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主婚
梁白柔似乎是因薛海娘這一問愣了愣,稍許片刻才莞爾道:“先前我也是有過怨恨的,只是后來想著,真正該怨恨的,是不念舊情的皇上,是風(fēng)云詭譎的后宮不是嗎?” 薛海娘微怔。 幽灰色的瞳仁緊鎖著人兒那氣定神閑、云淡風(fēng)輕的嬌麗玉容,似是是要透過那一張屏障瞧見更內(nèi)里的東西。 半晌未語。 “我竟是不知jiejie何時變得如此通透。”薛海娘莞爾道。 “采熙那丫頭是尋了更好的去處吧——也罷,跟著我,她實在是吃了不少苦,如今她想開了,我也是欣慰。”梁白柔舉態(tài)嫻雅,抬手沏茶,那垂眸低笑的模樣實在是好看得緊。 洋溢在唇際的笑微微僵住,下一秒?yún)s又瞧不出一絲破綻,薛海娘莞爾:“如今這兩個丫頭伺候得梁jiejie可還稱心?” “左右是做些粗活,整理一下內(nèi)室床褥,近身的事兒我已是習(xí)慣了親力親為?!绷喊兹崆鍦\一笑,將白鈺和風(fēng)茶盞推至薛海娘跟前。 “你今兒倒是來得早,今兒御前無事可做么?” 薛海娘道:“今兒皇上一入書閣便喚我等不必伺候,想來是因著西南流寇作亂一事煩著呢?!陛p眨著羽翼般的雙睫,倒是為她清麗脫俗的面容平添了些許俏皮靈動。 “西南流寇作亂?皇上不是素來極為器重清惠王殿下?”梁白柔不解問詢,“清惠王殿下戰(zhàn)功赫赫,先帝在時便時常征戰(zhàn)四方,區(qū)區(qū)流寇罷了,怎的會叫皇上如此煩憂?” 薛海娘如實答道:“……正因清惠王殿下威望頗重,皇上許是才有意提拔朝中擅武之人……” 先帝在時,朝中為將者除清惠王南叔珂威望最高外,便是那世代朝中為將的馬家,馬家雖頗有名望,可終是不敵清惠王手握三軍符令。再者,馬家這一輩中能輪得上軍功的便只剩下那馬家嫡子。 梁白柔單手支著下顎,若有所思,“太后娘娘可知曉此事?近日來我可是聽了些風(fēng)聲,皇上近來極為寵愛那馬氏……” 薛海娘揶揄一笑,“皇上的心思豈是區(qū)區(qū)你我所能猜度?!?/br> “今兒我略覺困乏,你小坐會兒便回去吧,我想早些歇息?!绷喊兹嵋话褜⒃挶竞仙希瑪R在一旁,以素手掩嘴打了個哈欠,真真是一副困倦的模樣。 瞅著她眼下的烏青,薛海娘了然點頭,提起茶幾上的竹篾籃子,里頭皆是梁白柔近日來所繡的花樣緞子,走了出去。 近段時日來,薛海娘皆是能夠敏銳地察覺到養(yǎng)心殿略顯壓抑的氛圍,南久禧亦是每日按時上下朝,之后便是召集大臣于勤政殿內(nèi)商討西南流寇作亂一事。 宮中之事瞬息萬變,波云詭譎,薛海娘并非不知,可她未曾想過有朝一日這掀起瞬息萬變助力的竟是她身邊之人,而她竟對此一無所知。 近一月光陰,薛海娘因采熙枉死一事,也是看開了些許,又或者是因旁的緣故,倒是不曾再對梁白柔施壓,盼著她重新振作與闔宮爭寵。 南久禧似乎是尋到了可用來替代南叔珂之人,心情大好,雖不似從前那般對薛海娘展示出他絕對的熱情,卻也是時而會調(diào)侃一二。 至于乾坤宮處,薛海娘倒是隔三差五往花卉處小坐,美名其曰與好姐妹敘舊,實則是將養(yǎng)心殿諸多事宜向花卉回稟。 薛巧玲那邊則是已到了臨產(chǎn)期,宮中又是一通上上下下的忙碌。 薛海娘自入夏后便心神不寧,也不知是因著暑氣的緣故,又或是旁的。她也素來不是愿意委屈自個兒的人,曉得身子不適后便時常往太醫(yī)院走動。一來二去也是開了些許安神調(diào)理的藥物,可一劑兩劑下來卻不見其效,久而久之,薛海娘便不再理會。 “海姑娘——”一梳著雙髻,二八年華的丫頭踩著碎步而來。 此人乃是茶水間新入的丫頭——歌弦。 依著規(guī)矩,原是要喚作薛姑娘,可薛這一姓氏難免與薛賢妃起了沖撞,御前之人便將薛姑娘改喚為海姑娘。 “怎的今兒這般毛毛躁躁?”薛海娘莞爾,一手輕執(zhí)紫砂茶盞,一手提起紫砂壺,往茶盞沏滿茶后方才遞向歌弦處。 歌弦仰頭便豪飲了一大口茶,接著便滔滔不絕道:“姑娘的手藝可真是越來越好了,難怪總管大人如此器重你,想來圣上已是一日也離不得你煮的茶?!?/br> 薛海娘不以為意,“你且說說,你今兒匆忙尋我,定是有重要之事罷?!?/br> 歌弦好似是終于緩過神來,一改方才好不正經(jīng)的神情,“聽茶水間的姑娘們講……唔,好似也是從總管大人那探到的,皇上好似有意為你主婚呢。如何,我都說了皇上器重你。想想這御前侍奉的人,有些熬到了出宮的年紀(jì)皇上都未必能曉得有她這么一人,如今你來了不過半載,皇上竟已是牢記著姑娘你了?!彼加铋g透著些許憧憬與艷羨,“若是一輩子這么熬著,頂多熬到了黃臉婆的年紀(jì)便被放出宮去,宮規(guī)上又明令禁止不得與侍衛(wèi)私相授受。這風(fēng)華正茂的年紀(jì)尚且無人傾心,待到日后熬到姑姑一輩,更是尋不到一個好歸宿了。” 道罷,她許是渴了,又是端起茶盞一股腦飲下。 全然不曾看到薛海娘那慘白如紙的臉色。 “海姑娘,我瞧著你臉色極差,可是身子不適?”半響,她總算是瞥見了薛海娘有些不對勁的臉色。 “恩——近日來睡得不好,許是天兒太熱?!毖D锴鍦\一笑,手下卻止不住地倒騰著紫砂茶壺,直至歌弦那略顯驚詫的聲音響起。 “海姑娘,這才過了一遍的茶葉你怎的便拿去倒了?”她憨笑了聲,“姑娘可是在御前侍奉得久了,竟是將皇上的習(xí)性也延續(xù)到了這兒?!?/br> 南久禧對烹茶一道上極是刁鉆,煮過一遍的茶葉不許留著,必得換新??蓳Q做是民間貧瘠之家,這價高難買的茶葉必定是煮上二三回才舍得換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