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毀笛
琥珀的眸映襯著佳人因酒勁上頭而醞紅的臉龐,她好似有些無措發(fā)怔,見此,南叔珂無心般的揚(yáng)唇清淺一笑。 薛海娘此刻垂著螓首是以瞧不見他此時(shí)此刻略有些欠揍的嘴臉,藏于繡紋寬袖下的素手微微收緊,半晌后又緩緩松開。 薛海娘仰面,鼻尖噴灑出微熱氣息,唇際揚(yáng)起一抹無畏的笑,那瀲滟鳳眸所氤氳的眸華絢爛得叫他都有些挪不開眼。 他想著,這仗著有些小機(jī)靈而膽大妄為的丫頭,真真是生了一副極好的面孔。 白茅純束、有女如玉。 清冽婉轉(zhuǎn)的聲線自耳畔回響,叫他不由得心神一晃。 “宮規(guī)第一百二十八條?!彼p佻著眉,頓了頓,見南叔珂總算是回了神,方才繼續(xù)道:“受、授、相、私、得、不、女、宮?!别埵钦f得不甚流利,可終歸是說了出來。 如此一來,南叔珂便是拿她無法。 薛海娘清晰地瞅見,那容貌賽過女子的清雋容顏上有著瞬息的失神。 “真真是膽大得很?!?/br> 薛海娘反唇相譏,好似全然忘卻了彼時(shí)她在他面前尚是一小小侍婢,“不然,奴婢還得等著王爺以莫須有的罪名將奴婢處置了嗎?” 南叔珂倒是難能溫潤一笑,與素日那透心涼的笑意迥然不同,他緩聲道:“我也不曾道,若是你倒背不出來便要將你處置了?!比绱艘谎员闶前抵阜讲艧o非是一番恐嚇。 薛海娘嗤笑,作勢便轉(zhuǎn)身要走,“請恕,奴婢著實(shí)猜不透王爺您的心思?!?/br> “薛姑娘著實(shí)是太不將本王置入眼里了罷。”他素來清淺寡淡的聲色難得沉了些,傳入薛海娘耳際,倒是如南叔珂所愿的叫她滯了步伐。 “如此,殿下想著如何?”薛海娘將拳頭握得咯吱作響,卻終究是礙于強(qiáng)權(quán)未敢反抗,只一味壓下心頭慍怒,轉(zhuǎn)過身又是施施然一禮,“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吩咐倒稱不上,今夜著實(shí)是冷清了些,本王瞧著你腰間別著的長笛甚是別致……”不復(fù)方才低沉暴戾,清淺溫醇的聲線好似清溪攢流,甚是好聽。 薛海娘原以為他下一句應(yīng)是要索要她的長笛…… 雖說皇親貴胄不缺此等俗物,可,與南叔珂結(jié)下如斯孽緣后,她已然不敢再以尋常人的角度去看待他。 “不如便煩請薛姑娘以你腰間所配長笛奏上一曲,也算是聊以慰藉?!彼哉Z間好似透著些許惆悵惋惜,薛海娘實(shí)是不知他有何立場,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氐莱鰡救藶樗嗲囊晕拷搴笤贁[出這樣一副姿態(tài)。 他那趾高氣昂的模樣,真真是將她視作柵欄紅坊處的歌女?他抬抬手,皺皺眉,她便得附和上前,訕笑著為其奏唱? 薛海娘原是看不慣這類人的,以皇族身份自詡高人一等,殊不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若換做平常,以薛海娘謹(jǐn)小慎微的性子定是強(qiáng)壓著心頭焰諂媚照做,可今日終究是那半壇子酒惹的禍?zhǔn)?,她瞅著那揚(yáng)言煩請她奏曲聊以慰藉的男子粲然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腰間長笛便往屹立在旁的石頭狠狠一擲。 倒是擲得極狠極準(zhǔn),長笛于她而言原非稀罕之物,此長笛乃她入乾坤宮未久,花卉生怕她平日煩悶是以便請蕭貴妃的旨,不知往何處尋了這么一支以紫黑檀木打造、鐫刻著繁瑣紋路的長笛贈(zèng)予她把玩,至于尾端的紅瑪瑙穗子,則是她閑來無事掛在上頭用作修飾。 南叔珂微怔,薛海娘擲長笛原是他意料之中,如斯剛烈且桀驁的人兒,雖是平素以乖順作盾極力掩藏,可既是與生俱來、早已深深烙入骨子里的性子,又怎會(huì)輕易轉(zhuǎn)變? 他深諳人心,是以薛海娘這番決絕地?cái)S笛,他倒是不覺驚愕。然,他卻不曾想薛海娘竟是也不思忖旁的法子脫身,徑直便擇了那最決絕、也最損己的方式。 “愚鈍?!蹦鲜彗嫘念^微沉,一時(shí)也琢磨不清淌過心頭那些許異樣是緣何故,緊鎖著那纖弱卻異常昂挺的脊背,眸微微泛著冷意。 他想著,薛海娘便是他見著最為愚鈍之人,平素那股機(jī)靈勁兒今兒也不知去了何處。 那長笛乃紫荊檀木所制,雖稱不上極致矜貴,可對她現(xiàn)如今的身份而言,卻應(yīng)是極為難得之物??伤故窍胍参聪氡阋话褜⑵錃Я?。 薛海娘微微滯了一下步伐,只因聞見他泛著些許涼意與輕諷的‘愚鈍’,她頭也不回,聲線微微提高,“實(shí)是奴婢今兒狀態(tài)不佳,方才一時(shí)手滑竟是將笛子摔了,然不巧的卻是,奴婢素來只吹得好奴婢隨身所帶的這一支長笛,若是換了旁的,只怕奴婢技拙,恐污殿下耳?!?/br> 她一番言辭已是全然斷了被迫奏唱的可能。 一道清淺醇和的笑傳入耳畔,驀地好似石子投入心間寒潭,攪了一池止水,薛海娘微微側(cè)目略顯詫異地瞅著那身后的男子,他右眼角的殷紅淚痣因他肆意的笑似是緩了些許寒涼。 “若你直言你不愿奏曲,我亦不會(huì)難為你,何須尋這般拙劣的借口?!彼沽诵?,聲色好似透著幾抹惆惘。 薛海娘只覺心頭訝異,原是幾日未見,卻覺他與上回相差甚多,若非他方才言語間滲出的寒涼,她真真要被他而今這一番溫雅翩躚君子的模樣給欺騙了。 薛海娘靜默未語,實(shí)則心下暗忖著他今兒的不尋常之處。 原該是值得慶賀的節(jié)日,他身為圣上血親,如今不在廳堂為其賀壽,反倒是一人蝸居于此,且,這‘儷水閣’又是住著何人?這人與他是何關(guān)系? 若非于他而言舉足輕重之人,想來南叔珂也不會(huì)夜深至此。 “連著三日雪未停,如今更深露重,真真是比平日冷些。”他見薛海娘未語,不曾怪罪也不曾動(dòng)怒,反倒是囈語般的自言。 薛海娘不由又篤定一分,今日的清惠王真是和以往不同,她能下斷言,除夕這一日于南叔珂而言,必定非同尋常。 本書首發(fā)來自百書樓(m.baishu.la),第一時(shí)間看正版內(nèi)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