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這個故事徹底挑起了我的好奇心,我曾特意給我父親的那個朋友寫過一封信,誰知道那人只是輕飄飄的一句話,這個恐怕只有見過金匣的人才知道其中的秘密。 我也是無語了,知道這輩子怕是沒希望了。明代距今已經有六七百年的時間,當年參與過金匣事件的人恐怕早就被朱元璋給滅了口,正史上更不會有所記載,想要了解其中的秘辛無異于大海撈針。 還有一些訊息,是我整理大概的資料時意外發(fā)現(xiàn)的,只是其中的內容實在是有些詭異。長江鐵棺雖然埋葬的時間、地點、大小和規(guī)模并不一致,但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所處的范圍大多在湘、鄂、渝、黔、桂等少數民族的聚集地,沿著長江龍脈向中原腹地蔓延。 早在公元前2500年,在世界上率先使用銅、鐵冶煉技術的,是當時占據在河北,極大地發(fā)展了巫蠱祭祀神秘文化的蚩尤的一支。 后來便開始了戰(zhàn)爭時代。蚩尤部落和中原農牧業(yè)的黃帝部落征戰(zhàn),蚩尤戰(zhàn)敗被殺,部族一部分并入了炎黃部落。另一部分則流散到長沙,再到廣西、云南和長江中下游一帶,成為苗族、瑤族、羌族的祖先。 而在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初長江流域有些地方旱澇,就有河工在河道口挖掘出一截巨大的空心管,足有五六米的直徑,并且越往下就越粗,極深,投入石頭也不見回聲,深不見底,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河工們都以為是通往黃泉地府、幽冥之地的通道,一個個不敢繼續(xù)挖掘,等第二日專家聞訊趕到,那處河道一夜間不知為何急涌如潮,像是突然間從地下冒出來大量的水一般。 后來,有人做過金屬探測,發(fā)現(xiàn)在那處長江河床的地下有一個巨大的金屬“柱”狀物體,具體的長度難以探測。只是按照道理,以當時的冶煉技術是不可能達到如此規(guī)模的工程的,堪稱奇跡。 這件事雖然因為社會穩(wěn)定的需要,后來被相關方面壓下去了,但是某些檔案中還有零星的記載。 當然,這些也只是后話。這個時候王老跛子已經帶我們從后面到了大堂,便招呼我和三胖子在大堂的凳子上坐下來,一直昏迷不醒的小梅和栓子也被好好地安置在一旁。 王老跛子的神色漠然,極為恭敬地走到供奉著青面狐貍的神龕前,點燃祭香舉到頭頂,微微低頭躬身一拜。接連三拜過后,他便將祭香插在了供桌之上的香爐中,忽地抬起頭,莫名其妙地說了句:“諸位還請慢用,先前多有逾舉,還請恕罪。還請行個方便,希望一切平息。” 就著煤油燈昏黃的光亮,整個房間內的情況能夠看得一清二楚。 供桌之上的祭香微微的火光,縷縷輕煙籠罩在青面狐貍造像的面部,顯得有些陰邪和迷幻,十分詭異。 王老跛子在屋子中的一系列舉動都落在了我和三胖子的眼中,尤其是三胖子,那兩只眼睛幾乎都愣了,嘴巴張得大大的。我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有些將信將疑,這老跛子實在是有些古怪,而且我對于這些鬼神之類的事情一向是敬而遠之,信則有不信則無,雖不至于要否定它,也不認為一定要承認其的存在。 老跛子顯然也猜到了我們的表情,只是笑了下,便恢復了沉默。轉身進入內廳,把掛在門口的一卷竹席放了下來,正好擋住了我們的視線。這老頭從屋內取出來一個青花茶碗,又轉身從水缸中舀了一碗涼水,沖入了一些粉末狀的東西。同時從袖子中取出了一張黃符紙,在祭香上點燃,在半空中輕輕一彈投入茶碗中,并囑咐我將茶碗內的黃符水兌給昏迷不醒的小梅喝下去。 眾人聽他說完,皆是目瞪口呆,我很懷疑這碗符水的效果,但死馬當活馬醫(yī),心想這紙灰即便是吃下去也沒什么危害吧!而且剛才都見識過這老跛子的諸多手段,連忙給小梅喝了下去。過了半晌之后,一直昏迷不醒的小梅哇的一下,吐出了一口黑血。 果然,黑血中同樣夾雜著一條約有頭發(fā)絲粗細,如金色小蛇一般渾身長滿細細鱗片的“鱗痋”。那鱗痋剛被吐出來的時候,還在地面上的那癱污血上兀自蠕動,被早就準備好的三胖子,一個大拇指按成了rou泥。 再看看小梅,她眉心的黑氣,果然迅速地消退了很多,臉上也漸漸恢復了一些血色。 我和三胖子都松了口氣,都知道小梅暫時是沒有危險了。之后三胖子又在王老跛子的指導下,把剩下的符紙水給栓子也喝了一些,暫時緩解他的癥狀。 三胖子擦了擦汗,問:“跛子爺,敢情您老還有這份神醫(yī)手段??磥硭ㄗ雍托∶愤@條小命終于算是保住了。” 王老跛子沒有理會他,只是一個勁地陰沉著臉。過了半刻鐘才連連搖頭,說:“這‘金蛹’太過于陰邪歹毒。栓子和小梅體內的‘蠡痋’雖然被逼出來了,但身上已經中了蛇毒??催@情形,雖然尚且還能靠硬灌些米湯藥水吊著性命,但也只是治標不治本,能拖個十來天就不錯了。除非能夠找來‘老山古龍’的‘龍衣’來續(xù)命,或許還有可能把這兩條小命從鬼門關給拉回來?!?/br> 我知道王老跛子口中所說的老山古龍,其實就是指活過百年的老蟒。《伏羲考》中就說,“龍即大蛇,蛇即小龍”。蛇的壽命究竟有多長,在自然界也是很難揣測的,但即便是巨蟒,在野外存活個四五十年也算是頂天了。 而能夠活過百年的老蟒一定是在山川大澤里吃過什么了不起的東西,成了精。它褪下的蛇蛻又被稱為“龍衣”,所有的毒皆可醫(yī)治,世間難尋,是無價之寶。 我這輩子見到的最大的一條蛇,就是之前在攢棺那口朱紅棺材中見到的那條陰龍,但也最多是條二十年的老蟒,和老山古龍那種罕見之物還差得太遠。像是那種蛇神,若是沒有特殊機緣的話,想要尋覓怕都沒有一絲線索。我心中暗嘆,難道這栓子和小梅的性命,就此只能夠眼睜睜地看他們死亡嗎? 三胖子和我也自知對于小梅和栓子的生死,要負有很大的責任,憂慮之情溢于言表,就央求王老跛子再想想還有什么辦法,我們兩兄弟一定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老跛子也是一臉為難,想了半晌,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中閃過一絲奇怪的光芒,壓低聲音對我們說道:“傳說中,修煉有成的蛇神,能夠分草木,定蛇路。凡是它爬過的地方,地上的灌木蒿草會自動向兩邊傾倒,分開一條蛇路。這種妖孽邪乎得很,想要尋它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世間難覓……但我記得此處三百里地以外有一處龍窟,那是中原西周時期移居在長江流域的古巴族中的一支巫氏族人的一處禁地,據說在軍閥混戰(zhàn)的民國時期就出過巨蟒吃人的事情,駐扎在滾龍壩上的土豪部隊被吃了不少人,連爛桿子槍都打不爛鱗片。這世道,是妖孽橫行,越鬧越兇了。前些日子就在滾龍壩還出過‘走蛟’的怪事,鬧得捕風捉影,滿城風雨的。如果能進入滾龍壩下的龍窟探探,或許還有些機會找到當年古巫氏族人供奉的那條蛇神褪下的龍衣遺褪……” 我看他眼睛放光的模樣,總覺得有一絲不對勁,這老東西平日里就在這青龍山上看守義莊,什么時候對山下的事情這么清楚了?我們在長江古渡口做知青,多少也知道些關于“滾龍壩下的某處洞窟中藏有大龍”之事,也許在那里可以找到給栓子和小梅續(xù)命的“龍衣”。 不過現(xiàn)在時間已經過去了這么久,也不知道那龍窟中還有沒有那東西的存在。但眼下救人要緊,也只好尋著這條線索了,就忙問他:“怎么,跛子爺,您老準備親自出馬去探一探滾龍壩下的龍窟?” 他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不錯,這栓子和小梅是我自幼看著長大的,現(xiàn)在出了這么一檔子事情,性命垂危,老夫要是袖手旁邊,也實在是說不過去!為了這兩個小輩,說不得龍?zhí)痘ue也要闖上一闖了。” “那你怎么就這么肯定?說不定里面啥東西也都沒有呢?!?/br> “這就需要看老天爺的意思了?!彼噶酥改枪┳郎夏菑埱嗝婧偰槪f,“這是我們這一行當祖師爺留下的信物。當年古渡口的先人曾經進入過那處禁地,期間發(fā)生了一系列怪事,他在龍窟中見到了一群帶著祭祀面具的來歷很奇特的‘人’,根據他留下的信息來看,滾龍壩之名也并非是沒有根據,或許真有長江里的大龍棲息?!?/br> 我心中忽然一動,脫口而出:“莫非是那處巨大的烏木巢xue?” 王老跛子眼睛陡然睜大,似乎很訝異于我怎么知道這些事情的。 忽地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嘴唇微張,就想說什么。這時三胖子插嘴進來,朝著王老跛子嘿嘿一笑:“你們說的啥大龍、巢xue的,胖子我聽不懂。不過,跛子爺,你既然是要去滾龍壩探險,怎么說也得帶上我和二八這小子吧。要是能搞兩條龍皮出來,這以后的日子真金白銀的還長著呢。這次你說什么也要帶我們一起進去見識了一下?!备仪檫@三胖子現(xiàn)在正惦記著王老跛子剛才講的龍衣呢。 “不行。進龍窟摸斗可不是你們想象的這么簡單的,弄不好,隨時都可能慘死當場。而且滾龍壩這個地方不祥,每過十來年就會發(fā)生一些怪事。壩下龍窟內更是機關密布,古巫氏族人又擅長驅鬼施痋,神秘古術令人防不勝防。你們又都是城市知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如何向你們村支書交代?!?/br> “滾龍壩不祥?騙誰呢。”我聽他這么一說,心中更感驚異,覺得這其中肯定還有很多秘辛。 “你既然知道烏木巨巢,顯然看過了天井處的那塊石門上的陰刻。有些話給你們說清楚吧。當年古渡口的祖上,有人是四塊板行當里的手藝人,晚年時,從老長沙一帶來到這里,奔的就是這滾龍壩下的龍窟而來,準備在自己死后埋在這片龍口含珠的寶地。這原本也沒有什么,但是他從滾龍壩下回來后,就昏迷不醒,只剩下了一口氣。而在其從龍窟回來后的一天,三百里外的滾龍壩忽然發(fā)生了大地震,洪水決堤,一瀉千里。有人看見長江渾濁的水中似乎有一條巨大的黑色怪獸在肆虐,這件事當時驚動了很多人?!蓖趵硝俗勇纴?。 此刻就連三胖子也愣了一下,我感到有些后背發(fā)涼,王老跛子講的這些話并不像是為了嚇唬我們,而是與當地的傳說大有關聯(lián)。 “古渡口的祖上就吊著這最后一口氣,足足熬過了大半年。那個時候,他已經是瘋瘋癲癲的了,據說是在龍窟內看到了一些不該看到的詭異事物,一雙招子也廢掉了。只留下了一些記敘雜亂的石門陰刻,就在一個夜晚忽然失蹤了。”王老跛子道。 “什么?他不是還剩半口氣嗎?怎么可能跑出去呢?。俊比肿雍艹泽@。 “誰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失蹤的那個暴雨夜,據說外面狂風大作,有不知名的黑影在古渡口外嚎叫了一整夜,聲音凄厲,不像是人,也不像是什么動物。有人驚鴻一瞥地看到了他,還穿著當時的衣服,只是全身的皮膚都龜裂成一塊塊,臉已經變成了紅褐色的了,像是爬滿了鐵銹跡……” 我聽得心頭有些發(fā)涼,更覺得整件事情沒那么簡單,因為這王老跛子所講的東西足以和我之前在攢棺天井上看到的石門陰刻連在一起。 “他所居住的地方,沒人敢靠近。此后的十年間,古渡口又發(fā)生了許多難以解釋的怪事,連本族的弟子都被嚇死了十幾個,一批人就搬走了。現(xiàn)在的人大多是后搬過來的。這個地方才漸漸好轉,很少再發(fā)生這些邪乎事兒了?!?/br> “倒斗的人晚年大多都不祥啊。畢竟是挖墳掘冢,壞人風水的大忌,不知道哪天就招惹了不該招惹的東西。只是,那滾龍壩子竟然這么可怕,不知道古巫氏族人在那里放了什么。而且那個烏木巨巢是什么東西留下的還是個疑問?!蔽衣牭檬且荒X門子冷汗。 我小時候也曾在琉璃廠聽過這般類似的傳聞,說的是只要沾上盜墓這一行的,看到了很多不干凈的東西,壞人風水結下了因果,晚年大多數都不得善終! 現(xiàn)在一聽王老跛子這么一說,也感受到其中的那些詭異,如果真在滾龍壩下面遇到這些,到時候還不知道該如何化解呢。 “沒錯,滾龍壩下的東西,就是那些手段高深的老人都不敢輕易觸碰,一個不好就是要人命的玩意,而且禍及子孫。你們現(xiàn)在當真還想要進去嗎?”王老跛子嘆息了一聲,問道。 “鬼才相信呢。我說跛子大爺,三胖子我雖然有時候不喜歡用腦子,但也不是被嚇大的,想當年俺們家的父輩也是保家衛(wèi)國,扛過槍打過仗的。雖然時運不濟,進了牛棚,但是好歹深受無產階級革命思想的教導,對于這些牛鬼蛇神的老一套封建荼毒,就應該打倒在地再踏上一萬只臭腳。今個說什么都不管用,胖子我和二八爺早就決定了,一定要一起進洞去看看。這也算是我們?yōu)閭ゴ蟮臒o產階級革命添磚加瓦了!”三胖子大叫道。 聽到三胖子扯得越來越遠,我連忙白了他一眼,讓這小子住嘴。從小玩到大,我對他的性格秉性實在是太清楚不過的了,這胖子膽太肥,剛才聽了王老跛子的一席話,分明是惦記上還沒見到影子的老山古龍的“龍衣”了。否則,哪會有這么積極。 我也懶得捅破他,就對王老跛子說:“我對于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到底存在不存在,還保留意見。但是老村支書進山前叫我和三胖子對于小梅和栓子多擔待些,現(xiàn)在他們出了事情,究其原因和我們也有一定的關系。這件事情即便是我們不管,恐怕也會良心不安。所以無論有多大的困難,多大的危險,我和三胖子也是義不容辭,竭盡全力地保住栓子和小梅的性命?!?/br> 王老跛子見我們是下定了決定,也勸不動了,無奈地嘆了口氣,說:“也算是你們有心了。那就先這樣吧,不過,就憑我一個糟老頭子再加上你們兩個沒經驗的愣頭青,這力量還顯得有些不足。也罷,你們先把栓子和小梅送回村子里,讓他們好生照顧,也能夠勉強維系些日子。我明天再聯(lián)系一個幫手,這兩天就前往滾龍壩搏上一搏了。至于結果如何,那就只能夠盡人事,各安天命了。”說完他又命我多準備些工具,大多是些應急和防護的開山刀、鏟頭、粗麻繩、火折子以及一些金瘡藥之類的玩意兒。我點頭答應,就商量著各自去忙了。 我和三胖子背著一直昏迷不醒的栓子和小梅連夜下山,到了村子里又免不了一陣折騰和解釋,在小梅和栓子娘的哭泣中,村子中剩余的老人幫我們準備好了各種應急的東西。 第十二章 遭遇翻江倒海的長江水怪 第二日,我、三胖子還有王老跛子,以及他不知到從哪里找來的另一個神秘的怪人,就被村里的人用唯一的一架驢車拉到了位于古渡口三里地以外的一處停泊口岸。 老跛子口中的幫手是一個皮膚黝黑的年輕人,手上提著一把削尖了的黑色鐵釬,背著個竹簍子。他臉上蒙著一條黑色的布帶,遮住了他的一雙眼睛,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和高挺的鼻梁。 說實話,這一路上,我和三胖子兩個人沒少私下里議論這小子。這人特像是一個冰疙瘩,一路上都是面無表情,連屁都不放一個。別人找他說話,這家伙也是愛答不理的。剛開始我還想和他套套近乎,后來瞧他這德行,也懶得熱臉貼在冷屁股上了,實在是不明白跛子爺從哪里找來這么一個死人臉。 唯一值得說道的是,雖然這小子大半張臉都被黑色的布帶遮住了,按理說應該是個瞎子,但是跟在我們的身后一點也不掉隊。 他似乎有某種能力,能夠準確預料到我們接下來的路徑以及前方的障礙、坑洞之類的,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等驢車走了,我們幾個不由得縮了縮脖子。不怨我們后悔,這地方也太荒涼了,四周除了雜草就是灌木,只有一個大土垛子充作臨時的停泊口岸。 不過,現(xiàn)在這個時候,也沒法子講究,幾個人一合計就只能等船過來了。 站在臨江的大土垛子上,就聽得前方嘩啦啦的流水聲。滾滾的長江一刻不停,卷起水底的河泥,翻滾出一陣陣渾濁的水浪。這地方前些年發(fā)過一場大水,河壩被淹了好幾米,到了現(xiàn)在還有些大樹被泡在江里呢。 現(xiàn)在已經到深秋季節(jié),鄂西地區(qū)的氣溫晝夜變化較大。天空中灰蒙蒙的,我們穿得雖然說還算是厚實,但站在江邊,被冷風這么一吹,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 三胖子不知道從哪兒取出了一小瓶白酒,讓我們先喝上一口去去寒氣。王老跛子忍不住喝了幾口,只是遞給那個死人臉的時候,被他冷冷的一句話拒絕了。三胖子沖我撇了撇嘴,隨后又拿出小梅娘給我們準備的干糧,幾個人將就著吃了些。 這一次,三胖子就沒有再讓讓那個冷面小哥。這個死人臉似乎也毫不在意,只是一個勁地看著天,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也喝了兩口白酒,寒意稍稍退去,身上暖洋洋的。只是望著前面奔騰不息的渾濁江面,還是忍不住直皺眉頭。 這個口岸是古渡口一些閑散漁船停泊的地方,經常會有船只往來。只是現(xiàn)在這個天氣,連個鬼影子都沒看見,更別說有什么船了,不知道還要等到什么時候。 三胖子一張臉被凍得發(fā)白,使勁地跺了跺腳,摟著我的脖頸說:“嘿,我說二八爺。咱們這一去還不知道會怎么樣呢。等進了那滾龍壩子,你可別忘了給我搭個下手,咱們兄弟齊心,合力斷金,等拿到傳說中的啥子龍衣蛇皮的,我們可就發(fā)大財了。” 我見這胖子越來越不像話了,就甩開他架在我肩上的胳膊,罵道:“你他娘的就知道發(fā)大財,咱們的首要目的,就是先救小梅和栓子。至于剩下的老山古龍的蛇蛻,你想要多少隨你?!?/br> 三胖子也不生氣,說道:“嘿嘿,你、你別生氣。胖爺我當然知道先救、救栓子和小梅的命重要了。不過發(fā)大財也是很重要的。馬、馬克思不是說過嗎,我們要走社會主義路線,兩手抓,兩手都要硬嗎。” 我呸了一口道:“你沒喝多吧,馬克思什么時候說過這話?少給老子拽這么多爛詞,我看你小子得先跳到這長江水里洗個大澡,清醒清醒。免得到時候又給我們捅出什么婁子來。” 王老跛子連忙在一旁做和事佬:“莫吵莫吵?,F(xiàn)在這地方還算清凈,過會船就來了,省得給別人看笑話,耽誤了正經事?!?/br> 就在這會,只聽一旁沒說話的死人臉輕咦了聲,我們抬眼望去,看見遠處的江面忽然來了個小黑點,越來越大,一個巨大的竹筏子順流而來。 我們幾個人趕緊跑土垛子上,一邊喊一邊搖晃著手臂,招呼著竹筏子停過來。 那竹筏子上的人顯然已經看到了我們,但就是不停下,只是站在筏子上不停地搖手,示意并不準備停下來。 我們在岸上等了這么久,好不容易等了條能渡河的玩意兒,雖然只是個竹筏子,但也湊合著用了,如何肯輕易地放過他。 三胖子連忙掏出來一把票子,舉著錢對著竹筏子上的人用力地舞動,同時高喊我們付雙倍的錢。果然,還是有錢能使鬼推磨,那竹筏子上的人思忖了片刻,最終還是用竹竿撐著水底,向我們靠了過來。 竹筏子終于靠上了岸。撐船的是個中年人,黑瘦黑瘦的,他叼著一個旱煙袋,只是一個勁地冷漠地看著我們,并沒有招呼我們上筏子。 王老跛子走上前去,沖著那黑瘦中年人做了個很奇怪的手勢,雙方見了禮,他才說道:“老鄉(xiāng),我們幾個要去下河谷的滾龍壩子那里,有急事,不知道兄弟能不能行個方便。價錢好商量,我們可以付雙倍的?!?/br> 一聽我們要去的是滾龍壩子,那黑瘦男人很奇怪地看了我們一眼,一言不發(fā)。 過了好半天,才悶聲說道:“我這筏子從來不載活人?!?/br> 王老跛子似是早知道他這么回答,嘿嘿一笑,拱手說:“曉得,曉得,看出來你這是閻王照看的營生了。我們不介意的,能去滾龍壩子就成。” 那黑瘦男人瞧了王老跛子一眼,又掃了我們幾個一下,最后還是點了點頭,示意我們上筏子。只是他的眼神看起來有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老跛子也沒在意,又朝著黑瘦男人拱了拱手,接著招呼我和三胖子幾個人跟上來:“快點,開筏子了?!?/br> 我看了看腳下的竹筏子,長六米,寬三米,遠比我們之前見到的筏子都要大得多。這種大筏子通常都是用來運載一些分量很足的貨物的,俗稱“筏子”,是一種古老的水運工具,從古代一直沿用至今。 我們一行人上了筏子,就看見在那黑瘦男人的腳下,還蹲著一只身形巨大,烏漆麻黑的水老鴉,正直勾勾地看著我們。 所謂水老鴉,又被叫做魚鷹或魚鳧,這種鳥在中國分布地區(qū)很廣。早在夏代時期,鄂西地區(qū)就已經有人馴養(yǎng)鸕鶿捕魚,俗稱鸕鶿漁業(yè)。 這原本沒有什么奇怪的,只是我們面前的這只水老鴉卻大得嚇人,又丑又瘦,卻足足有半個小孩子的身子那般大,黑壓壓地蹲在筏子上,一雙泛著綠色的圓眼珠子閃爍著莫名的光芒,直勾勾地盯著我們。也不出聲,看起來十分古怪,有點陰森森的。 我感覺有些奇怪,這竹筏子上,怎么還蹲著這么一條老得連羽毛都快掉光了的水老鴉呢。 三胖子也覺得奇怪,站在一旁嘖嘖稱奇,還拍了拍手:“他娘的,這老鴉都吃什么了,怎么長這么大的個?叫它聲,看它過不過來。” 那大得嚇人的水老鴉還真不避生,喉嚨里發(fā)出古怪的聲音,一搖一擺地就走過來了,蹲在三胖子旁邊。這小子揪著水老鴉的羽毛就是一陣亂揉。 還沒等揉幾下,這胖子就站起身來,驚呼了一聲:“娘的,這是什么腌臜玩意兒?怎么味道那么臊?” 他從水老鴉的肚皮底下,巨大翅膀下的羽毛中,抽出來一塊黑糊糊的布條子,上面還有干涸烏黑的血跡,他一愣,叫了一聲:“這不會是一條騎馬布吧?” 我一聽,也湊過去聞了一下,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還別說,這還真的是一塊女人月事時候用的月經帶,上面還殘留的一些古怪的臭味。 那感覺十分惡心,我撇了三胖子一眼,這小子忙不迭地一把扔掉了手中的騎馬布,惡心得連連吐口水。一邊吐,一邊罵:“狗日的,這是什么情況啊?”我看著被惡心得又吐唾沫又洗手的三胖子,心里覺得奇怪,他娘的,這是怎么回事?難道這水老鴉成精了? 就在這時,我余光看到,那個自從上了竹筏子就一直沒怎么說話的黑瞎子,突然對著筏子上的水老鴉冷笑了兩聲。 他聲音雖然輕微,但還是被我聽得一清二楚,我看著他,心里突然咯噔了一聲,不知道這死人臉看出了什么。 站在筏子前面的王老跛子看得真切,忽地哈哈大笑起來:“搞了半天,你們兩個伢子還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