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你。”

    “……”珠兒無語以對，死盯著楚天涯的眼睛，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楚天涯沒有回避她的眼神，還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了掙扎與糾結(jié)。

    一轉(zhuǎn)身，楚天涯將手中的筆扔了，“松綁。”

    眾大漢一愣，馬上照做。

    珠兒愣了許久，“你干什么？”

    “走吧！”楚天涯嘆息了一聲，“你的虎妞已經(jīng)送到天塹關(guān)了，青兒也在那里。馬上離開七星寨，不要再回來。也不要再去漠北了。我不想殺你，也留不住你，更不不希望你回去找完顏宗翰送死！”

    “你敢放我走？你會后悔的！”珠兒冷笑不迭，一步步后退。

    眾大漢急了，“主公！”

    “嚷什么！”楚天涯大喝一聲，“我令已下，爾等敢抗命？”

    “屬下不敢！”

    “就命爾等護(hù)送她離開山寨，給予盤纏干糧，直到送她離開太行地界！”楚天涯喝道，“馬上執(zhí)行！”

    “是！”

    珠兒深吸了一口氣，“你真的放我走？”

    “殺你，對我有什么好處？”楚天涯仍舊背對著她，“你只是個間細(xì)，現(xiàn)在身份已經(jīng)曝光，對我就失去了威脅。在完顏宗翰那里，你也失去了信任與價值。走吧，躲起來過你的隱姓埋名的日子去，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與完顏宗翰之間?！?/br>
    “我該要怎么做，用不著你來教！你若敢放我，就就敢走！”說罷，珠兒一扭身就走。

    那幾個大漢遲疑不決的快步跟上。

    楚天涯轉(zhuǎn)過身來，目送他們步步離去。

    少時過后，白詡走到了楚天涯的身邊，小聲道：“主公，這行得通嗎？”

    “不試怎么知道？”楚天涯輕笑一聲，剜了白詡一眼，“你小子混蛋，居然這么陷害我！——這事不管成與不成，我都欺騙了她的感情！”

    “也可以不欺騙嘛！”白詡呵呵的笑，“小生對主公有信心，她一定會回來的。而且，從此她的心里有了主公，再也割舍不下。她雖然是我們的敵人，但無可否認(rèn)她是個很不錯的人，很不錯的女人。主公，你這一番假戲，又何妨真做呢？”

    楚天涯的表情僵了半晌，慢慢轉(zhuǎn)過頭來瞪著白詡，“你猜蕭郡主會不會扒了你的皮、再吃了你的rou？”

    白詡倒吸了一口涼氣，彎腰拱手長拜，“主公，小生還有公務(wù)在身，先行告辭了！”

    “回去把你那身好毛皮洗洗干凈。遲早，它會被人扒了的！”

    第193章 荒謬

    夜晚，山風(fēng)依舊呼嘯，房內(nèi)燭光搖曳。

    完顏黛柯像昨天一樣在給楚天涯洗腳，小心而又細(xì)致，溫柔到無以復(fù)加。今天楚天涯沒有看書，而是一直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她，仿佛想從這個看似簡單實則神秘?zé)o比的女人身上，看出一點他想要的答案。

    完顏黛柯沒有半點的局促與不安，相反，她仿佛很享受楚天涯這樣的凝視。她的動作依舊自然而輕柔，偶爾抬眼觸碰一下楚天涯的眼神，然后羞澀的低下頭，臉頰微紅。

    一如初戀中的女人。

    楚天涯的眉頭不自覺的擰起。他心想，一個人該要修煉到怎樣的心境，才能把一切真實的情緒都不外泄，甚至是包括眼神？

    “你有話要對我說嗎？”楚天涯突然問道。

    完顏黛柯略微怔了一怔，抬起頭看著楚天涯，一臉迷茫的搖頭。

    “你就不想知道，珠兒去了哪里？”楚天涯問。雖然珠兒只是一個“上崗”僅僅一天的暖床妹，但怎么說也是和完顏黛柯一起來的，她不應(yīng)該這樣對珠兒不聞不問。

    完顏黛柯的臉上馬上現(xiàn)出一絲驚悸的表情，倉皇的搖頭，但馬上，又有些“不敢欺騙”的點了點頭。

    滴水不漏、絕對合理的反應(yīng)！

    楚天涯的心中，涌出一種莫名的忿意。這個女人，真是個天才的表演家！

    誰都討厭被欺騙，楚天涯也不例外。完顏黛柯這種太過合理的反應(yīng)，恰是應(yīng)證了她對楚天涯這個問題是早有準(zhǔn)備成竹在胸。

    “她犯了錯?！背煅恼f了四個字，然后眼神如刀的看著完顏黛柯。

    完顏黛柯睜大了眼睛，滿副好奇又帶些驚恐的看著楚天涯，等待著他的下文。

    “犯了錯的人，就該得到他應(yīng)有的懲罰?！背煅恼f道，“她的名字，寫在了軍機(jī)堂的刑房壁板上。倉州狼毫筆，沾上她的血，我親手寫上去的！”

    完顏黛柯驚惶的張大了嘴巴，手里的毛巾“叭”的一下掉到了水盆里。濺起的水花弄濕了楚天涯的鞋子。她頓時慌忙無比的拿起鞋子，用自己的裙擺來擦，如同這一下她就犯下了和珠兒一樣的殺頭之禍。

    楚天涯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沉聲喝道：“想知道珠兒犯了什么錯嗎？”

    完顏黛柯一臉煞白的慌張搖頭。

    “她欺騙我。從一開始，她就在欺騙我?！背煅牡淖旖锹晕⒁贿?，露出一抹寒氣森森邪意盎然的冷笑，“我不想殺人，何況是個美人。也不是我不給她機(jī)會，我一直在等她向我坦白向我認(rèn)錯，但她只會用一個又一個的欺騙來敷衍我。你也不想被欺騙，對么？每個人被欺騙了都會失望，會憤怒。我被欺騙了，就會要殺人！”

    完顏黛柯瞪圓了眼睛縮著腦袋往后退，驚恐到無以復(fù)加，眼圈紅了，眼淚已經(jīng)到了眼眶邊兒。

    “除了裝可憐，你就不會其他的招術(shù)了么？”楚天涯悶哼了一聲，甩掉了她的手腕。

    雖然明知道這是她的花招，但楚天涯仍是心甘情愿的中了計。

    這樣的一張臉，這樣的一副表情，沒有男人能夠下得了手。

    完顏黛柯哭了，捂著嘴不敢哭出聲，眼淚卻一串一串的掉了出來。

    看到她這樣子，楚天涯心里莫名的光火。他擰起毛巾自己擦了腳，穿上鞋起身往臥房走，背對著她說道：“滾吧，別讓我再看到你！”

    完顏黛柯大驚失色，慌忙跑到楚天涯面前迎面跪下，將頭都磕到了楚天涯的腳面上。

    “你就和珠兒一樣，一直都在欺騙我。知道么，我已經(jīng)沒有耐心了，你裝得越可憐，我就越想殺你?！背煅某谅暤?，“滾吧！我不想你的名字出現(xiàn)在軍機(jī)堂的刑房壁板上！”

    完顏黛柯嗚嗚的哭，只顧搖頭，既不起身也不讓路。

    楚天涯雙眉緊擰，咬了咬牙狠心道：“別以為我是在關(guān)心你，舍不得你。要不是因為你和她長得有幾分相似，我都懶得正眼看你！趁我沒有改變主意，趕緊滾！我只是不想看到一顆和她長得相似的人頭滾落在我面前，僅此而已！”

    完顏黛柯渾身一顫，突然不哭了，而且猛然抬起頭，一臉的倔強(qiáng)與憤懣。

    “終于有那么一點生氣了么？”楚天涯冷冷的一笑，“是不是想跟我說點什么？”

    完顏黛柯慢慢的站起了身來，眼神之中盡是失望與憤懣的看著楚天涯。這一刻，她與以前判若兩人。她的身上，仿似有了一層rou眼可見的煞氣在隱隱蒸騰！

    楚天涯突然感覺到了壓抑與危險，同時心中感覺，現(xiàn)在的完顏黛柯，才是她原本的真正面目，一個瞬間就能讓任何人斃命的危險殺手！

    “你想干什么，殺我嗎？”楚天涯不驚不忙的微然一笑，還饒有興味的偏了一下頭看著完顏黛柯，說道，“這樣才對，你應(yīng)該生氣。如果我是你，早就動手宰了楚天涯了！”

    幾乎是他的話音剛落，完顏黛柯的手掌之中寒光一閃，現(xiàn)出了一把指頭大小的月芽刀刃。

    鋒口寒光，無比鋒利！

    “動手?。　背煅脑谛?。

    完顏黛柯面如寒霜銀牙緊咬，眼神比她手中的月芽刀刃還要冷咧和鋒銳，充滿盈盈的殺氣，還有無邊的恨意。

    但她就這樣站著，一言不發(fā)，也沒有對楚天涯動手。

    僅僅是這樣一個握刃而立的姿勢，楚天涯就已經(jīng)能夠認(rèn)定，完顏黛柯絕對是個一等一的高手。雖然楚天涯身手泛泛，但很少有人能夠給他這樣壓迫感。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身上散發(fā)出一股比裘傷、薛玉這類高手還要冷冽和凌厲的氣場，甚至于快能比肩于何伯！

    “你果然不簡單。同行的三個人當(dāng)中，你才是那個主謀！”楚天涯眉宇微沉的看著她，“要取我的性命，對你來說應(yīng)該是件很簡單的事情。為什么你一直沒有動手？甚至到了現(xiàn)在，你仍在遲疑？”

    完顏黛柯全然不為所動，依舊只是這樣站著，看著楚天涯。

    “到現(xiàn)在，你都還要裝啞巴？”楚天涯冷笑。

    “沒有裝，我就是個啞巴，你滿意了么？”完顏黛柯終于說話了。

    楚天涯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因為他沒有看到完顏黛柯的嘴唇抖動。

    “傳說中的腹語？”

    “沒錯。”完顏黛柯的眼睛略微瞇了一瞇，“你說得對，我有千萬次的機(jī)會可以取你性命。但是我不想這么做?！?/br>
    “為什么？”

    “因為我的任務(wù)和目的，根本就不是要殺你?！蓖觐侘炜抡f道。

    “那是什么？”楚天涯都有點樂了。

    “狼牙就算是死，也是不會泄露任務(wù)機(jī)密的。我唯一能告訴你的，就是完顏宗翰也不想你死，他希望你能好好的活著，活到你被他親手打敗、然后歸順大金國的那一天！”完顏黛柯仍是那樣站著、看著楚天涯，說道，“至于我私人的目的，可以告訴你。前提是，你敢聽！”

    “有什么不敢的？”楚天涯笑道，“現(xiàn)在你隨時都可以取我性命。我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還怕聽你兩句話嗎？”

    “那你聽好了?！蓖觐侘炜碌难凵裰刑砹艘还赡陌г古c憤恨，牙齒也咬到了嘴唇，“混進(jìn)七星寨，其實并非完全是完顏宗翰的主張。他根本就不需要借種這種手段來擊敗你，哪怕你曾經(jīng)僥幸贏過他一次。告訴你，他非但不恨你，還很開心。因為這世上，終于有了可以與之匹敵的對手！沒有對手的寂寞，對他是種折磨！”

    “廢話少說。不是他派你來的，難不成還是你自己想來的？”楚天涯冷笑。

    “沒錯?！蓖觐侘炜旅加钜怀?，慢慢的將手中的匕首指向了自己的左臉，“因為這張臉，我一直都活在另外一個女人的陰影之下。就算他抱著我，心里想的也是她！我不甘心！——我要在別的男人那里證明，就算沒有這張臉，我也能找到一個真正愛我的男人，我能完全的取代她、勝過她，而不是一直活在她的陰影之下！——我要讓他永遠(yuǎn)后悔，只把我當(dāng)作一個替代品！”

    “你什么意思？”楚天涯眉頭一擰，詫異無比。

    “這還不明白么？”完顏黛柯冷笑，笑容之中飽含無比的辛酸與失落，“我和珠兒都沒有騙你。宗翰殺了我的父母與家人，但卻沒有殺我，就因為我長著一張和某個女人相似的臉！因為這張臉我活了下來，忍辱負(fù)重的變成了仇人的情人——我一定要殺了他！為此我不惜犧牲色相勾引宗弼并離間他們二人。曾經(jīng)我以為我就快要成功了，到后來卻發(fā)現(xiàn)，原來宗翰對我的所作所為早就一清二楚，但他根本就不在乎，也不計較。他對我的寬容，就像是一個慈父對待頑皮的女兒——但我知道，這一切的一切，都僅僅是因為我長著這張該死的臉！”

    “聽你這話，我怎么覺得你已經(jīng)愛上了完顏宗翰？”楚天涯說道。

    “沒錯。我愛上了這世上我最不該愛的男人。這是不是很荒謬？”完顏黛柯別過了臉去，臉上的神情像所有失戀的女人一樣，憂傷且無助，幽幽道，“我朝思暮想的事情就是要殺了他；到最后卻發(fā)現(xiàn)，我居然愛上了他！……從那一刻開始，我就不再情愿活在那個女人的陰影之下。我不要做蕭飛狐的替代品，我是完顏黛柯、完顏黛柯?。?！”

    第194章 活回自己

    [今日依舊兩章]

    .

    楚天涯深吸了一口氣，“可是不管你怎么做，完顏宗翰始終只把你當(dāng)作是她的替代品，對么？”

    “沒錯！”完顏黛柯雙眼一瞇臉上頓時殺意盎然，“男人都是禽獸，都是混蛋！身邊的女人不珍惜，得不到的才朝思暮想！他曾經(jīng)追了蕭飛狐一千多里，用盡各種辦法想要得到她卻未能如愿。當(dāng)他知道她跟你在一起之后，他幾乎發(fā)狂！當(dāng)初如果太原城被他攻破，他必然屠城、包括蕭飛狐也必然死于非命！——這就是完顏宗翰，他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占有！”

    “那你還說他不想殺我？”楚天涯冷笑。

    “那是兩回事。”完顏黛柯說道，“你能占有蕭飛狐，那是你的本事。對你，完顏宗翰反而很欣賞。不僅僅是因為你勾引女人的本事，還因為你能賜予他生平第一?。∷?，當(dāng)時如果太原城破，唯一能活下來的就是你，楚天涯！”

    “那他倒真是個有趣的人?！背煅牟唤α?。

    “也就是從那時候起，我第一次聽到了你的名字，并記住了你?！蓖觐侘炜乱粚τ暮陂W亮的眸子看著楚天涯，精光奕奕，“我很想知道你是何方神圣，不僅能夠擊敗天神一樣的完顏宗翰，還能搶去他窮盡心力也得不到的女人！”

    “哦，原來是這樣！”楚天涯做恍然大悟狀，“于是你就決定潛伏到我的身邊來摸清我的底細(xì)，同時證明一下你是完顏黛柯，而不是她的替代品？”

    “是?！闭f出這個字，完顏黛柯的神色驟然的黯淡下來，“但是我失敗了。”

    “我對你深表同情。”楚天涯咧著嘴笑。

    完顏黛柯對楚天涯的冷嘲熱諷根本不予理會，只顧說道：“從一開始，你就在拼命的強(qiáng)調(diào)只會把我當(dāng)作她的替代品，而且，你也的確這樣做了。甚至于，你對我的投懷送抱都絲毫不感興趣……世上怎么還會有這樣的男人？你們不是都喜歡新鮮女人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