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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周翰不免露出些失望的神色——其實他還是偷偷想過的。 但是他心里也明白,鄭瑩穎跟他爸之間不存在平等互惠的關(guān)系。如果拎不清越了線,那她在他爸這兒的社會關(guān)系,就算是走到頭了。 “還好?!彼秃苷\實的提醒蘇禾,“有錢人對自己的隱私很敏感。有一年有個合作商手機被人黑掉,通訊錄賣到了暗網(wǎng)上。后來又被黑客po上了推特,曝出來是他的手機后,當(dāng)年所有合同都黃了。所有人口頭上嫌棄他不謹慎,實際上嫌惡什么只有自己心里清楚?!?/br> “我爸用了二十多年的手機號都為此換掉了?!逼毯笏终f,“……那個號碼我還記得。后來他新?lián)Q的號碼,我就偷懶沒有背?!?/br> 誰料到他也會有只能通過手機號,證明他真認識他爸的一天呢? 這次通訊錄泄漏事件國內(nèi)也上過熱搜,蘇禾還有印象。 她也只能拍拍孟周翰的肩膀,聊表安慰。 她不是故意的——但是這些話由“孟周翰”說出來,她不但不能共情,反而還有些想笑。 也不是說有錢人就不能有隱私權(quán)。只是跟鄭瑩穎、“孟周翰”了解過一些上流圈子之后,對于他們?nèi)ψ拥暮Y查機制和壟斷本性,蘇禾很難不覺得諷刺和有趣。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靈魂隨機互穿”,那么這些自我隔離的有錢人,一旦不留神被扔進了哪個窮人體內(nèi),大概率將一輩子都摸不到自己真身的衣角——除非他足夠壞。 如果她是神明,肯定會忍不住亂點互穿譜,并且惡趣味的把換回去的條件,設(shè)置成真誠的親一親對方的臉頰。就讓他們盡情的搞隔離、搞壟斷去吧。 但當(dāng)然,她是一個生化學(xué)家。她既不相信世界上存在神明,也不相信靈魂可以脫離腦細胞,獨立存在。 。 孟家的代理律師依舊是之前那一個。 因為上一次和“時小凡”之間的不愉快,就算這次有蘇禾全程參與,對方還是克制不住陰陽怪氣。 言辭間接連幾次含沙射影諷刺“時小凡”,偏偏還全程笑得滴水不漏。 孟周翰都差點按捺不住要跳起來罵他,卻都被蘇禾按住了。 直到對方突然提起,“蘇女士還在讀書吧?” 等蘇禾告訴他自己是燕大淺研院的在讀博士生之后,他態(tài)度才稍稍收斂了些。熱情的表示自己在哥大讀書時,不少同學(xué)都是燕大的。哥大的生物醫(yī)學(xué)系也很不錯,他還有個同學(xué)剛評上了生物系的副教授,不知道蘇禾認不認識。 孟周翰沒忍住,悄悄提醒蘇禾——他不懷好心,他在拉攏你,這是談判策略! 蘇禾:…… 蘇禾只能暗暗發(fā)笑,這算什么拉攏。就算真是談判策略,這也更像是在打壓她。 于是淡定的表示,哥大生物系確實不錯。自己在瑞士蘇大讀書時,也有不少同學(xué)是美國哥大的。 孟周翰:…… 孟周翰瞬間就理解了這是哪種交鋒——蘇禾的世界居然也沒那么清高超然,她居然對這些明爭暗斗也心里門兒清。平時提都不提的閃亮履歷,該拿來壓人時毫不含糊。感覺好像……有些可愛,還有些帥氣。 入門寒暄雖然沒有輸了氣場。但等提出賠償數(shù)額,開始正式商討時,孟周翰感到了非常不適。 ——他是一年零花錢上千萬的人,其實賠多少他都沒感覺,或者說賠多少他都不甘心。 來談判之前,蘇禾跟他商議過數(shù)額。孟周翰還特地顧慮了一下他家財務(wù)和律師的難纏程度,結(jié)果說出的數(shù)額依舊讓蘇禾啞口無言。雖然他覺得這個數(shù)額根本就不高,比起這次花出去的公關(guān)費,肯定也就是個零頭。只要膽子夠大,抓準(zhǔn)了他家不想鬧出輿情的心理。拉扯幾次,這筆錢肯定能要得出來。 ——反正他現(xiàn)在又不是孟周翰,沒必要給他家省錢。不要白不要。 抓住這次機會,盡可能的薅夠本錢才是真的。 但真正開始談判之后,一種很微妙的不自在感瞬間籠罩下來。 他最終沒有如所預(yù)料的那般掐準(zhǔn)他家的七寸。 因為,他不是個談判者——他是被擱在秤盤上,按斤按兩去稱量的那一個。 ——醫(yī)療費給多少,護理費給多少,誤工費、營養(yǎng)費、交通費給多少。每一項都明碼標(biāo)價。并且因為他“失憶”了,對方堅持要做鑒定,表示“不能你們說失憶就失憶”,你們說要多少精神損失費我們就得掏多少精神損失費,賠償也是有標(biāo)準(zhǔn)的。 然而所有這些被爭論的金額加起來,其實都不夠他哪天心血來潮揮霍一次。 可這些,卻是在他家律師眼中,時小凡斷腿、胳膊脫臼,再加上“失憶”的價格。 甚至還可以砍砍價。 ——而那個時小凡,現(xiàn)在是他。 孟周翰冷靜不下來——他甚至都不怎么能克制住暴怒。 有個詞在他腦中盤旋不去,他從沒這么真切的意識到,這個詞竟然是如此的反動。 ——草菅人命。 他終于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是不是就算他把我撞死了,你們那兒也有個賠償標(biāo)準(zhǔn)?” 也不知律師是沒回味過來,還是回味過來了但就是故意的,“您這只是輕微傷,怎么能拿死亡標(biāo)準(zhǔn)來套?” 卻是蘇禾先察覺到了他的異常,立刻攥住了他的手,對律師說,“我和小凡單獨談一下,你能不能暫時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