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根到底，還是在于軍事制度的本身哪！

    ……

    從此，楚天涯開始了全負(fù)荷的運轉(zhuǎn)，再無一刻的清閑。黎明即起，與蕭玲瓏一起跟著何伯練武；然后到沙埠堡和王荀一起cao練新軍，吃罷了早飯又帶人到府庫與糧倉視察并批處物資的分撥；這里完事了，又到城中各種巡檢軍巡鋪、聽取城中四門返還的軍情并酌情派出人手與勞力去解決問題；不時還有王稟或者張孝純將他叫去商量各種問題；夜半星稀了回家，還得挑燈夜戰(zhàn)的讀兵書。

    他感覺自己，活像是一塊掉進了汪洋中的海綿。

    當(dāng)然，在上床睡覺之前，他還得花點時間和蕭玲瓏談一談理想、聊一聊人生。在經(jīng)歷了全天候的緊張忙碌與壓仰疲憊之后，和蕭玲瓏相處的這個時段顯得分外的輕松與快樂，自然而然也就成了他每天最期待、也最苦惱的“黃金時檔”。

    楚天涯經(jīng)常在想，如果上床和談理想聊人生在時間上不沖突就好了，那每天的時間或許會夠用一點。他也幾番蠢蠢欲動的想對蕭玲瓏提出這個純潔高尚而且且充滿人性化的建議，但蕭玲瓏就像是一只踏雪不留痕的靈狐，每當(dāng)獵人剛剛才將箭頭對向她時，她總能足不沾塵背影余香的飄然而去，才不管空手而歸的獵人是何樣心情；然后第二天如期而至，樂此不疲的將這個非常不人性化的小游戲重復(fù)且循環(huán)的玩下去。

    楚天涯只能感嘆，“蕭飛狐”，真是名符其實！

    同時他認(rèn)定，這個未曾出閣的貴族女子多半是個天生奇材，未出道就已經(jīng)領(lǐng)悟了男歡女愛之間的真諦——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又或許，暗中另有名師給她傳授了“御夫心經(jīng)”——這個人如果存在，除了小艾，不做第二人想。

    每當(dāng)早上起來練武時，晚上輾轉(zhuǎn)反側(cè)睡不踏實的楚天涯總是忍不住扯幾個哈欠，為此而是沒少挨何伯的訓(xùn)斥，甚至被他用拐仗揍過幾回。別看老爺子平常在楚天涯面前以仆人自居，時時恭敬處處小心，一但轉(zhuǎn)換身份做了教武的師父，他是相當(dāng)?shù)膰?yán)格！

    由于楚天涯重傷初愈加上武藝的底子并不十分牢靠，因此他繼續(xù)修煉最基礎(chǔ)的東西。每當(dāng)看著蕭玲瓏在梅花樁上輕盈的跳來跳去，或是將那太寧筆槍舞若梨花，在一旁杵著練習(xí)端槍不能動彈的楚天涯就發(fā)自內(nèi)心的嫉妒！

    “什么時候少爺能將中平扎槍練到這樣的程度，老頭子就正式教你完整的槍法路數(shù)?！焙尾缡钦f，然后他將一顆綠豆撒在冰凍的土地上，親自提槍一記中平槍狠猛的刺扎下去，綠豆碎了！

    連試七次，全中！

    楚天涯不服氣，說不練上幾十年怎么可能做到？

    于是何伯讓蕭玲瓏試，蕭玲瓏扎了七次，也是全中！

    “基礎(chǔ)必須打牢，否則學(xué)再多也沒用?！焙尾俸俚男Γ翱ぶ髟叽稳?，少爺?shù)檬沁B續(xù)的二十次，一次也不能落空?！?/br>
    楚天涯再次不服氣，說憑什么她七次就行，我得是二十次？她的武功底子本來就還比我好，這不公平！

    “明知別人比你強，你當(dāng)然就得加倍的努力才行??！”當(dāng)著蕭玲瓏，何伯如是說，十分的冠冕堂皇；私下里他卻說，“少爺要是能連扎三次中的，也可以入門練習(xí)槍法。但你要是對她有想法，就必須在武藝上勝過她，才能讓她真正的屈服！就跟馴化烈馬似的，你不能聲稱你比馬兒讀的書多、或是比它更會吟詩，它就得服你?。　愕门赖剿砩先セ蚴菍⑺舴诘?，才有將它馴服的機會！”

    “何伯，你這個比喻說得太邪惡了……但是，我很認(rèn)同！”

    狼和狽，再一次無恥又和諧的笑作一團。

    來到大宋這么多日子了，楚天涯先是毫無防備的卷入了眼前這一段歷史的洪流之中，都沒有任何時間的緩沖與適應(yīng)。直到現(xiàn)在，他才開始正式的認(rèn)識并適應(yīng)當(dāng)下的環(huán)境與時代。

    雖然楚天涯在某些方向勝過這個時代的所有人，但同樣的，他在一些方面也遠(yuǎn)遜于這個時代的許多人。生逢亂世，若有一技之長倒是不愁前程與出路，但那樣的人多半屬于“被人所用”一族當(dāng)中的。

    顯然這不是王稟、何伯包括楚天涯自己給他的定位。按照木桶定律，影響楚天涯將來成就的或許不是最長的那一塊木板，而是最短的那一塊。

    于是，他急需學(xué)習(xí)，急需補短。首要的任務(wù)，就是全面且清晰的認(rèn)識當(dāng)前的環(huán)境，這包括生活環(huán)境、軍事環(huán)境與政治環(huán)境。從大局到細(xì)節(jié)，他都是那樣的陌生，全都要從頭來學(xué)過。

    正如何伯所說，楚天涯既然已經(jīng)落后于人，當(dāng)然就得花費更多的努力來彌補這些缺陷！

    就從這時候開始，楚天涯就把自己當(dāng)作了一個因病休學(xué)后剛剛回到課堂的差生，開始瘋狂的補課。幾乎每天，他都感覺到自己實在是太過“無知”，要學(xué)的東西簡直越來越多。

    也就是在這樣的日子里，他身邊的人都能清楚的感覺到，他時刻都在精進，幾乎是一日千里的速度。

    某日心血來潮，楚天涯將魯迅先生的一句名言寫在自己的房間的壁板上——“不滿是向上的車輪”，用來提醒自己千萬不可自滿，每日都要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

    剛剛才練了沒多久的毛筆字，再加上初識繁體字不久，負(fù)負(fù)沒有得正，而是弱弱相迭簡直弱爆了。因此他這一行字惹來恥笑無數(shù)，不光是蕭玲瓏連小艾看了都笑了好一陣，說這行字“簡直有損楚大哥在我心中英明神武的形象，還是用石灰水抹了吧！”

    “不抹。兩個月后，我再寫一行字在它下面。兩相對比，就會一目了然?！闭诳嗑殨ǖ某煅娜缡钦f道。

    雖然楚天涯從沒想過要向詩畫皇帝趙佶看齊也獨辟蹊徑的創(chuàng)出一套類似“瘦金體”這樣的書法路子，成為一代書法大家；但是，字是一張招牌，尤其是眼下這個沒有電腦、詩畫盛行的軟筆年代，要是連字都寫不清楚哪好意思出門跟人打招呼。練好毛筆字，就跟學(xué)會當(dāng)前的各種禮儀、適應(yīng)各種民風(fēng)民俗與生活習(xí)慣一樣，是一項基礎(chǔ)技能。

    要想改變身邊的環(huán)境，先要了解并適應(yīng)這個環(huán)境，這是前提。楚天涯深以為然。

    ……

    兇險境地人人自危的太原城里，緊張與怕恐是主旋律，許多人在擔(dān)心一但女真人來攻城，自己是否還看得到明天的太陽；一些人在望眼欲穿的苦盼戰(zhàn)爭結(jié)束，恢復(fù)往日的安寧生活；還有一些人，為了爭奪裹腹的食物與御寒的冬衣而絞盡腦汁甚至是作jian犯科。

    在歷史的洪流當(dāng)中，這些人就像是一群過江之鯽，都在順流而下。

    唯有楚天涯表現(xiàn)得十分“非主流”，別人都在順流而下積極的尋找棲身之地、裹腹之食；他卻在拼足了力氣逆流而上，在與洪流的碰撞之中錘煉自己的體格、增長自己的才能，幻想終有一日能夠溯至源頭、找到那個值得他一躍而過的龍門！

    今天，已是女真大軍圍困太原城的第十一天，仍是未發(fā)一兵一箭，雙方按兵不動。

    就像是古龍小說里描述的那樣，高手過招，不會大呼小叫的上躥上跳，一上來就張牙舞爪的嚇唬人。很多的高手，在對敵之時都是站著不動——乍一眼看去全身上下都是罩門簡直是在找死；但真的行家高手，才知道他全身上下都找不出一絲的破綻，誰敢去貿(mào)然攻擊他，那才是真的去找死！

    眼前的情況就像是，兩個絕頂高手面臨生死對決，雙方都這樣不動如松的站著。

    一出手，即是勝負(fù)立判、生死已分！

    這對兩方陣營里的第一個人，都是煎熬與考驗，尤其是對方的統(tǒng)帥來說，更是如此。

    太原城中的統(tǒng)帥，其實是一個集團，以王稟、張孝純與楚天涯為核心的集團。在這個班子里，三個人的分工與定位也是相當(dāng)?shù)那宄c明白。王稟執(zhí)掌兵馬實權(quán)，直接統(tǒng)率軍隊指揮作戰(zhàn)；張孝純負(fù)責(zé)后勤與內(nèi)務(wù)；楚天涯從旁輔佐，主營——出謀劃策！

    如果將這個班子比作一個人，王稟像是骨骼身軀，張孝純可算是血液與腑臟，而看似不起眼的楚天涯則是——靈魂！

    而女真這一方的陣營里，完顏宗翰一個人，既是骨骼身軀也是血液腑臟，更是這支軍隊的靈魂。他手下的那些人，無論是沖鋒陷陣的猛將還是出謀劃策的謀臣，都細(xì)化成了這個人身上的某一部份，或是拳頭，或是眼耳。

    唯有謀主時立愛算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完顏宗翰對他尊崇倍至信任有加，幾乎將他當(dāng)作了自己的一部份。

    圍城十一天而不攻，女真軍中已經(jīng)有一不少人按捺不住了，更有一些人，私下里頗有微辭。

    女真至從起兵起，哪一次不是鐵騎兇猛、疾如烈風(fēng)的襲卷開來，所到之處無不望風(fēng)披靡。還從來沒有實施過這樣的“烏龜戰(zhàn)術(shù)”。眾人不敢將矛頭指向宛如天神般高高在上的完顏宗翰，于是都對準(zhǔn)了出謀劃策的時立愛。

    女真將士們認(rèn)為，現(xiàn)在這支軍隊之所以變得這么“窩囊”，完全是因為完顏宗翰受了時立愛這個“迂腐文人”的蠱惑。南國不就是因為盡譴一些沒血氣的宦官，或是這樣的迂腐文人來帶兵，才導(dǎo)致軍不成軍逢戰(zhàn)必敗么？怎么一向雄武霸氣的狼主，也開始學(xué)南人的這一套了？

    因此，雖然全軍上下表面上對時立愛這個遼國降臣頗為客氣，但私底下，很多人恨不得親手宰了他再喝他的血才好。

    這樣的訊息，很難不落入完顏宗翰與時立愛的耳中。他們都知道這意味著，圍城日久而不戰(zhàn)，不但是太原城中人心惶惶隨時可能犯錯，從而露出致命的破綻；他們女真人自己的軍隊的士氣也受到了影響，軍心，在浮動！

    既然已經(jīng)身處這場歷史的洪流之中，每個人的命運都是不進則退。卑微如他們軍中挑水劈柴的戰(zhàn)俘奴隸，強勢如高高在上的狼主完顏宗翰，都概莫能外！

    第113章 謀戰(zhàn)

    夜已深，北風(fēng)呼嘯，瑞雪紛飛。

    女真人的軍營里，仍有不少的軍士在忙碌。他們習(xí)慣了在雪天的生活，也深知這樣的時候最應(yīng)該做什么，比喻說深夜除雪就是必不可少的。不然一整夜的大雪落下來，能把帳篷和牲棚都壓垮了。

    完顏宗翰斜榻在一張熊皮榻上，就著身前的一盞油燈，在安靜的讀書，《括地志》第八卷。這是中原前朝大唐貞觀時期，李世民之子魏王李泰聯(lián)合眾多學(xué)士編撰的一本，詳細(xì)介紹中原地理的書籍。

    對于志在入主中原、取代南朝的完顏家族而言，了解中原的地理勢在必行。而完顏宗翰就是其中的先驅(qū)者，多年來他一直致力于修習(xí)漢學(xué)，并著重與解與研究中原的風(fēng)土人情與地理歷史。從十一年前起兵抗遼的那一天起，他就是金國開國之君完顏阿骨打最忠實的心腹也最得力的臂膀，也是金國最高領(lǐng)導(dǎo)團體“勃極烈”的一員。

    勃極烈，即是后金（即滿清）時“貝勒”的前身。勃極烈在女真語里的意思，就是“長官”。

    完顏阿骨打建立金國時，在原有的部落酋長制度的基礎(chǔ)上，建立了勃極烈制度。其實，他就是將一些最重要的部落酋長與軍事統(tǒng)都帥集中在了一起，各自擔(dān)任勃極烈。所有的勃極烈差不多地位平等，完顏阿骨打名為開國之君，但絕對沒有中原傳統(tǒng)帝王那樣的絕對權(quán)威與獨斷專行之權(quán)；所有的勃極烈用一種十分原始的民主形式，來一同表決國家大事，很有點“民主共和制”的味道。

    而所有的勃極烈，也都各司其職，各有名號。

    比喻阿骨打就叫“都勃極烈”，即是皇帝；剛剛繼位為新君的吳乞買曾擔(dān)任“諳版勃極烈”，即是儲君；阿骨打的堂兄完顏撒改擔(dān)任“國論勃極烈”，即是宰相；另外還有總督軍務(wù)的忽魯勃極烈和執(zhí)掌國家刑律的昊勃極烈，等等。

    擔(dān)任金國宰相的國論勃極烈撒改，即是完顏宗翰的父親；而完顏宗翰自己則是乙室勃極烈，相當(dāng)于一名副宰相。

    若要用一句話來囊括完顏宗翰這些年來的作為與貢獻，那就是——上馬治軍，沖鋒陷陣所向無不披靡；下馬治民，制定律法、改革稅制使百廢得興。

    不久前金太祖完顏阿骨打去世，阿骨打的同母胞弟吳乞買繼位成了金國新君，完顏宗翰這個并非嫡親的開國功臣地位依舊穩(wěn)固，和阿骨打的二子（同時也是嫡長子）完顏宗望分掌兵權(quán)，成為金國新君最為倚重的兩名軍事領(lǐng)袖。

    這一次的南侵計劃，就是他與完顏宗望一同向新君吳乞買提出的。

    按照原有的軍事計劃，金國兩路兵馬應(yīng)該是用“閃電奇襲”的方式，在寒冬臘月打南朝一個措手不及，目標(biāo)直指南國心腹之地——東京開封府?？墒乾F(xiàn)在，完顏宗翰的這一路人馬卻被絆在了太原，圍城十日未發(fā)一矢，軍旅上下頗有微辭，完顏宗翰也感覺到了一些壓力。

    因此今夜讀起書來時，完顏宗翰都有點心浮氣躁沉不下心來。

    剛剛翻了沒幾頁書，謀主時立愛來求見。完顏宗翰心說來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

    二人倒坐了下來，完顏宗翰將小卒差了出去，親自給時立愛舀了一碗滾熱的羊rou湯來招待他，對他道：“謀主來得正好，我正有事情請教?！?/br>
    “臣下也正有事情，要向狼主匯稟。”時立愛道。

    “嗯，那你先說?！?/br>
    時立愛拱了一下手，不卑不亢的說道：“臣下受命于陛下，執(zhí)掌東朝廷樞密院，雖殫精竭慮夙興夜寐，仍是不盡其職。究其原則，臣下還是太過于才疏學(xué)淺了。因此，臣下今日是特意前來引咎辭職的。”

    “什么？”完顏宗翰先是一怔，隨即便笑了，“我明白了。大概是最近你聽到了一些對你不利的怨言吧？”

    時立愛微然一笑，“實不相瞞，確是如此。大金國實行的是勃極烈與猛安謀克制，我以一介遼國降臣的身份官居顯位，本就很難服眾?，F(xiàn)在軍中眾將士已對我頗有怨言，再這樣下去我這個樞密會權(quán)威盡失無法司職機要，那會誤了國家大事。因此，時立愛肯請狼主另選賢能之人，接任下臣?！?/br>
    “你的辭呈我是不會準(zhǔn)許的，因為你就是最好的。”完顏宗翰斬釘截鐵的道，“其實我的部下是對我的軍事部署有意見，但又不敢針對我，只好將矛頭指向了你。時先生，你不應(yīng)該這樣矯情的，因為我對你是如此的信任與倚重！”

    直來直去的一句話，單刀直入正中要害，說得時立愛心中頗為慚愧。他嘆了一口氣拱手道：“臣下慚愧。大約是混跡官場這么多年養(yǎng)成了一些壞毛病，一時還改不掉?！?/br>
    “哈哈！但凡讀書人恐怕都或多或少的有這樣的毛病吧？不奇怪，我也不介意?！蓖觐佔诤残Φ溃皶r先生你要記住，在我們大金國你只管用心的努力的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別人怎么看怎么想，都不重要。用戰(zhàn)斗來回?fù)羲说奶翎叄檬聦崄眈g斥他人的懷疑，這就是我們女真人信奉的天條。不要多想，也不要徒逞口舌之爭，那是南國的庸官俗吏們才慣用的手法，不足取?！?/br>
    “是，臣下謹(jǐn)記教誨！”時立愛十分服氣的長拜下來。

    “我們還是談?wù)務(wù)掳?！”完顏宗翰說道，“出兵已逾十日，我軍于太原遇阻。對于宗望那一路兵馬的進展，我們只知道他已成功拿下燕山府。因為遠(yuǎn)隔千里消息不便交流，其他的我們暫時都一無所知。時先生正是在得知燕山攻陷的消息后，大膽提出了臨時更改軍事計劃的建議。但不知道現(xiàn)在，我們應(yīng)該再一次做出什么樣的應(yīng)對呢？”

    “其實臣下今日來見狼主，正為此事?！睍r立愛微笑道。

    “哦？快請說來聽聽！”完顏宗翰為之精神一振。

    時立愛拱了拱手，說道：“此前我們臨時更改軍事計劃，一個主要的原因是我們的計劃與行蹤已然敗露，但又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才被迫將奇襲轉(zhuǎn)為正面攻堅?，F(xiàn)在的圍而不攻先斬輔翼，就完全是正兵的打法?！?/br>
    “是的，我個人對時先生的這個建議十分的欣賞?！蓖觐佔诤操澰S的點頭，說道，“面對我們這樣的戰(zhàn)法，太原會十分被動。如果眼睜睜的看著我們一一剪除西山與太行的那些勢力，他們會逐步走向孤立；如果他們敢出城來救，則將面臨更大的風(fēng)險。城外野戰(zhàn)，宋兵哪里是我女真鐵騎的對手?？墒乾F(xiàn)在已經(jīng)圍城十日，太原城似乎很沉得住氣；相反的，我們自己的軍隊仿佛有點沉不住氣了。還有，我們的糧草也確實不多了。南人很可惡，搞什么堅壁清野，我們在太原附近根本找不到什么補給，好不容易打下一個青云堡，卻只收獲了一堆灰燼！現(xiàn)在我們只能依靠從朔代二州搶來的糧草支撐。今日糧秣官來報，說軍中糧草最多還能支撐兩個月。因此，我們是不是也該有所行動了？”

    時立愛輕捻長須點了點頭，“這些其實都在臣下的預(yù)料之中。眾將士個個都習(xí)慣了烈馬快刀縱橫馳騁，很難適應(yīng)這樣的以守代攻的戰(zhàn)術(shù)。因此，雖然臣下仍然堅信我的戰(zhàn)術(shù)會有成功之日，但也不得不考慮到眾將士的心情，否則將會影響到軍心，那恐怕會得不償失?！?/br>
    完顏宗翰仿佛是等著時立愛說這些話，等了許久了。這時不由得會心而笑還輕吁了一口氣，“先生，英明！”

    第114章 攻城一戰(zhàn)

    時立愛微微而笑，“狼主勇而有謀，大氣非凡，也一向有主見、沉得住氣。真正當(dāng)?shù)闷稹⒚鳌值?，該是狼主才是！?/br>
    “其實我知道，這些天來先生沒少受委屈。但先生一直很沉著從來不報怨，而且一直兢兢業(yè)業(yè)的司職本分，這讓我十分的欣賞。”完顏宗翰欣慰的微笑，說道：“其實我們女真人的軍隊與遼人、漢人的軍隊皆不相同。戰(zhàn)爭對我們的軍人來說意識著生存、財富與榮耀。我們的軍隊實行的是以部落家族與基礎(chǔ)的猛安謀克制度。在戰(zhàn)斗中所有人一概平等沒人有特權(quán)，猛安、謀克這些當(dāng)官的還都會沖在最前，因為如果他們表現(xiàn)得膽小怯懦了那就無法服眾。我這個勃極烈，也是同樣如此。如果再這樣一直僵持下去不作任何動作，或許哪天就會有幾十個猛安勃極烈（相當(dāng)于千戶）跑到我的帥帳里來，指著我的鼻子大罵了！”

    時立愛點了點頭笑而不語，他當(dāng)然知道此刻完顏宗翰身上所承受的壓力。而且完顏宗翰剛才信口所說的“指鼻而罵”一事，也的確不無可能。

    雖然完顏宗翰這個乙室勃極烈與金國東路軍統(tǒng)帥，完全可以做到“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也沒有功高震主之類的困擾。但是，既然他這個乙室勃極烈敢打皇帝吳乞買的屁股，那么只要他犯了錯，其他的勃極烈也就敢在勃極烈會議上彈劾他，或是對他“指鼻而罵”！

    想到完顏宗翰打吳乞買的屁股一事，時立愛既覺好笑，心中也頗為感慨與敬佩。在金國的勃極烈的制度下，他們的皇帝不像遼國與宋國的皇帝那樣高高在上，也一定要受到律法的管制與其他勃極烈的監(jiān)督。吳乞買繼位之時，正當(dāng)金國連年用兵國家虛耗嚴(yán)重，國庫空虛物料匱乏。因此勃極烈們就開始力行節(jié)儉。有一次吳乞買酒癮發(fā)作了，忍不住偷偷的在國庫里弄了一些酒出來過了個癮，卻被其他人發(fā)現(xiàn)了。完顏宗翰知道后就找來其他的勃極烈，按照律法給皇帝吳乞買治罪，結(jié)果真是將吳乞買摁倒在地，狠狠的打了幾十板！

    這樣的事情，在任何時代的帝王身上恐怕都不會發(fā)生；但在金國，的確是發(fā)生了。也就是因為這件事情的發(fā)生，使得金國上下所有的官員將軍們，現(xiàn)在都不敢觸犯律法，也開始厲行節(jié)儉。

    就拿完顏宗翰來說，他這個統(tǒng)兵數(shù)十萬的開國功臣、鎮(zhèn)戍一方的封疆大吏，在飲食衣著上從不講究，仍然保持著當(dāng)年女真人剛剛起兵抗遼時的簡單粗獷。尤其是到了軍隊里，粗衣粗衫的完顏宗翰走到了一群軍丁當(dāng)中根本不起眼，他的伙食也和普通的軍士一模一樣。

    “狼主，臣下建議——是時候給太原府一點顏色看看了！”時立愛拱手一拜，正色道。

    “好，我就等先生這句話了！”聽到有仗打，貴為三軍統(tǒng)帥的完顏宗翰就和其他的女真人一樣激動開懷，他面露喜色的撫掌而笑，“不過我很想知道，先生同意開戰(zhàn)的原因，僅僅是因為感受到了來自于將士們的壓力嗎？”

    “當(dāng)然不是?！睍r立愛微然一笑，說道，“如果僅僅是這樣，那臣下就是因私費公、誤軍誤國了！——臣下以為，既然二太子（完顏宗望）所部已經(jīng)打下了燕山府并且麾下多了郭藥師這樣一員大將，那他必然可以一鼓作氣大破河北，直搗中原腹地！一來，郭藥師身為南國最倚重的御邊大將，他手下的常勝軍就是南國在河北唯一能有所作為的軍隊。燕山府，也是南國唯一可以抵擋女真鐵騎入侵的咽喉門戶。如今燕山府已破，郭藥師已降，二太子還任用他率領(lǐng)常勝軍為先鋒在前開道，沒有不勢如破竹的道理。南朝在河北雖然建有三大軍鎮(zhèn)，城廓堅厚兵馬眾多，但這些軍隊比起郭藥師手下的常勝軍來尚且差距很大，何況還要面對能征慣戰(zhàn)的二太子與金國鐵騎？加上南朝腐敗，官員將軍們多半是貪生怕死，一但有個風(fēng)吹草動頭一個想到的就是保命要緊，哪里會做出多么強力的抵抗——因此我大膽猜測，二太子一路人馬，兵鋒已至中原腹地！”

    完顏宗翰的眼中頓時精光奕奕，“如果真是這樣，那么我們在東路太原府這里‘圍城打援’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至少已經(jīng)牽制了南國部署在河?xùn)|的軍隊勝捷軍，并將吸引南國朝廷與西軍的大部分注意力。南國雖然治甲百萬，但真正有點戰(zhàn)斗力的軍隊，無非是郭藥師麾下的常勝軍、童貫麾下的勝捷軍與常年鎮(zhèn)守在西疆抵御西夏國的西軍。宗望打下燕山府、招降郭藥師，這件事情干得實在是漂亮，傾刻間改變了我大金國與南國的軍事力量對比，橫掃河北更是易如反掌了。我之所以同意謀主提出的對太原‘圍而不攻’的戰(zhàn)術(shù)，一個主要的目的正是為了牽制勝捷軍與西軍，為宗望贏得更多的機會。不過現(xiàn)在，既然宗望已經(jīng)打到了中原腹地，那么我們第一步的計劃‘圍城打援’已經(jīng)完成。那么接下來——的確是可以與太原一戰(zhàn)了！”

    “狼主，臣下不得不提醒你，二太子那一部兵馬的動向，完全是只是臣下的一己之猜測！”時立愛認(rèn)真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