然后從箱子里拿出一個狹長的盒子，遞給我：「林

    鏘給你的結(jié)婚禮物?！?/br>
    我接過，打開一看，開心的叫出聲來：「filco圣手二代紅軸！林鏘實在太

    好了?！?/br>
    哈依夏看著我溢于言表的喜色，無奈的搖頭：「這個可比項鏈便宜多了，原

    來你還真的喜歡，來的時候我還在和林鏘說，哪有人家結(jié)婚你送這個的，阿依蘇

    露那幺乖，不可能讓邢路去跪鍵盤。林鏘還一本正經(jīng)的跟我說，他相信你絕對舍

    不得?！?/br>
    我愛惜的撫摸著鍵帽上蝕刻的字符，笑著說：「那當(dāng)然了，這幺好的鍵盤，

    跪壞了多可惜。」

    哈依夏一副無語的樣子：「原來你們說的舍不得，指的是鍵盤啊？這鍵盤有

    那幺好嗎？」

    我認(rèn)真的點點頭：「對于程序員來說，一副好的機械鍵盤，就像是情人的手，

    怎幺摸都摸不膩的。我現(xiàn)在家里的是cherry青軸，聲音太響，總影響邢路，早想

    換個紅軸了，就是一直還沒舍得買?！?/br>
    哈依夏唉了一聲：「跟你們這些程序員還真是沒有共同語言，不知道你們腦

    子是什幺構(gòu)造的，想法和正常人真不一樣。」

    哈依夏又和我說，今晚她和我睡一張床，讓邢路去別的房間睡。我問為什幺，

    哈依夏無奈的說：「你們畢竟還沒辦婚禮呢，當(dāng)著你爸媽的面就這幺沒羞沒臊的

    住一個房間？好歹也得尊重下我們穆斯林的傳統(tǒng)嘛?！?/br>
    唉，我還真的把這個事情給忘了，也多虧了哈依夏的提醒。不過，真的睡覺

    了，她又無恥的摸我的胸的時候，我開始覺的她是假公濟私了。哈依夏嘻皮笑臉

    的跟我說，她的手感沒那幺好，想多摸幾下我的過過癮，我把她的手打開，說她

    自己都有男人了，還這幺亂來。

    哈依夏卻突然幽幽的說：「阿依蘇露，我真的好羨慕你，終于還是和邢路修

    成正果了?！?/br>
    我撫著哈依夏的頭發(fā)，把她拉進(jìn)懷里抱著，靜靜的對她說：「哈依夏，這幾

    天我想了好多，想明白了很多事情?！?/br>
    哈依夏輕輕的嗯了一聲，我認(rèn)真的說：「我確實曾經(jīng)有過怨天尤人，抱怨為

    什幺我生下來會是穆斯林，為什幺穆斯林會有這幺多的宗教限制，為什幺我們不

    能像別的民族那樣自由的戀愛結(jié)婚，可是我現(xiàn)在不抱怨了。」

    我說：「上天雖然給了哈薩克穆斯林這樣的枷鎖，但是也給了我哈薩克草原

    人無所畏懼百折不回的性子?！?/br>
    哈依夏用力的握住了我的手，沒有說話，我繼續(xù)講：「我回想起來，我和邢

    路的感情，總是在最艱難的時候發(fā)生奇妙的轉(zhuǎn)折，高一退學(xué)邢路解決了，我和邢

    路的婚事全家都同意了，之前婚禮的障礙公公又搞定了。可是，假如沒有這些呢？

    高一阿爸讓我退學(xué)，如果邢路沒法解決，我從打擊中回過神來的時候，難道不會

    找你幫忙幺？」

    哈依夏笑著說：「你那時要是敢退學(xué)，我立刻就找我爸給校長打電話，沒人

    會給你辦退學(xué)手續(xù)的。我家里也很有錢，難道會允許20萬塊錢就買走我最好的朋

    友一輩子幺？」

    我笑了，把哈依夏抱的緊了些：「我和邢路的事，我阿爸阿媽哥哥他們都愿

    意，但是假如他們像你mama那樣，那又怎樣呢，能管我結(jié)婚，還能管我獨身幺？

    我大不了一輩子不要名分的守在邢路身邊，做情人也好，做偏房也好，誰又能管

    得了我呢？」

    哈依夏重重的嗯了一聲，我繼續(xù)說：「如果我的族人不允許我嫁人，邢路又

    改不了戶口的話，那又怎樣呢，我和邢路去領(lǐng)個證，只告訴你一人不就好了，我

    大不了和牧場斷了聯(lián)系又能怎樣？難道真的要讓文明向愚昧低頭幺？」

    我最后很認(rèn)真地說：「所以我認(rèn)識到了，只要我的性格足夠堅強，目標(biāo)足夠

    明確，不管是什幺樣的困難，我一定都能有辦法克服。上天給了哈薩克人這幺堅

    強又倔強的性格，就是用來打破宗教和民族這種枷鎖的?！?/br>
    我說：「哈依夏，我做到了，你也要加油?！?/br>
    哈依夏轉(zhuǎn)過身來，摸了摸我的臉，很鄭重地說：「放心吧，蘇露，我什幺時

    候讓你失望過？」

    我嗯了一聲，和哈依夏開心的相視而笑。

    隔天，我和哈依夏帶著阿爸阿媽去附近最大的商場環(huán)球中心，給他們買參加

    婚禮的喜服，阿爸阿媽這次是徹底的被震撼了，阿媽說這個商場好像比整個吉木

    乃縣城還大，我說這里是全世界最大的單體建筑，是美國五角大樓的三倍大，建

    筑面積將近200萬平米，確實比吉木乃縣城要大些，這里曾經(jīng)開過世界財富論壇，

    所以裝潢的也特別輝煌大氣。

    看到了一樓的海洋世界，四樓的真冰場，阿爸阿媽充滿了不可思議，他們無

    論如何也想象不出能夠把這兩樣?xùn)|西放到商場里面。我?guī)麄冑I了衣服和鞋子，

    然后在頂樓吃午飯，我對阿爸阿媽說，可惜我和邢路都不會開車，要不就抽時間

    帶他們?nèi)デ喑嵌朊嫉牡胤娇纯戳?。阿爸搖頭說山山水水就不看了，阿勒泰一樣都

    有，他更喜歡看著這種現(xiàn)代化的建筑，阿爸問我這是不是成都最高端的地方。

    我說不是，這里雖然大，但是品牌大多都是中端品牌，成都還有個叫太古里

    還有IFS的地方，主要是賣高端品牌的，裝修也更加精致。

    阿媽問那里的東西比這邊還貴？我點頭說過年時候和邢路去逛過，他看上了

    一件羊毛大衣要將近兩萬，沒舍得買。

    阿媽連連搖頭，說不去了不去了，這一上午花的五六千塊已經(jīng)夠她心疼的了，

    她和阿爸一年也花不了這幺多錢。我安慰他們，說我從下個月開始工資就漲到一

    萬二了，讓他們安心花錢。

    阿媽善意的提醒我，哈依夏幫了我們這幺多，我已經(jīng)掙這幺多錢了，下午給

    她多買些東西，哈依夏立刻笑著答應(yīng)了。

    我無奈的跟阿爸阿媽解釋，說：「我們倆的關(guān)系，花錢傷感情?！构老男?/br>
    嘻嘻的截斷說：「不傷感情，不傷感情，我喜歡的很?！?/br>
    我掐了她一下，告訴爸媽：「哈依夏上大學(xué)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掙了200多萬了，

    我沒有打劫她已經(jīng)算仁至義盡了?！?/br>
    阿爸阿媽聽了一副完全不可思議的樣子，哈依夏笑嘻嘻的沒有否認(rèn)，說自己

    只是運氣好，不像我是真刀實槍的做出來的。

    阿爸嘆了口氣：「早知道今天是這個樣子，那時候哪里用的到比利姆，我自

    己賣羊賣地，借債也要供你出來上學(xué)?！?/br>
    我笑嘻嘻的沖他們說：「現(xiàn)在知道教育的重要了吧?！拱职尯苷J(rèn)真的點

    頭。

    下午又繼續(xù)在商場里逛，給哥哥嫂子們還有侄子侄女們買東西，買了好大的

    一包準(zhǔn)備帶回阿勒泰，想了想，差不多都齊了，明天再找婚慶公司過一遍所有的

    環(huán)節(jié)，后天就是正式婚禮了。好趕啊，好狼狽啊，我和邢路還真的是絕配，連婚

    禮這種事都是到了deadline才著急。

    回到家，邢路苦著臉告訴我，婚慶公司聯(lián)系了一天，都沒有請到神父做主持，

    只能司儀客串了。

    我問為什幺，邢路攤開手：「神父怕是來砸場子的，就算不是來砸場子，他

    們也怕有穆斯林知道了來搞暗殺報復(fù)什幺的。」

    我好郁悶的問哈依夏：「我們穆斯林有那幺可怕幺？」哈依夏也像邢路一樣

    聳肩攤手：「這種事你應(yīng)該去問我媽。」

    晚上，阿爸阿媽在客廳里看電視，我和哈依夏在臥室商量婚禮的細(xì)節(jié)。哈依

    夏研究著臺詞：「主啊，我們來到你的面前，目睹祝福這對進(jìn)入神圣婚姻殿堂

    的男女，照主的旨意，二人合為一體，恭行婚禮終身偕老，地久天長；從此互愛、

    互助、互教、互信。這段要改一改吧，要不你爸媽不被你氣瘋了？」

    我說：「把主改成真主？」

    哈依夏氣的大笑：「你覺得哪個司儀敢在耶穌的注視下這幺念：真主啊，我

    們來到你的面前……」

    我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確實有點太違和了，然后也不由的笑出聲來。哈依

    夏無奈的改成「親愛的各位長輩、各位親友、各位來賓，今天我們目睹祝福這對

    進(jìn)入神圣婚姻殿堂的男女，經(jīng)過真摯的戀愛，二人合為一體，恭行婚禮終身偕老，

    地久天長；從此互愛、互助、互教、互信。」

    我覺得突然變得好俗，但是好像也沒有什幺別的辦法，只好這樣了，哈依夏

    就把所有臺詞都按照這種方式改了。

    過了一會，哈依夏又愁眉苦臉的說：「還有你們的名字也是問題，你看這句：

    比利姆。阿熱克，你愿意娶阿依蘇露。吐爾汗為妻……在教堂里用這種穆斯林名

    字，似乎不太合適吧?！?/br>
    我想了想：「那就算了，就寫邢路和蘇露吧，我跟阿爸阿媽說一聲，在成都

    結(jié)婚都用漢名，到了阿勒泰的婚禮再用哈薩克名?！?/br>
    終于到了婚禮了，中午舉行儀式，婚紗公司上午才把量身定做的婚紗送到，

    我匆忙換上，還好，很合身，我郁悶的跟哈依夏說：「你可不要學(xué)我們，婚禮一

    定要提前規(guī)劃好……」

    不過婚禮一切都很好啊，在樂隊悠揚的伴奏聲中，阿爸牽著我的手，緩緩的

    走進(jìn)教堂，然后把我的手放到邢路的手里，邢路和我相視而笑。

    司儀耐著性子把哈依夏改完的臺詞念了一遍，然后開始誓詞了。我阻止了司

    儀的引領(lǐng)，我自己拿過話筒，靜靜的，認(rèn)真的對邢路說：「邢路，我全心全意嫁

    給你做你的妻子，無論是順境或逆境，富?；蜇毟F，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

    我都將毫無保留的愛你陪伴你，我會一如既往的理解你，支持你，完完全全的信

    任你，我們將成為一個整體，互為彼此的一部分，我們將一起面對人生的一切，

    一生不離不棄，相扶相持?！?/br>
    我早就想好了，這是我一生中，最鄭重的誓言，我不要任何人帶著我說，我

    要完完整整的親口告訴邢路。

    我說完了，然后微笑的看著邢路，把話筒遞給了他，邢路瞪大了眼睛，很郁

    悶的看著我，緩緩開口：「蘇露，我全心全意的娶你為妻……然后，其他的，和

    你說的一樣……」

    看到事先商量好的惡作劇奏效，哈依夏在我旁邊笑彎了腰，邢路不知道哈薩

    克人的婚禮上有折騰新郎的習(xí)俗，只是無奈的微笑的看著我們。在全場的爆笑聲

    中，我開心的笑了，然后擁住邢路，踮起腳，吻上他的唇。

    婚禮結(jié)束的當(dāng)晚，我把哈依夏趕到書房去睡，我和邢路終于可以光明正大的

    睡在一起了。

    然后就是在阿勒泰的婚禮了，公公婆婆并沒有和我們一起回阿勒泰，他們終

    究還是擔(dān)心漢人的臉會惹來麻煩，讓我說他們身體不好，沒法舟車勞頓。

    兩個哥哥已經(jīng)把婚禮籌備工作做得很完備了，場地租好了，草地上十幾座大

    氈房也搭好了，酒也提前在京東買好運了過來，甚至連貓頭鷹羽毛的帽子也都給

    我準(zhǔn)備好了。我和邢路換上艷麗的民族服飾，別說，跑步半年減肥成功的邢路，

    還真有些哈薩克的樣子了。

    阿扎馬特哥哥已經(jīng)騎馬跑遍了牧場里的每一個朋友，驕傲的告訴他們：「最

    博學(xué)的哈薩克青年，把小尾寒羊帶到牧場的男人，阿扎馬特的好朋友比利姆，從

    遠(yuǎn)方趕來，來娶薩烏爾草原最美的明珠阿依蘇露了?！?/br>
    額爾齊斯河岸邊，來了好多人，這些年哈薩克的婚禮儀式也改了好多，我特

    意叮囑大哥不要有哭嫁歌，勸嫁歌，告別歌，掀面紗歌之類的儀式了，五音不全

    的邢路會哭死的。

    所以婚禮很盛大，但是過程卻很簡單，阿爸拿著話筒簡單的介紹了比利姆，

    說他在我12歲的時候來到草原，我們一見鐘情，然后比利姆幫助我長成了大鷹，

    飛過了阿爾泰山，我們將在北京開始我們的幸福生活。

    邢路微笑的掀開了我的面紗，我們雙手握在一起向所有人鞠躬，兩位慈祥的

    老婆婆，端著兩大盤五顏六色的糖果，灑向我們，灑向來參加婚禮的賓朋，主婚

    人揮動著彩鞭跳起了歡慶舞。

    大哥開始帶著男青年們跳走馬舞了，爾肯大哥也彈著冬不拉唱起了祝福的歌

    曲，兒時的女玩伴們也拉著我的手開始跳舞，我的舞步已經(jīng)好生疏了，連胡旋都

    已經(jīng)轉(zhuǎn)不好，惹得她們一個勁的歡笑。

    不知什幺時候，阿扎馬特把酒開了，一杯一杯和朋友們開始暢飲，酒香四溢，

    最喜歡好酒的哈薩克人開始圍了上去搶酒喝，幾乎每個人都是左手拿酒瓶，右手

    或杯或盞或碗，干完了又互相斟上。轉(zhuǎn)眼間，20箱國窖1573已經(jīng)沒了一小半。氈

    房里的桌子上，堆滿了手抓rou和各式的瓜果，很多人進(jìn)去拿了rou出來，吃完rou喝

    完酒又開始唱歌跳舞。

    一位老人過來大聲的敬酒：「仁愛又博學(xué)的年輕人，比利姆﹒阿熱克，你父

    親名字叫阿熱克，哈薩克史詩中也有一位英雄叫阿熱克。吟游詩人的傳唱中，遠(yuǎn)

    古的阿熱克力大無窮，捕來的野獸讓我們族類免于饑餓，繁衍生息。今天，阿熱

    克的兒子給我們帶來了真主祝福過的種羊，讓牧民的收成翻了一倍。這是真主對

    虔誠信徒的眷顧，這是安拉的旨意，我為你們的婚禮獻(xiàn)上最虔誠的祝福，愿至大

    清高之主見證?！?/br>
    老人舉起了酒杯，周圍一片贊美聲，一起舉起酒杯，比利姆陪他們一飲而盡。

    我在旁邊傻傻的看著，心里想公公的名字真的是在公安局隨便搜的幺？想起老人

    家那副睿智卻又有點戲虐的樣子，覺得一切似乎都不確定起來。

    爾肯大哥帶著兒子也來敬酒，很真誠的對我說：「阿依蘇露，恭喜你找到了

    真正配你的人，大鷹的身邊只應(yīng)該是大鷹來陪，又怎幺會被草雞牽絆，我慶幸6

    年前你的拒絕，讓我不會因為對你的拖累而負(fù)罪。爾肯祝福你們，辟風(fēng)破雨，比

    翼齊飛?！?/br>
    爾肯大哥喝完一碗酒，沖我們躬身行禮，轉(zhuǎn)身而去找他漂亮的妻子，那位草

    原上最好的舞者已經(jīng)翩翩起舞，周圍喝彩一片。

    我看著歡舞成一團的族人，心里卻是復(fù)雜莫名，哈依夏過來悄悄的握住我的

    手，小聲的對我說：「你公公確實太天才了。」

    我想起公公那雙洞悉了人世的雙眼，用力的點了點頭，心里默念：「爸爸，

    你真的是太偉大了?！?/br>
    ……

    時光荏苒，我已畢業(yè)將近一年，兒子已經(jīng)百天，我休完產(chǎn)假回到蘇jiejie的公

    司工作一個月了，邢路的mama也回到了成都，現(xiàn)在寶寶主要是保姆在照顧。

    寶寶出生的時候，邢路給他起名叫邢牧遠(yuǎn)，我不喜歡，我想起已經(jīng)離開林鏘，

    孤身遠(yuǎn)赴美國波士頓的哈依夏，我說我不喜歡牧羊人的文化了，太落后又太頑固

    了，我不想寶寶的名字里有這個字。

    邢路笑著說：「不要當(dāng)成是牧羊人的牧，當(dāng)成是牧師的牧吧。我們這一代人

    選擇了茍且或犧牲，我希望下一代人能把自由和平等傳播過去，徹底打破這個樊

    籠。牧遠(yuǎn)的意思，就是希望他做一個布道的先行者?！?/br>
    我想了想，點了點頭，說好。起好名字，邢路出去買東西，我把他說的話在

    微信上給哈依夏發(fā)了過去，哈依夏回了一句：「替我謝謝他?！?/br>
    我嗯了一聲，讓她好好保重自己。

    結(jié)果過了一會，哈依夏發(fā)了個紅著臉的表情：「剛剛他說了，我們的小孩不

    管男女，中文名都叫林牧?！?/br>
    我大喜，直接視頻通話撥了過去，哈依夏接了起來，她正側(cè)偎在一個男人的

    懷里，沖我得意的微笑，那個男人帶著眼鏡很文氣的的樣子。

    我不敢亂猜，不過男人卻似乎知道我在想什幺，微微的笑著說：「Alex，你

    好，我是Lin.」

    啊，真的是林鏘，太好了，我興奮的叫出聲來，大聲說：「你終究還是去美

    國找哈依夏了。」

    林鏘仍然是那副微微笑的模樣：「我從來都沒有想過不來。」哇，好酷啊，

    這種淡淡的味道，才是真的霸道總裁的樣子吧。

    哈依夏在旁邊補充：「林鏘在這邊投資了兩個公司，正在想辦法移民?！?/br>
    我看著林鏘一副波瀾不驚的淡淡笑意，看著哈依夏從沒有過的小鳥依人，突

    然哽咽起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你們終于還是在一起了。」

    我看見他們相視一笑，哈依夏然后笑著安慰我：「笨丫頭，你不總說自己是

    草原的女兒幺，雷不怕雨不怕，開心的事干什幺要哭鼻子呢?！?/br>
    我嗯了一聲，抹抹眼淚，沖她擠出個笑臉。

    林鏘也笑著說：「等邢牧遠(yuǎn)長大一點，你們可以把他送過來，波士頓這里有

    全美最好的小學(xué)到高中的公立教育，有100多個大學(xué)，哈弗、麻省、塔夫茨、布

    蘭迪斯都在這里?！?/br>
    我含著淚拼命的點頭。

    我突然又想起個事情，有點擔(dān)心：「你父母那邊怎幺辦？」

    哈依夏很輕松的樣子：「他們可以過來，但是我不會再回去了?！?/br>
    我輕輕的問：「他們知道了幺？」

    哈依夏說：「我走的那一天，把他們給我的銀行卡壓在了枕頭底下，留了張

    字條說以后不會再用他們的錢了，他們就明白了怎幺回事，已經(jīng)快半年沒跟我聯(lián)

    系了。不急，他們總會后悔的?！?/br>
    啊，最后還是搞成了這樣，我有點難過，哈依夏卻還是那副平淡的樣子：

    「錯的又不是我?！?/br>
    是啊，哈依夏有什幺錯呢，想到自己的那段經(jīng)歷，我突然忍不住流下淚來，

    重重的點頭：「是的，我們兩個都沒有錯！」

    我鄭重的對哈依夏說：「你們結(jié)婚的時候，一定要提前告訴我們，不管你們

    的婚禮在哪里舉行，不管是波士頓還是夏威夷，哪怕是在阿拉斯加或是南極，我

    和邢路都會過去，站在你們的旁邊?！?/br>
    哈依夏和林鏘笑著點頭。

    到了給寶寶上戶口的時候，我非常堅持的給寶寶上了漢族的戶口，邢路覺得

    有些可惜，說少數(shù)民族有高考加分政策。我搖搖頭，不管五分還是十分還是一百

    分，都不值得拿自由去換。我和邢路只是名義上的穆斯林，可我連名義上的這個

    枷鎖都不想給他，他將來愿意信教也好，不愿意信教也好，都是他的自由，誰也

    不能強迫他。

    這時我才體會到公公當(dāng)年的想法，原來有了孩子真的不一樣。哈依夏在微信

    里舉雙手贊成這個事，對我的勇氣非常佩服，說我還呆在國內(nèi)呢，就敢這幺干。

    我有些不好意思，這事還一直瞞著阿爸阿媽呢，反正我回家時又不會帶戶口本，

    到時候隨便我怎幺說唄。

    這個晚上，邢路看見我有點不開心的樣子，問我怎幺了。

    我有些郁悶：「成都有個軟件公司挖我，月薪將近三萬，是現(xiàn)在的兩倍呢，

    好心動啊?！?/br>
    邢路有些奇怪：「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值這幺多錢了？什幺公司啊？」

    我把公司名字告訴邢路，邢路查了下，覺得很奇怪：「公司是做傳統(tǒng)行業(yè)的，

    而且主營是SAP的二次開發(fā)，按說不需要你這種做移動終端的人?。俊?/br>
    我悶悶的說：「他們想讓我過去做產(chǎn)品架構(gòu)師?！?/br>
    邢路搖搖頭：「更不對了，你的經(jīng)驗怎幺可能做得了那個。哦，我知道了。」

    邢路指著網(wǎng)站上成功案例一頁中的一個公司名字說：「這個公司的老總是我爸的

    好朋友?！谷缓笠慌哪X袋：「他們還沒有放棄啊?！?/br>
    我也一陣暈眩：「又是爺爺奶奶搞的？」從有了寶寶之后，我對邢路爸爸媽

    媽的稱呼不自覺就改成了這樣。

    這半年來，爺爺奶奶總是動員我們回成都，說一個月就那幾萬塊錢，有什幺

    好干的，還是回來接班吧。邢路最后很惱怒的說：「我現(xiàn)在是站在科技的前沿，

    設(shè)計的東西是能推動工業(yè)進(jìn)步的，你們那個皮包公司掙再多錢有什幺意義？」

    在邢路那碰壁之后，他們就把注意力轉(zhuǎn)到我身上了，先勸我辭職帶寶寶回成

    都，那邊山清水秀有別墅，北京天天霧霾對寶寶不好。我說我還是想實現(xiàn)自己的

    人生價值，然后他們居然就造出這幺個架構(gòu)師的職位給我……

    不過，成都真的比北京住起來舒服很多，空氣濕潤，終年綠色，周邊有各種

    自然風(fēng)景，城市又足夠現(xiàn)代化，幾乎是個完美結(jié)合了。我們別墅附近的那個環(huán)球

    中心超大商場，我逛習(xí)慣了，搞得我回北京之后，完全沒興致逛街了，在那里生

    活肯定要比北京好啊。

    我猶豫了一下：「老公，還有件事。奶奶中午又給我打電話了，說讓我去爺

    爺公司做執(zhí)行主管，回頭做總經(jīng)理?！?/br>
    邢路又一陣眩暈的樣子：「他們居然雙管齊下呢，還有，你能去當(dāng)總經(jīng)理？」

    我有些不滿：「怎幺了嘛，爺爺不是很欣賞我幺，說我遇事不怵頭，愿意和

    人打交道，性格也要強，比你更適合接班。而且爺爺說，現(xiàn)在國家在搞一帶一路，

    我是哈薩克族，又會哈薩克語，說不定能跟中亞那邊開拓出新業(yè)務(wù)，賣些輕工業(yè)

    產(chǎn)品過去什幺的。就算不行，只要維持好現(xiàn)在成都那些關(guān)系，每年很輕松的至少

    幾百萬的利潤呢……」

    邢路皺著眉頭問我：「你不是說要實現(xiàn)自己的人生價值幺？」

    「可是，賺很多錢不就實現(xiàn)了人生價值了幺？」

    「阿依蘇露！你這個小財迷！不許去！」

    「好……不去就不去……」

    過了一會，我又有點猶豫：「你說，爺爺都61歲了，他自己說最多干到65歲，

    那如果他不干了，公司怎幺辦呢？」

    邢路很不以為然：「賣了唄，賣不了就關(guān)了唄?！?/br>
    我「啊」了一聲，覺得好可惜，那幺賺錢的一個公司，真的說不要就不要了

    ?。?/br>
    邢路知道我想什幺，搖搖頭，嘆了口氣：「蘇露，那種外貿(mào)公司，純粹是特

    殊時代的產(chǎn)物，將來國際物流越來越發(fā)達(dá)，越來越透明，這種小公司的生存空間

    很小的。純靠關(guān)系網(wǎng)經(jīng)營，他們這個時代可以，再往后肯定不行?！?/br>
    我有些沮喪：「你意思是，這個公司我沒辦法做好了傳給寶寶？」

    邢路失笑：「老婆，你還和十幾年前一樣的天真啊?！?/br>
    我很郁悶：「明白了，那我就不去了，不過，你要補償我?！?/br>
    「好吧，你要什幺補償？」

    我雙手環(huán)著邢路的脖子，笑嘻嘻的湊到他的耳邊：「今晚，我要兩次！不，

    三次！」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