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性命堪憂
薛海娘唇際輕揚(yáng),心下暗忖著此人確非愚鈍之輩,也不愧是身居秦樓楚館,見過風(fēng)浪之人。 “此乃在下命人從西域?qū)恚諆?nèi)若無解藥,將會(huì)肌膚潰爛而死,慘不忍睹……若你不信大可拭目以待,明日開始可會(huì)渾身奇癢難耐?!毖D镉恍Γ铄淙绾5捻鴧s滲著狠厲與冷芒。 她頓了頓,又是一笑,“自然,若你不信想著尋來大夫?yàn)槟阍\脈也無不可,可我勸你還是別白費(fèi)了銀錢和功夫,即便是大夫檢查也查不出你體內(nèi)中毒的跡象,而你若是大動(dòng)干戈,打草驚蛇,在下恐怕梅七姑娘往后日子難過……” 梅七容顏驟然慘白,心下琢磨著,若她大動(dòng)干戈請(qǐng)來名醫(yī)為她診脈,必然會(huì)引起金mama疑慮,若金mama曉得她將會(huì)肌膚潰爛而亡…… 作為金屋藏嬌四大花魁之一,雖享盡風(fēng)頭,可她曉得,暗地里不知多少賤人想著將她從云端扯下,打入無邊地獄…… 金屋藏嬌人才輩出,盡管她才貌雙絕,風(fēng)姿綽約,卻也并非不可取代,若金mama曉得她將容顏不再,難免落得棄子下場。 而上官奕……盡管此人與她海誓山盟,濃情蜜意,卻也是中意她這一張絕色容顏,若容顏不再,上官奕只怕會(huì)瞧都不愿多瞧她一眼。 若是曾經(jīng),她自是愿撒手離去,樂得自在,可如今,她腹中已有她與上官奕的骨rou。 “你,要我為你做些什么?”權(quán)衡之下,梅七款款起身,美如清輝的眸透著清冷與決然。 —— 巍峨富麗的府邸,在大雪肆虐下不過一會(huì)兒已是銀裝素裹。 辰省過后,薛海娘與李氏一路談笑著離去,到芙蓉苑換了一身干凈衣裳便攜著明溪前去錦繡閣。 如今已是將近臘月,伴隨著許氏越發(fā)腫大的肚子,薛老夫人也是日漸上心,既是叮囑著上官奕時(shí)時(shí)替李氏診脈,又是尋訪京城名醫(yī)進(jìn)府來替李氏調(diào)理,種種跡象可見,薛老夫人對(duì)李氏腹中孩兒的重視。 許氏一見薛海娘上門,忙吩咐丫頭攙扶她起身,薛海娘見狀,親自扶著許氏上塌歇息,且囑咐她莫要再這般見外。 “大小姐今兒個(gè)駕臨可是有事指教?”許氏摒退了丫鬟,倚在塌上笑意盈盈地瞧著薛海娘道。 薛海娘摩挲著腕上那瑪瑙紅玉鐲,斂眸一笑,“不知姨娘,對(duì)您這位久別重逢的親弟了解多少?” 許氏微征,始料不及薛海娘為何會(huì)有此一問,半晌后才笑道:“上官大夫?yàn)槿酥?jǐn)慎妥帖,待我亦是用心備至,也正是因著上官大夫照拂,我與腹中孩兒才能這般康健?!?/br> 薛海娘莞爾笑道:“不知姨娘可曉得上官大夫有流連秦樓楚館的喜好?” 許氏有著片息發(fā)怔,抬眸定定的看著薛海娘,嘴角揚(yáng)起一道意味深長的笑,“男子尋花問柳、流連風(fēng)塵實(shí)屬正常之事。” 薛海娘心頭輕嘲,面上卻是淺淺一笑,娓娓道來:“不知姨娘可曉得上官大夫鐘情金屋藏嬌一名喚梅七的花魁,更甚者,二人已是珠聯(lián)璧合,私定終生……” 許氏一怔,纖長而卷翹的雙睫輕輕下垂,掩住眸底一絲異樣,她揚(yáng)了揚(yáng)唇,“若他真是與那梅七姑娘瞧對(duì)了眼兒,我這作jiejie的為他做主,成就一對(duì)良人也并無不可?!彼D了頓,卻又接著道:“可若是那女子心有歹意,我自是不會(huì)瞧著我弟弟往火坑里跳的……” 薛海娘笑靨如花,她默然起身踱著碎步,聲音悠然傳來,“我聽聞那梅七姑娘與綺繡苑青蘿姑娘私底下見了幾面……” 許氏面色驟然一變,美如清輝的眸蘊(yùn)著一道寒芒,“大小姐言下之意?!?/br> 薛海娘唇角上揚(yáng),梨渦輕陷,倒是多了幾分平素所不曾有的嬌俏靈動(dòng),“若是姨娘不嫌棄,我們不妨……” 許氏猛然抬眸,望著薛海娘那燦若星辰的眸子,此刻的她眉宇間所迸發(fā)出來的氣勢好似天生被賦予了某種說服力一般,竟是無形間迫使著許氏去遵從,去點(diǎn)頭。 她向來自詡心思通透,擅長揣摩人心,而這一眼好似也望進(jìn)了那看似溫婉親和的女子心底深處,可又好像視線觸及之處一片云霧繚繞…… 正月廿三,天上下著鵝毛大雪,紛紛揚(yáng)揚(yáng),黑壓壓的烏云籠罩在巍峨華麗的府邸上空。 一道道痛徹肺腑的慘叫聲自一處密閉的閨閣傳來,伴隨著接生婆與女醫(yī)聲聲安撫與鼓勵(lì)。 “菩薩保佑,菩薩保佑,定是要讓憐霜腹中胎兒平安誕下。”李氏雙手合十,不斷祈禱著。 薛海娘款款立在李氏身側(cè),聞言微挑著眉,掩下心頭自嘲,輕聲道:“事已至此,娘親仍是對(duì)父親存著念想嗎?” 李氏是她唯一不愿傷害之人,若是曉得她心中作何想法,薛海娘也好權(quán)衡。 李氏片息走神,半晌后她才瞧著薛海娘笑道,“我當(dāng)日背棄家族嫁入薛家,至今已是二十余年,我早已生是薛家的人,死是薛家的鬼,這一生都逃不開這一層枷鎖?!?/br> 生是薛家的人,死是薛家的鬼么? 薛海娘暗暗嘆氣,面上卻是一片釋然,“海娘曉得了。”聲音淡淡,好似并未夾雜一絲情緒。 “霜兒如何了?”一道醇厚低沉的男聲傳來,薛海娘回眸看去,映入眼簾便是薛景錚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薛海娘聞聲欠身施了一禮,面上難掩擔(dān)憂與焦慮,“回父親的話,上官大夫說,姨娘,怕是難產(chǎn)……” 薛景錚怒目圓睜,他竟是不曾想,他早朝歸來,得到的第一消息卻是心愛之人難產(chǎn)的消息。 “可有性命之虞?”薛景錚沉著聲道,言語中難掩極力壓抑著的慍怒與焦慮。 薛海娘斟酌一二方道:“上官大夫與接生婆已經(jīng)侯在里頭,想來是并無大礙……” 然此話剛落不久,內(nèi)室的門卻被一下子推開,上官奕乍一瞧是薛景錚,先是一愣隨后方才驚慌地跪倒在地,“草民叩見薛大人?!?/br> 薛景錚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忙道:“許姨娘身子如何?可有性命之虞?” 上官奕一言不發(fā),躊躇半晌,緊接著卻是朝著青泥石板拼命叩頭……這一幕只瞧得薛景錚心驚rou跳。 “草民有負(fù)大人托付,姨娘她有血崩跡象,只怕是……只怕是性命堪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