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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宋梟在線閱讀 - 第147節(jié)

第147節(jié)

    過了一會兒,一名前哨守寨的士兵急忙跑來找到薛玉,說山上有快使下來,送來了主公的書信。

    薛玉有點狐疑的接過,心說這會兒正在演習(xí)呢,主公是對方敵軍的主帥,怎么對我軍下了書信了,莫非是來下戰(zhàn)書的?

    剛要拆書信,薛玉吃了一驚。裝書信的是個楠木竹筒,上端的筒口畫了三道紅印,這表示其中的書信屬于河?xùn)|義軍的“最高絕密”。

    薛玉不敢怠慢,馬上叫來隨從騎了馬匹,奔到后方去找白詡。

    白詡昨天晚上也沒閑著,非但要籌劃軍事計劃,還親自收拾了幾名青衛(wèi)。現(xiàn)在還有太常與太陰是潛在的威脅沒有清除,因此白詡所在的營地防衛(wèi)也是相當(dāng)?shù)纳瓏?yán)。

    接到薛玉送來的書信,白詡也有點吃驚。有三道紅杠封口的這種級別的書信,除非是專程寫給薛玉,否則他這種級別的頭領(lǐng)都不能隨意拆看。

    白詡拆開了書信,看了一眼,臉皮繃得緊緊的。

    “軍師,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薛玉問道。

    “主公來信說,大理國在黃河沿岸不老實,可能會趁我西山空虛,襲我老巢。”白詡雙眉緊鎖的說道,“現(xiàn)在,山上的主公已經(jīng)率部撤退了?!?/br>
    “那主公有沒有宣布演習(xí)結(jié)束,或是號令我們的人馬也一同回防?”薛玉急切的問道。

    白詡凝眉看著薛玉,緩緩的搖頭。

    “那主公是什么意思?”薛玉愕然道。

    白詡背手拿著書信,來回的踱步,臉上時時泛起莫名的微笑,表情卻一直擺脫不了嚴(yán)峻的神色。

    薛玉就這樣看著他,也不敢插嘴。

    “書信中,頗多破綻?!边^了一陣后,白詡悠然的道,“第一,主公沒有明說書信給誰,只在信筒上劃了三條紅杠。第二,既然是有外敵入侵,理當(dāng)就要召回所有部隊結(jié)束演習(xí)才是,但主公沒有;再有就是,這筆跡不對。怎么看,這筆雋秀清逸的好字都像是是出自女人之手,而且并不陌生。”

    “軍師的意思是說,主公是在使詐?”薛玉說道,“我也覺得奇怪,既然是如此重大的軍情,主公為何不派青衛(wèi)充當(dāng)信使來直接傳令,而是寫了這樣一封模棱兩可的書信?”

    “呵??!”白詡笑了一聲,揚著書信道,“主公這是,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說白了還是那個意思,兵法虛實,詭奇難辯。”

    “我剛才派人上山打探過了,主公的確是帶人撤退了。上蒼山上只剩下營寨和旌旗,大部份的人馬已經(jīng)撤走?!毖τ裾f道,“如果有詐,主公應(yīng)該就會在半路設(shè)伏對付我們了?——但是,如果真是大理國來侵犯西山了呢?”

    白詡的眉頭緊了一緊,“細細一想,倒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上次焦二哥出使西夏在那里遭到了伏擊,雖然下手的女真人,但怎么說也是在西夏國出的事。這件事情還是個懸案,一直沒有處理和解決。既然女真人都敢在西夏國境內(nèi)對焦二哥下手了,那就表示,西夏國很有可能已經(jīng)受到了女真人的控制?,F(xiàn)在再被女真人唆使要挾一回對我出兵,也不是沒有可能。”

    “那主公為何不明令我等撤軍回防西山?”薛玉不解的道,“演習(xí)固然重要,但總不如外敵入侵來得緊急哪!”

    “小生也不知道主公是怎么想的……”白詡也迷茫的搖頭,“但是這種事情,寧信其有不信其無。就算明知道是個圈套,是主公的陽謀,那我們也必須中計才行?!?/br>
    薛玉就呵呵的苦笑,“主公這是在耍賴呀!”

    白詡也笑,“有什么辦法,誰讓他是主公呢?其實小生現(xiàn)在就是在想,主公是不想守小蒼山了,處于一個進退維谷的境地。撤軍吧,又怕我們追擊;不撤吧,又處處被動沒有勝機。于是主公耍了這么一個花招,將軍隊后撤,與太原合而為一?!?/br>
    “軍師是說,主公其實是想回守太原,放棄小蒼山?”薛玉道。

    “沒錯?!卑自傸c頭,“我們以守代攻的戰(zhàn)術(shù),讓主公很難受,他沒有破解之法,所以只好退守太原縮短戰(zhàn)線。依靠太原的城池,來加強防守,同時也可避免我們對太原展開奇襲。”

    薛玉不笨,腦子里一亮,“軍師,二哥是不是去奇襲太原了?”

    白詡微然一笑,“沒錯,演習(xí)剛開始,二哥就帶著嘯騎往那里出發(fā)了。其實這個戰(zhàn)術(shù)根本瞞不過誰,只有一點,從我們駐軍的位置要奇襲太原,很有難度。中間相隔的除了主公的八支駐軍,還有太行山的崇山峻嶺。也就只有二哥的嘯騎能夠辦到。如果路上順利的話,二哥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太原的城下了?!?/br>
    “那這個奇襲,就已經(jīng)不能稱之為奇襲了?!毖τ裾f道,“連我都能想到,主公怎么可能猜不到?那也就是說,現(xiàn)在主公的確是虛晃了一槍然后退守太原了?這封書信,其實就是用來迷惑我們的?”

    “這是一個陽謀,一個我們無法破解的陽謀?!卑自偽⑿Φ溃叭绻@時候我們追擊主公的撤逃之兵,那么主公就會半路設(shè)伏等著收拾我們,或者派使者來斥責(zé)我們,說外敵都入侵了還來追擊,不識輕重;如果我們不追擊,那主公就大搖大擺的回軍太原,擺開了架式等我們。軍隊撤離時的防御能力是最低下的,最怕的就是被敵軍追擊圍堵。怎么樣,主公這一招使得不錯吧?”

    “哎!……”薛玉哭笑不得,“主公這是擺明了耍賴嘛!”

    “呵呵!陰謀也好陽謀也罷,在戰(zhàn)場上有用的,就是好計謀。”白詡笑道,“主公的腦子一向很活,從來不是一個循規(guī)蹈矩墨守成規(guī)的人。什么時候他干出一點出格的事情,我們都不必驚訝?,F(xiàn)在我就在擔(dān)心二哥——以主公現(xiàn)在的行為表現(xiàn)來看,二哥的奇襲十有八九要失敗?!?/br>
    “那現(xiàn)在怎么辦?”薛玉說道,“我們以靜制動的戰(zhàn)術(shù)失效了,二哥的奇襲也要失效。難不成還真就明刀明槍的去太原攻城啊?這畢竟是演習(xí),攻城這種事情怎么說也會要有傷亡的,不好吧?”

    “呵呵!將計就計就行了?!卑自偵衩氐男Α?/br>
    “請軍師指教?”

    “附耳過來?!?/br>
    小蒼山南麓,楚天涯與蕭玲瓏并馬而行,身邊跟著湯盎阿奴率領(lǐng)的虎賁騎,還有六合與小飛。

    太陽升起來了,眾人也漸漸離開了山林地界,身上感覺暖和了許多。前方是大隊兵馬在蜿蜒而行,走得不急不忙有不紊。

    蕭玲瓏見楚天涯堂而皇之的騎著馬,晃晃悠悠的宛如郊游,不由得就好笑,湊近了一些小聲道:“你一個敗軍之將,棄了營寨逃回老巢還能這么得意?我真是服了你?!?/br>
    楚天涯就嘿嘿的傻樂,“別胡說八道的亂我軍心。我什么時候成了敗軍之將了?”

    “還不承認(rèn)?”蕭玲瓏又好氣又好笑,“你分明是拿白詡的以靜之動的戰(zhàn)術(shù)沒辦法,又擔(dān)心太原老巢被人端了,所以才撤兵回守。臨走時還耍了一個詭計,讓我給白詡寫一封書信,詐說西夏入侵。言辭之間破綻百出,光是字跡也能讓人一眼看出真?zhèn)?。你就沒有想過真能騙過白詡,對吧?你這么做,只是給自己埋下一招殺手锏——萬一白詡識破了計策派兵來追擊,你就有話可說、將他們斥退!”

    “哈哈!你知道得太多了!”楚天涯拍著巴掌大笑起來,賴著臉皮道,“是,我就是這意思,我擺明了就是在耍賴——你想怎么樣?”

    “我!……我真是受不了你!”蕭玲瓏都被氣樂了,揮著馬鞭在楚天涯的馬鞍上敲了幾下卻不敢打在他身上,恨恨道,“你那綽號還真是取得不錯,龍城太保,你就是個太保、一個街頭混混、無賴!”

    “多謝郡主夸獎?!背煅男Σ[瞇的道,“我要是個循規(guī)蹈矩四平八穩(wěn)的正人君子,現(xiàn)在早就骨頭成灰轉(zhuǎn)世投胎了。你不心疼?”

    蕭玲瓏直翻白眼,笑道:“現(xiàn)在你打算怎么辦?在太原城前擺開了陣勢與白詡決一死戰(zhàn)?”

    “不至于。演習(xí)終歸是演習(xí),正面的沖鋒陷陣是不現(xiàn)實的?!背煅恼f道,“其實到目前為止,演習(xí)的目的就已經(jīng)達到了?!?/br>
    蕭玲瓏一怔,“還沒開始呢,就達到目的了?”

    楚天涯呵呵的笑,“我說過了,演習(xí)的目的并不是要求個勝負,而是讓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的優(yōu)劣長短,熟悉這種大規(guī)模戰(zhàn)爭的氣氛,適應(yīng)自己應(yīng)該扮演的角色。這幾天來你也看來了,我一刻也不敢放松,真的很緊張。而且作為主公也知道了我現(xiàn)在最需要做的事情是什么,河?xùn)|義軍十萬人馬的長處與短板在哪里。至于下面的頭領(lǐng)與士兵,他們肯定也清楚了自己所處的位置,將來面臨戰(zhàn)爭時就不會那么生疏與茫然?!?/br>
    蕭玲瓏點了點頭,“依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鼓搗出這場規(guī)模盛大、連天子都驚動了的演習(xí),目的并不在于演習(xí)本身。”

    楚天涯眨了眨眼睛,沖著她嘿嘿的傻樂。

    第218章 不識廬山真面目

    一看楚天涯這神情,蕭玲瓏心里就清楚了七八分。

    “又被我說中了吧?”蕭玲瓏就笑,“蘇東破有詩云,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我們這些人,十幾萬人,全都像是棋子一樣的被你擺弄來,擺弄去。其實你的目的,根本就不在棋盤上。而是要把這盤棋,下給別人看。”

    “哎呀,郡主殿下,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蟲?。 背煅暮呛堑男Γ斑@一點恐怕就連白詡也未曾想到,你又是怎么想到的?”

    “呸!你才是蛔蟲??!”蕭玲瓏惡心的直啐。

    “哈哈,請郡主賜教?”楚天涯就笑。

    “那還不簡單,因為我根本就不關(guān)注什么演習(xí)什么勝負,還有勞什子的奇襲戰(zhàn)術(shù)、陰謀陽謀,我全不在乎。”蕭玲瓏淡淡道,“我只在乎你?!?/br>
    楚天涯看著她,微微的笑。

    蕭玲瓏也微笑,臉上稍有一點發(fā)紅。這種直白的話她很少說出口,自己聽了也有些怪怪的。

    “說得沒錯。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背煅男φ劦?,“當(dāng)一個人對一件事情太過投入時,往往就容易忽略其他。演習(xí)這件事情鬧出的動靜很大,第一個要求就是讓每個人把它當(dāng)作真正的戰(zhàn)爭來對待。就算是白詡這樣的聰明人,也會不知不覺的把自己陷在這演習(xí)當(dāng)中,從而忽略了演習(xí)的真正意義所在?!?/br>
    “你就是在向朝廷、向西夏、向金國展示軍威,對嗎?”蕭玲瓏低聲的道。

    楚天涯努了一下嘴示意噤聲,這種話不要當(dāng)眾說出來。

    蕭玲瓏會意的點頭,也就不再言語了。

    因為她知道,這才是當(dāng)今河?xùn)|義軍的最高“軍事機密”。她看出來了,楚天涯的真正意圖不光是要練兵,更重要的一個用意,是要用這場演習(xí)來展示河?xùn)|義軍的軍威、表達誓死固守太原的決心,從而,影響到金國的戰(zhàn)略!

    如果金國即將南侵,就不得不仔細考慮太原這條通道是否可行。他們不光是在這里折過一陣,而且現(xiàn)在這里有了一個楚天涯,他能把整個河?xùn)|的武裝力量都牢牢的擰成一團。相比于去年,現(xiàn)在的太原肯定更硬、更固、更難攻拔。

    完顏宗翰如果要報一箭之仇、打通太原通道,就要投入更加龐大的兵力才敢來。而且,能否打下還難說!

    再加上楚天涯剛剛會晤了時立愛,對他是連唬帶詐的心理戰(zhàn)術(shù)。

    前后結(jié)合起來一琢磨,蕭玲瓏感覺楚天涯的最終意圖,就是要讓金國放棄攻打太原!

    沒錯,是這個意圖!

    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楚天涯等人的上空突然傳來一聲尖利的鷹唳。眾人抬頭一看,是一只蒼鷹。阿奴善長此道,一眼就認(rèn)出那是貴人的海東青,伸手就將它招了下來。

    “主公,請看!”阿奴從海東青的爪子上取下一條布絹。

    楚天涯接過來一看,是一條黑色的絹布,上面寫著“黑軍元帥焦文通”幾個字。

    楚天涯頓時大笑,“好嘛!青衛(wèi)不辱使命,將黑軍主帥擊殺了!”

    “那他們現(xiàn)在群龍無首了,不是正好擊潰?”身邊眾人道。

    楚天涯笑著直擺手,“雖然青衛(wèi)成功的刺殺了焦文通,但黑軍真正的領(lǐng)袖與靈魂是白詡。這小子一天不死,黑軍就一天不會潰敗。按原計劃撤回太原!”

    “是!”

    ……

    午時,楚天涯已經(jīng)抵達了太原城下。他就率領(lǐng)人馬在以往勝捷軍的軍營里安扎了下來。張孝純早已收到楚天涯的信令,派了人馬在這里接應(yīng),營房之類的東西早就準(zhǔn)備好了。大軍很快就安頓了下來。

    而且張孝純帶來了幾個熟人,何伯、貴人、螣蛇,以及焦文通。

    “嗬,你們怎么全陣亡了?”楚天涯接到他們就笑。

    焦文通上前一步抱拳拜道,“主公鬼謀神算,師父更有好手段,焦某萬不能及,輸?shù)眯姆诜 ?/br>
    楚天涯一聽他這話就知道他不服氣,也就猜到了何伯用的手段肯定夠卑鄙無恥,當(dāng)下就笑了起來,“二哥,你這是一肚子苦水沒地方倒??!”

    焦文通也尷尬的苦笑,“焦某真是死得冤哪!”

    眾人都笑了起來。何伯就撇著嘴道:“眼下你這算是不錯的了,死了還有地方喊冤。真要是上了戰(zhàn)場變成了一堆爛rou,你跳起來喊個冤試試?”

    “好了老爺子,不必數(shù)落二哥了。”楚天涯笑道,“演習(xí)進行到現(xiàn)在,其實已經(jīng)可以結(jié)束了?!?/br>
    “???”眾人無不驚愕,“還沒正式開打呢,怎么就要結(jié)束了?”

    “因為,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楚天涯神秘的笑了一笑,“剩下的工夫,我們需要到真正的戰(zhàn)場上去打磨與提高。演習(xí),已經(jīng)實現(xiàn)不了了?!?/br>
    眾人迷茫不已,蕭玲瓏則是站在楚天涯身邊抿著嘴偷笑。

    “嘿,郡主似乎想到了什么,可否跟咱們大家伙兒賜教一下?”何伯納悶的追問道。

    蕭玲瓏笑道:“事關(guān)河?xùn)|義軍的最高機密,我可不敢亂說。還是你們幾位重要頭領(lǐng)去青云堡軍機堂細下商議吧!”

    眾人一愣,楚天涯就笑,“別聽她胡說,什么最高機密?真要是最高機密,還能讓你知道啊?”

    蕭玲瓏就翻白眼,“我還不稀罕知道呢!”

    焦文通早就急不可耐了,連忙問道:“主公,倒底是什么重大事宜?莫非是有敵國軍情?”

    “那倒不是?!背煅奈⑿Φ?,“別被蕭郡主誤導(dǎo)了,其實真的不是什么機密大事。蕭郡主所指的,就是演習(xí)的真正目的?!?/br>
    “真正目的?”焦文通等人愣了愣神,“不是反復(fù)強調(diào)多次了,熟悉戰(zhàn)爭、揚長避短么?”

    “當(dāng)然,這是目的之一?!背煅暮呛堑妮p笑,說道,“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們要向天下展示一下河?xùn)|義軍的軍威,和誓死守衛(wèi)太原的決心?!?/br>
    “哦,原來如此……”眾人恍然,心中又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嘛!

    蕭玲瓏就在心里罵:還在隱瞞呢,真是個滑頭!

    但是她不說了。什么叫分寸,她還是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