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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禾:…… 以往這種情形只會發(fā)生在搬家前。 ——可他好像也沒跟她提過要搬家。 不過他最近正在連續(xù)加班…… 蘇禾幾乎立刻就意識到,盥洗臺上少了的東西是什么——時小凡的剃須刀。 在過去,這種情形并不會引起蘇禾的懷疑——直接問一下他是怎么回事就可以了。 何況,他又不是沒換過電腦,也不是沒打鋪蓋去住工作室過。 但如今,蘇禾卻不能不為此感到煩惱和多疑。 ——昨天她握著他的手凝視著他的眼睛,向他解釋婚后他們的財政狀況時,其實是耍了些小心機的。 那是接吻的姿勢——在過去他們心照不宣。 大學暑假的時候,他們曾經(jīng)一起申請過跨校的課題。那會兒她在生物系,還沒決定日后的科研方向。課題離她現(xiàn)在的專業(yè)比較遠,是關于動物保護的。他們跟著老師深入山區(qū)走訪,統(tǒng)計當?shù)啬硞€物種今年的目擊狀況和活動痕跡,推斷其大致的數(shù)目和活動范圍。時小凡他們組提供數(shù)據(jù)和技術支持,而她們組擔當具體統(tǒng)計。 夜晚他們就住在山區(qū)小鎮(zhèn)的招待所里。那天他值守野外攝像機,需要熬夜。而她負責整理數(shù)據(jù),陪他熬夜。 偏僻小城條件有限,盛夏時節(jié)蚊蠅橫飛。他體質敏感,招蚊子,還格外怕癢。被叮咬得抓耳撓腮,靜不下心來。 他們并肩坐在條凳上。她被擾得無奈了,便放下表格,轉身按住了他的手。 他疑惑的扭頭看她,她眼中帶笑,往前一湊,便親吻了他的嘴唇。 親完之后他飄飄然的嘿嘿笑著。過了一會兒后,又輕輕戳了戳她的手。 她問怎么了?他就眨眨眼睛,一本正經(jīng)的說,“剛剛又被蚊子咬了。” 蘇禾:…… 她便笑著,再一次親上去。 那個暑假之后,按住手,看向對方的眼睛,就成了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索吻信號。 有時她讀文獻時他會用這招,有時他打游戲時她也會用這招。 煮飯時、洗衣時、曬太陽時、午睡剛醒時…… 就像是一種條件反射,反正從文獻里、游戲里暫時抽出身,扭頭親一親身邊的戀人,又不需要什么額外的思考和準備。 可是昨天,她按住他的手,以那樣委婉卻也那樣一目了然的方式向他傾訴愛意,而他拒絕了她。 蘇禾:…… 莫非她現(xiàn)在的感受,就是單戀或者預感到有失戀可能時的那種患得患失,焦慮不安? 反正不論如何,她一定要弄清楚——在她忙著寫博士論文的這段時間里,他的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他是不是瞞了她些什么。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確認了,在這份感情中,她過去確實過于自我和自信了。 相對于他對她巨細靡遺的關照和了解,她也許并沒有回應給他足夠對等的愛和關懷。 現(xiàn)在預感到過去她所愛的那個他要消失了,才開始焦急和挽回,或許確實有些晚。 但是…… 她愛他,她想要的就是那個他。無論如何,她都要再努力一次。 她終于還是從他存放相冊的箱子里,找出了他的移動硬盤。 會把他們高中時互傳的紙條保留在相冊里的那個時小凡,其實是有記錄癖的。盡管他自己可能意識不到,但這真的是太明顯了。 他會給照片做標注——某年某月某日在某地,她突然湊過來親我,心都差點跳出來,偷拍個側臉。某年某月某日一起看某片,她說了個特別傻的諧音梗,被我無情嘲諷。圖為我準備拿來賠罪的荷包蛋。某年某月某日…… 他們90后被人嘲諷飯前曬照,都是他這種人鬧的。 所以一不留神就囤下了太多照片和視頻,需要專門的硬盤來放。 她說你留這些毫無紀念價值的照片干嘛啊。他總是說當然要留著,這樣等以后他們老年癡呆了就可以反復拿來看,不用擔心到最后什么都不記得。 ……誰能想到,還沒活到老年癡呆那天,這些照片和視頻就要派上用場了呢? 反正他至少還得在醫(yī)院待個十天半個月,這陣子閑得很。就讓他慢慢翻著他自己親手整理的照片和視頻,比照著他的社交媒體記錄,重新復習一遍過去的自己吧。 把他的筆記本和移動硬盤裝好,打車回醫(yī)院。 看著道路兩側飛快掠過的樓房花木,蘇禾一時有些走神。 高考結束后的那個午后,他們第一次把手牽到了一起。那個時刻她心底的歡喜和雀躍,仿佛能跨越時空,進入此刻的身體中一般,至今仍那么清晰。 她其實也會在特別的日子,記錄一些特別的小事。會把他每周去他們學校看她時用掉的車票,夾進專門的筆記本里,做好備注。但不像他至今仍保留著記錄的習慣。從搬到一起之后,她的本子就不再更新了。 蘇禾:要不……以后她也時不時寫寫日記吧。 這樣等以后她老了,老得腦子都銹掉,再也做不動科研了,還可以和他一起躺在搖椅上交換日記來讀。 。 與此同時,孟周翰正百無聊賴的躺在病床上,在凝固的空氣中,和男護工大眼對小眼。 病房門打開,蘇禾提著行李帶著流動的空氣走進來時,小平頭護工如蒙大赦,二話不說就撲上來,“大姐你可算回來了!今天的工錢我不要了,您另請高明吧——這活兒我真干不了十天,我一天我都干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