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打入冷宮
冷風簌簌,蕭索之意猶然而生,一碧如洗的天幕暈上如姽婳女子頰上酡紅般的晚霞,霞光籠罩,更襯得槭樹亭外片片紅楓愈發(fā)嬌艷似火。 薛海娘仰面凝眸眺望,百感交集,耳畔時時隱約颯颯冷風襲來,浮動著云鬢青絲,摻雜著似有似無女子銀鈴般清悅嬌囀的音色。 “我方才瞧見,梨嬌堂好似叫宮人封了——如今層層侍衛(wèi)守在殿前,我隱約聽聞,里頭那位不知被押往何處?!睆囊羯笾虏露?,外間說話那人兒約莫二八年華,言語間透著難能可貴的無知與純真。 “呵——那薛氏可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借莫須有的皇嗣來邀寵,貴妃娘娘的手段你我是知道的,即便不判她死罪,我估摸著這薛氏下半輩子也得在冷宮孤獨終老了?!迸c前者似有似無的憐憫大相庭徑,后者顯然是冷硬心腸。 “碧桃,你不是在柳妃娘娘那當值么?那梨嬌堂便設(shè)在朝陽宮內(nèi),薛氏如今被如何安置你會不曉得?”又有一人發(fā)問,言語間流露出探究與困惑。 “噓!別大聲嚷嚷。就你嗓門兒大,若是叫旁的主子聽見,你我可吃不了兜著走?!闭f罷她刻意壓低了聲喉,言語間頗有幾分幸災(zāi)樂禍,“貴妃娘娘估摸著已將薛氏假孕爭寵一事事無巨細地稟報皇上,你們想啊,皇上和太后娘娘從前有多么重視和疼寵薛氏,如今知曉真相便有多嫌惡她……你們說說,那薛氏干什么不好,非得做這假孕爭寵的事兒,如今好了,皇上大發(fā)雷霆,搞得六宮上下人心惶惶,連帶著咱們這些奴婢也得提心吊膽地伺候著才成?!?/br> “可……我聽那日在乾坤宮當值的同鄉(xiāng)透露,貴妃娘娘不是下令叫侍衛(wèi)嚴加審問那當初替薛氏診治的許太醫(yī)么?怎的如今半點風聲也不曾聽聞,那薛氏已是打入了冷宮?” “你傻呀你,伙同罪妃干出這等欺君死罪,那許太醫(yī)一見東窗事發(fā),自然是卷著鋪蓋逃走了唄,難道還留下來落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女嬌娥的竊竊私語摻雜著簌簌冷風雜亂無章地回旋耳際,薛海娘卻意外地聽得格外明晰。 薛海娘隱約記著,那日亦是如斯,晚霞暈染天幕的傍晚,秋風簌簌,風兒席卷著嬌艷似火的槭葉上下打著卷兒。 薛巧玲盛氣凌人,饒是位分高她二階的梁白柔亦是笑臉相迎,她頤指氣使地將自個兒要了去,除梁白柔外無人敢出言置喙。 今兒亦是如斯情境之下,耳畔卻是傳來她已被打入冷宮,失去無上尊榮的消息。 “薛巧玲假孕一事除我、梁jiejie以及那許太醫(yī)外便無第四人知曉,我很是困惑,蕭貴妃又是從何得知?”薛海娘暗下輕嘆一聲,絕非是嘆惜今下薛巧玲凄楚之境,而是惆悵不知覺間已是瞧不透眼前人。 梁白柔眸光幽然,她的聲音聽在耳畔依舊如空谷幽蘭般清幽婉轉(zhuǎn),“薛氏將你要去梨嬌堂后我始終坐立不安,我雖曉得你行事謹慎且聰慧過人,可當時那有心而無力,受制于位份的屈辱與無奈,我絕不愿再來一次……蕭貴妃位高權(quán)重,且待我向來和善,我便暫且依附于她,將薛氏扳倒?!?/br> 薛海娘略微怔忪地與她相視,詞窮良久。 “梁jiejie你曾言你不愿落得與長孫氏一般模樣……海娘只怕一旦與蕭貴妃牽扯,便難以脫身。”紅唇甫啟,薛海娘卻覺眼間酸澀難耐,只得一味強抑晶瑩涌出。 梁白柔未作答復,微仰著玉頸凝著隨風無力揚落的殷紅槭葉,美眸蘊著叫旁人難以窺視的情愫。 “我只盼著來年,亦是能就和如今這般姿態(tài),與你一同賞著這槭樹亭泣血般的紅楓?!?/br> 又是闔宮妃妾覲見之日。 薛海娘約莫記著,上回駐足乾坤宮已是三日前,依舊是闔宮妃妾齊聚,然卻親眼目睹腥風血雨一幕,長孫氏與侍衛(wèi)私通賜鴆酒,薛氏假孕爭寵打入冷宮。 一時間,宮中人心惶惶,風氣巨變,從前奉承依附薛氏之人,而今皆是轉(zhuǎn)而討好馬棗繡與梁白柔,前者有皇太后扶持,后者圣眷正濃。 “嬪妾恭請貴妃娘娘圣安,貴妃娘娘長樂未央?!?/br> 薛海娘隨著梁白柔一齊盈盈叩拜,道著敬詞。 三拜后,蕭貴妃嫣然淺笑,依著平日禮節(jié)請?zhí)в癖?,“諸位姐妹不必多禮。” 素來闔宮覲見,皆是由六宮之主訓導妃嬪滕嬙,蕭貴妃溫雅親和,素來也極少行訓導之舉,無非是提點一番嬪妃事事以圣上為重,莫要姐妹間橫生事端。 “此番長孫氏與宮廷侍衛(wèi)茍且私通,薛氏借假孕博得皇上與皇太后愛重,實乃欺君穢亂宮廷之大不敬之罪,本宮已與皇上、皇太后她老人家再三商議,長孫氏已鴆酒賜死,薛氏打入冷宮,望闔宮諸位姐妹以二人作前車之鑒,不可再犯?!鼻搴韹蓢?,嚦音楚楚,卻無形間滲著威懾,叫人聞之戰(zhàn)戰(zhàn)兢兢。 “再者便是皇嗣一事……”她道罷,遠山黛眉輕蹙,紅唇溢出一抹輕嘆,幾不可聞,“雖說皇上正值盛年,不愁膝下無子,可經(jīng)此一番,得而復失,著實是傷透圣心,本宮瞧著皇上近日來寢難安,食無味,這心頭亦是難受得緊——”蕭貴妃輕掀眼瞼,美眸蘊著盈盈淺笑,“此番新晉嬪妃之中就屬梁美人最得圣心,皇上對meimei寵愛有加,meimei可得好生調(diào)養(yǎng)身子,爭取早日為皇家延綿子嗣。” 梁白柔白膩如玉的雙頰暈上如晚霞般的殷紅,微垂螓首,羞赧道:“嬪妾遵旨,定不負皇恩,不負娘娘厚愛?!?/br> “咦——”蕭貴妃輕挑著眉,視線落至梁白柔身側(cè),言語間略顯困惑,“怎的今兒不見馬才人?莫不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