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奕從醫(yī)院出來后就去了公司上班，因為睡眠不足，整個人反應(yīng)都有些遲鈍。畢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身體狀況已經(jīng)不像二十歲的時候，通宵熬夜第二天洗把臉照樣精神奕奕。

    秘書看他精神不佳，泡了杯咖啡放他桌上。

    見老總來公司，各負責人也開始陸陸續(xù)續(xù)的進來，不一會，桌子上就擺滿了各種待看的文件。十點半的時候，他有了一會歇息的時間，翻了翻電腦旁的日程表，今天周五，上面畫了一個紅圈。

    戰(zhàn)奕想了一會，拿起手機打了一個電話，響了三聲，有人接起來。

    “喂？戰(zhàn)奕?！?/br>
    “昭昭，我今晚去不了你那里了……孩子昨夜嚇著了，我今晚得在家……那要不要中午一起吃飯？”

    衛(wèi)昭昭正在服裝店里試新衣，那是一件黑色包臀魚尾裙，黑色布料只包到臀部，臀部以下是不規(guī)則的黑紗魚尾，上身搭著五分袖的白襯衫。黑白兩色的搭配，裙子魚尾的設(shè)計，讓她整個人看起來純真又嫵媚。而鏡子中的臉，也是精致的，就像陶瓷娃娃一樣。

    這件裙子，本來是為了今晚準備的。

    衛(wèi)昭昭原本十分好的心情，被這通電話敗了個干凈。

    “我是沒問題，你確定你中午有時間嗎？”衛(wèi)昭昭反問。

    戰(zhàn)奕這個人，每天的日程都是排的滿滿的，中午飯幾乎都是在公司解決，要他突然勻出時間來，那簡直太難了。

    “做別的事沒時間，陪女朋友哪能沒時間呢。”

    一句甜言蜜語，衛(wèi)昭昭心情頓時又好了起來，“那好吧，我就勉為其難地答應(yīng)你了，我去你公司附近，你就不要亂跑了?！?/br>
    “好?！?/br>
    中午和衛(wèi)昭昭吃完午飯，算是又了了一件事，下午在公司里看完了文件，開了兩個會，傍晚七點的時候他從公司里出來，本來打算早點回家休息。坐到車上的時候，腦子里又浮現(xiàn)方沐沐昨天的樣子，他想了想，讓單衡開車去了醫(yī)院。

    剛進住院部，迎面就遇見了魏臣和昨天的那個牽著警犬的言警官。

    “奕哥，來看方沐沐啊?！蔽撼即蛘泻簟?/br>
    戰(zhàn)奕點點頭，“你們來找她做筆錄？”

    “是啊，可惜她還沒醒?！?/br>
    “還沒醒?！睉?zhàn)奕不由得皺眉。

    “奕哥也不用太擔心，昨天算是把她及時送到醫(yī)院了，沒有失血過多，否則就真危險了?！币姂?zhàn)奕還是皺眉，又道，“我估計她昨天有點脫力，加上失血有點多才昏迷到現(xiàn)在，醫(yī)生說各項指標都很正常，應(yīng)該就快醒了?！?/br>
    “奕哥你是不知道，你這個員工有多厲害?！蹦莻€言警官插話道，“四個人成年男人，一個襠部受重創(chuàng)；一個胸口拉了個大口子，失血過多現(xiàn)在還昏迷著；還有一個膝蓋骨、肩膀、脊椎都受了重創(chuàng)，三人都住著院，就剩一個完好的現(xiàn)在看守所待著呢?！?/br>
    “那個方沐沐還有這么好的身手！”單衡驚訝地搭話。

    “可不?！毖跃俦砬樯鷦拥馗胶汀?/br>
    “審出什么了嗎？”戰(zhàn)奕問。

    魏臣搖了搖頭，“目前有價值的信息還不多。”

    和魏臣兩人道別后，戰(zhàn)奕帶著單衡去了方沐沐的病房，她正呼吸平穩(wěn)的躺在病床上，營養(yǎng)液通過細細的管子慢慢的注入到了她的靜脈中。

    “通知她的家人了嗎？”

    “通知了，她爸爸方邵明在外地出差，應(yīng)該今晚就能到了?！?/br>
    “好?！睉?zhàn)奕又站著看了會，“單衡你先回去吧，把車鑰匙給我。”

    “是，戰(zhàn)總！”單衡把車鑰匙遞給了戰(zhàn)奕就退出了病房。

    戰(zhàn)奕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靜靜地看著病床上的人，年少的時候，他也經(jīng)常盯著遠處，一看就是許久。有時候從正中晌午看到日落西山，那時的他眼中無物，看一切風景，亭臺樓閣、山川河流，都沒有走進他的心。

    病床外的太陽漸漸落下去，輸液瓶也快要空了，戰(zhàn)奕按了按床頭的按鈴，讓護士進來把輸液管拔了。

    護士走了不久，方邵明就匆匆忙忙地進了病房。

    “沐沐！”老人風塵仆仆，頭發(fā)凌亂地頂在頭上，露出少許白色的發(fā)根。

    方邵明撲倒床邊，看女兒呼吸平穩(wěn)，周圍也沒什么亂七八糟的管子，這才看到了旁邊的戰(zhàn)奕。

    “是戰(zhàn)總吧，昨天真是多謝您了?！狈缴勖魑兆∏嗄甑氖?。

    “方總客氣了，方沐沐是我的員工，我略盡綿薄之力而已?！?/br>
    方邵明又回頭看了看女兒，擔心道，“沐沐她沒事吧？”

    “受了些皮外傷，失血有點多，總體問題不大，應(yīng)該就快醒了。醒后好好養(yǎng)養(yǎng)身體，把傷口養(yǎng)好就行了?！?/br>
    “那就好，那就好?！狈缴勖鞣畔铝诵模皯?zhàn)總，我在路上想了想，等沐沐醒后，我想把她接回家養(yǎng)傷。畢竟她孤身在外，身邊沒個人照顧，我不放心。之前我也聽沐沐說過貴公司的制度，不知道能不能通融通融?！?/br>
    方邵明說的合情合理，戰(zhàn)奕本也不是恪守成規(guī)的人，若放在平時，他定然一口答應(yīng)了。只是，他心里總還有些事，連自己也理不清。

    戰(zhàn)奕抿了抿唇，道，“方總，我沒有冒犯您的意思，只是據(jù)我所知，方沐沐和您的妻女，相處的似乎不太好，我并不認為方沐沐回到方家就能好好養(yǎng)傷。”

    “戰(zhàn)總，我考慮的不是她的心情，我考慮的是有沒有人照顧她?！?/br>
    “關(guān)于照顧她的人，這個您盡管可以放心，雖然她現(xiàn)在還在培訓(xùn)期，但提前安排助理也是可以的?！?/br>
    方邵明搖搖頭，“戰(zhàn)總還沒有孩子吧，那您恐怕體會不到我的感受，她現(xiàn)在受了這樣重的傷，我一心想的只是把她護在眼皮子底下，又怎么能把她放在外面不聞不問呢?！?/br>
    戰(zhàn)奕沉默下來，他非常理解方邵明。

    戰(zhàn)奕終于讓步，“這樣吧，我尊重方沐沐本人的意見，不管你們?nèi)绾螀f(xié)商，最終方沐沐告訴我什么樣的結(jié)果，就按照她所決定的安排吧。”

    其實，方沐沐最開始就是想住在家里，他這樣說，最終從方沐沐那里得到的回答，估計也不過如此吧。

    方沐沐做了個很冗長的夢。

    夢里，她坐在桌邊，拿著勺子在吃一碗雞湯餛飩，她吃完后，母親騎著車子送她去主干路上等校車。似乎是在一個冬天，天蒙蒙亮、刮著寒風，兩人在馬路上，母親站在她身前擋著風，眼睛看著校車的方向。

    后來畫面一轉(zhuǎn)，她和母親一起在商場的扶梯上，兩人走進了一家服裝店。她似乎已經(jīng)工作賺錢，很豪氣地讓母親隨便挑，然后母親挑了一件白色印著卡通人物的t恤，一邊試穿一邊說，‘這件挺好的，現(xiàn)在買長袖是不是有點晚了，穿不了幾天就該穿短袖了?！?/br>
    然后她說，‘那就都買，買件長袖的，再買件短袖的。’

    說完這些，畫面都消失不見，方沐沐突然被一陣巨大的悲傷襲住。所有意識都清醒，夢境回歸現(xiàn)實，五官皆通，鼻端聞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方沐沐掙開眼，臉頰還有淚痕未干。

    轉(zhuǎn)動僵硬的脖子看了看，看到了床上趴著睡著的中年人，他的頭發(fā)亂亂的，像個鳥窩一樣。

    方沐沐張了張嘴，試了幾次喊出聲來，“爸?！?/br>
    方邵明睡得沉，沒有聽到。

    她把沒有受傷的右臂從被子里抽出來，輕輕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爸?！?/br>
    方邵明終于被叫醒，抬頭見她睜著眼睛，“沐沐你醒了！”

    “嗯。”

    “有沒有哪不舒服？”

    “傷口有點疼，其他還好?！?/br>
    “我去叫護士進來。”

    護士帶著醫(yī)生對她檢查了一遍，道，“目前一切正常，留院觀察兩天，如果沒有問題，就可以出院回家養(yǎng)傷了?！?/br>
    “麻煩醫(yī)生了，謝謝您啊。”

    方邵明把人送出去，回來她旁邊，“你餓不餓，想吃什么，我去買點。”

    “想吃雞湯餛飩。”

    “好，我這就去買。”方邵明說著往外走。

    “爸?！狈姐邈褰凶∷?，“您回去休息休息吧，我看您精神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br>
    方邵明一怔，笑道，“沒事，我身體挺好，我去買餛飩了?！闭f著走出了病房。

    方沐沐目送父親出去，父親離開后她側(cè)頭看了看窗外，驕陽似火，幾個老人家穿著病服，正坐在樹蔭里下象棋。人生短暫，生命無常，難道非要再一次失去才知珍惜嗎。

    方邵明很快就把餛飩買了回來，另外還買了三鮮素包，一道涼拌豆芽，一道燜豆角。方紹明把病床上的小桌子支開，把買來的吃食一一擺上，“你身上還有傷，我就沒買蟹黃包，買了素的?！?/br>
    “素的就挺好?！狈姐邈迮擦伺采眢w，給方邵明騰地方，兩人圍著小桌子一起吃早餐。

    “我跟你們戰(zhàn)總說了，等你出院后，把你接回家養(yǎng)傷，你怎么想的？”

    “戰(zhàn)奕怎么說？”

    “嘿，你倆還真是?！狈缴勖鞒灾泳托α耍八f要看你的說法，你又要問他的說法。他大概意思是說，你繼續(xù)住公司會安排助理照顧你，你要是回家養(yǎng)傷也行，看你的意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