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蕭玲瓏苦笑不迭,“好,馬上!” 這時楚天涯道:“蕭郡主,我挺奇怪。雖然我不認識契丹文,但也知道契丹文跟我們漢字相似,是一個一個獨立的方塊字。但為什么耶律余睹的箭矢上刻他的名字,卻有五個字呢?” “有兩種可能?!笔捔岘囌f道,“一是他那箭矢上刻的是‘耶律余睹制’,二是那上面刻的他另外一個名字——耶律余都姑!” “他還有兩個名字?”楚天涯疑惑道。 “你不是還有龍城太保和楚子淵另外兩個名字么?”蕭玲瓏說道,“這不奇怪。我也有我的契丹族名,叫……” “叫什么?” “不跟你瞎扯了!”蕭玲瓏沒好氣的白了楚天涯一眼,“我先將這兩組名字都寫出來,你且看是哪個,我便刻哪個。” “好。” 少時蕭玲瓏便取了筆墨將名字寫出來,楚天涯雖是不認得契丹文,但死記硬背的將那幾個字的形體記了下來,認出了其中一個,“沒錯,是這五個字!蕭郡主,一手好書法呀!” “少貧。”蕭玲瓏回了這一句,臉上卻是露出一絲笑容來,說道,“沒錯,果然刻的是他的宗室之名——耶律余都姑!那廝居然時時不忘他是遼國皇族貴戚,既已背叛遼國,都還敢用這個名字四處招搖,真是丟盡祖宗臉面!” “好啦,明天等你活捉了他,再慢慢收拾他吧。現在,先干正事?!背煅男Φ?,“有什么要幫忙的,我來打下手?!?/br> 蕭玲瓏轉了下眼睛,“茶沒了,你沏茶去!” 楚天涯先是一怔,隨即便笑了,“何伯,你還不沏茶去?” 何伯一愣,下意識的看了蕭玲瓏一眼,一臉的認栽表情,“好,我去,我去。” 蕭玲瓏小小得意的偷笑了兩聲,拿起小刀開始雕刻了。 楚天涯便坐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她。燭光的映照之下,蕭玲瓏這張玉面臉龐,當真是如夢中仙子般美到無以復加。 “別死瞪著我,我心里瘆得慌!”蕭玲瓏轉過臉來剜了楚天涯一眼,說道,“我這心里一慌,手下可就亂了。稍后刻得不好,你便替我站樁十二個時辰!” “呵呵,何伯欺負你,你就拿我撒氣?。俊背煅男Φ?,“行,我不打擾你,你慢慢忙。我去找何伯說些事情?!?/br> “去吧、去吧!”蕭玲瓏搖頭笑了一笑,專心致志的開始雕刻了。 楚天涯便到了廚房。看到何伯正佝僂著身子坐在火光熊熊的灶炕前,靜靜的,宛如一尊遠古的泥塑一動不動?;鸸庥吃谒麧M頭亂發(fā)與布滿皺紋的臉上,明滅不動神秘飄乎。 楚天涯走到他身邊蹲坐了下來,折斷了一根枯枝扔進火炕里,說道:“何伯,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么?” “凡是少爺想知道的,以后到了恰當的時候,老頭子都會告訴你。”何伯一句話就將楚天涯的嘴給堵死了,他仍是呆呆的看著火炕,說道,“少爺只需記著一點,老頭子永遠不會害你?!?/br> “我這信?!背煅狞c頭,“否則當初在青云堡前看到我重傷之后生死未卜,何伯也就不會突然狂性大發(fā),手刃七十余人了。其實我想問的問題很簡單,也無關何伯的往事與秘密。” “哦,那少爺便問吧!”何伯嘴一咧,臉上又是那種為老不尊的壞笑了。 楚天涯不由得樂了,說道:“我是想問,你教給蕭郡主的,是你‘偷學’來的那套神秘槍法么?” “是。”何伯毫不諱言的說道,“我看得出來,這丫頭的本性很淳善,習武的資質也很不錯,加之她很好學也很努力,必成大器。當然,最重要的是我看到她對少爺已經有所動心了。所以,雖然她是一個契丹人,便已經有了資格繼承這套槍法。而且我有言在先,讓她發(fā)誓今后不可以傷害任何一名無辜的宋人,更不可以用我教她的武藝,來對付少爺。” 楚天涯不禁愕然,“她真要對付我,一飛刀就足夠了。哪用那么麻煩?” “其實老頭子也知道,你在她心中已經有了一定的地位,她是不會與你為敵了?!闭f到這里,何伯停頓了一下,轉頭認真的看著楚天涯,“但如果真有這么一天……少爺,她也未必是你對手!” “不會吧?”楚天涯苦笑道,“我現在是名符其實的窩囊廢,是個人都打不過!” “那是現在?!焙尾堄猩钜獾倪肿煨α艘恍Γf道,“以少爺極佳的天賦與過人的資質,等老頭子將這一身本事對你傾囊相授之后,這天底下能打得過少爺的人,也便是少之又少了!——至于那個丫頭,老頭子固然會用心教她槍法,讓這套槍法在她手上發(fā)揚光大。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的本事,凌駕于你之上?。》駝t改日你們成了親,官人老被娘子欺負,沒事就摁在床上一頓毒打,那還不亂了綱常體統(tǒng)?那樣的話,估計楚老爺都會毫不猶豫的從地底下爬起來,把我這糟老頭子帶走并狠狠的收拾一番了!” 楚天涯頓時赧然大笑,“何伯,我遲早一天被你帶壞!” “得了吧!”何伯咧著嘴豁著牙嘿嘿直笑,“少爺可是比老頭子,要壞多了!否則,這天底下最壞的兩個大惡人,又怎會都栽在你手上?” 狼和狽,在一間漆黑邋遢的廚房里,嘿嘿的笑作了一團。 第67章 大買賣大風險 夜已漸深,蕭玲瓏的一雙美眸熏了許久的油燈煙氣,都刺痛紅腫了??偹闶强毯昧税酥?,她便取來給楚天涯一一驗證。 楚天涯根據自己的記憶細下區(qū)分,挑中了其中三支字跡最接近的,然后又用金漆灌了字體,這才交給何伯。 楚天涯又自己收拾了一番打起包裹,做出一副即將遠離家門的架式以便蒙騙耶律余睹,這便準備出門。 臨行時何伯與蕭玲瓏一并來相送,叮囑他明日定會異常兇險,務必小心從事。雖然計劃近于完美,但童貫與耶律余睹,可能并不是想像中的那么好對付。 其實楚天涯的心中也一直有個疑竇,此時臨到分別,便對他二人說了出來,“其實上次西山之行回來的時候,我心中一直有個擔憂,也可以說是陰影?!?/br> “是什么?”二人一同問道。 “西山萬人交戰(zhàn),那么大的動靜,最后也逃散了不少山賊。這樣重大的消息應該是早已傳到了太原城中。童貫耳目眾多,說不定他就已經查知了實情?!背煅恼f道,“如果讓他知道,我和蕭郡主還有孟德、馬擴等人,合力擊殺了張獨眼,又令西山眾義軍歸于一統(tǒng),尤其是我與馬擴的這一層關系,定然會令童貫不會對我有任何信任。而且這兩天來我看出來了,童貫時時都想致我于死地。若非礙著耶律余睹的面子,他早將我殺了。因此我擔心,明天的計劃中會有變數——那就是,童貫已經對我嚴加防備!” “這個變數可能是會致命啊,少爺!”何伯擔憂的道,“你仍是不太了解童貫。如果他真想殺一個人,那會不顧一切、不擇手段的將他除去。如果真如少爺所料童貫已經知道了西山的事情,那你明天就會相當危險。也許,就在少爺算計童貫的同時,童貫也早已給你布下了天羅地網。其實他要殺你,只是一句話的事情,興許就是礙著耶律余睹那邊的態(tài)度。假如明天耶律余睹和童貫談完了國事,在大局已定的情況下,童貫就會全無顧忌了,必然對少爺下手——所以你回去后務必叮囑耶律余睹,讓他盡可能的拖延時間!” 楚天涯眉頭緊皺的點了點頭,“我知道明天會很兇險。童貫與耶律余睹,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燈。童貫帶了三千鐵甲,我們本就很難得手。如果他突然變卦將我拿下處死,耶律余睹也定然心中驚疑而不敢動手。那事情可就真的難辦了!” 蕭玲瓏沉默了片刻,說道:“那如果事情演變成這樣,如何是好?” “只有兩個辦法。”何伯說道,“一是老頭子不顧一切的前去行刺,先殺了童貫再說;二是,如果事急有變,就只能請七星山的眾好漢下山,搭救少爺、擊殺童貫與耶律余睹!——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不到萬不得已,不行此路!” “不行。絕對不能讓七星山和勝捷軍正面爆發(fā)沖突!”楚天涯斬釘截鐵的道,“大敵當前,如果七山星與勝捷軍有了矛盾,今后還如何合力抗金?而且早前我們就說過了,童貫只能死在耶律余睹的手上,其他的任何人,都不能親手殺他——就算是何伯要動手幫忙,也必須殺得巧妙,要能夠嫁禍給耶律余睹!” “那如何是好?”何伯與蕭玲瓏的表情都凝重起來,“萬一明天童貫先將你拿下,豈不是一切功虧于簣?” “看吧……我只能隨機應變了?!背煅碾p眉緊鎖的道,“明天我盡可能的和耶律余睹寸步不離,讓童貫沒有機會對我下手。但凡事先做最壞的預想,萬一我事泄被擒甚至是被殺……就只能靠何伯與蕭郡主,你二位隨機應變了!無論如何,明天童貫必須死、耶律余睹必須是兇手!” 二人不約而同的吸了口涼氣。何伯的一張老臉也繃緊了,尋思了片刻后,他道:“不如少爺明天托病,不去城外射獵了。殺人嫁禍的事情,全交給老頭子便是?!?/br> “不行?!背煅墓麛嗟?,“我若不去,耶律余睹必然生疑。此計便是一紙畫餅!” “太危險了。此行,比西山之行更加兇險?!笔捔岘嚦聊似毯螅f道,“無論如何,你得要先有一條保命脫身之計,萬無一失方可前往!” “萬無一失?世上哪里真會有包賺不賠的買賣??!”楚天涯輕松的笑了一笑說道,“這回咱們干的是大買賣,自然就會有大風險。若不成功,便即成仁,再無第二選擇。好在我身邊還有王荀兄弟,明天我若有個什么閃失,只好拜托他來救應了——好了,不多說了,我去了!” 何伯與蕭玲瓏頓時無語以對,只得默默的看著楚天涯走出了家門,消失在夜色之中。 “丫頭,是不是很擔心他的安危?”何伯問。 蕭玲瓏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老爺子,有法子么?” “有?!焙尾c頭道,“方才少爺在,我沒敢說?!?/br> “那老爺子現在說吧!” “我的法子,既簡單也有效。但就怕,蕭郡主不肯?!焙尾馈?/br> 蕭玲瓏的臉色略微一變,“以我為計?” “耶律余睹不是一直對你眷戀有嘉么?要么,你現在就去見耶律余睹,假稱流落到此,特意來尋故人,請他幫你復國。如若成功,則可以身相許?!焙尾D頭來定定的看著蕭玲瓏,說道,“當然,這只是權宜之計。目的就是要讓你混到耶律余睹身邊,明天與他一同出城射獵。有你在,少爺便有個照應,成事的機率將會大增。若是出了事情,也好有個人通風報信。” 蕭玲瓏劍眉緊擰美眸湛亮,咬著嘴唇都幾乎要咬出血來,深吸一口氣后重重吐出,“好,我去!” 說罷,她轉身就走! “站?。 焙尾蝗灰话褜⑺蹲?,又是為老不尊嚯嚯壞笑,“好哪,老頭子試探你的!原來丫頭你愿意為我家少爺做出如此犧牲了啊?難得、難得!” “老爺子,你……戲耍于我?”蕭玲瓏的臉頓時便紅了,也不知是羞是惱。 “嘿嘿,這種下三濫的事情只能說說而已,老頭子怎敢讓你去鋌而走險啊?萬一你被耶律余睹那個爛人給……怎么怎么樣了,老頭子如何向少爺交待?”何伯笑得極是猥瑣,說道,“丫頭,你不錯,很有燕趙兒女的貞烈之風。義氣任俠,敢為知己者兩肋插刀、赴湯蹈火。但是,少爺是絕對不會允許你這么做的??v然是救得了他,他也會比死了還難受。到最后,他也定然跟老頭子翻臉?!?/br> “那萬一明天他沒命了呢?”蕭玲瓏平緩了一下心情,淡淡的問道。 “或許在少爺心里,有些東西比性命更重要呢?若只是為了活著,少爺大可以一走了之,又何須三番五次的去冒這些險?”何伯咧著嘴,露出滿嘴的豁牙笑呵呵的道,“丫頭,老頭子方才是逗你玩的。真正的應對之策……你且附耳過來!” 楚天涯回到摘星樓時,耶律余睹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劈面就道:“你怎么才來?我還以為你被童貫抓去了!” 楚天涯將一包東西往桌上一放,笑了笑道:“些許家務雜事,料理起來總要時間。我已準備妥當了。明日如果得手,我馬上就與貴使一同北歸!” “好,好。”耶律余睹這才放了放心。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瞞著貴使……到現在,我必須先告訴你?!背煅恼f道。 耶律余睹略為吃驚,“何事?” “其實,早在貴使來到太原之前,我就已經預謀要殺了童貫,為父報仇了。因此我才不惜用盡辦法,好不容易才混進了勝捷軍中,成為了一名軍使?!背煅恼f道,“但我位卑權小,根本斗不過童貫。因此……我便私下里投靠了西山眾寨的義軍。想要借助他們的力量,來幫我對付童貫!” “哦?”耶律余睹驚咦了一聲,心中細細的尋思了良久,左思右想,覺得就算楚天涯是綠林山寨的匪盜,好像都不與自己有何沖突? “但這不妨礙我真心投靠貴使,一同對付童貫?!背煅恼f道,“常言道人往高處走,落草為寇,畢竟不是我真心想要的。再者,借助貴使與金國的力量來報仇,要現實得多。其實這些,我原本不用告訴貴使。但為了表達我的誠意為免貴使有所誤會,我才提前相告。明天動手之時,也會有我請的山寨高手暗中相助!為免貴使生疑,我也必須預先告訴你!” “哦?”耶律余睹再度驚咦了一聲,“你還有幫手?” “當然?!背煅奈⑷灰恍?,“你我畢竟勢單力孤,就算童貫單了幫只有一個人,他的武功可不弱,想要擊殺他也未必是件容易的事情。為了萬無一失……明日若是貴使遇到有人幫你一同對付童貫,不必生疑,那便是我請的幫手!放心,他絕對靠得住。這種生死攸關的事情,我可不敢開玩笑!” “好,多一手準備,也便多一成勝算。反正明天,我們相機行事?!币捎喽命c頭道。他清楚,自己現在是身處異國他鄉(xiāng),想要辦這種殺人越貨的事情本就心里有點沒底,過多的要倚仗楚天涯來布局安排?,F在楚天涯主動將這些事情對他告之,反而是對楚天涯多了一份信任,也對成功多了一份把握。 看到耶律余睹沒有生疑,楚天涯暗暗放心。其實這也是先給他打一劑預防針。怕的就是,童貫明天突然發(fā)作,以西山之事為罪名將自己拿下。那樣就會壞了全盤的計劃?,F在先將這些事情告訴耶律余睹,到時候他反而會對這次的計劃深信不疑,從而有助于何伯得手,再嫁禍與他! 這是最壞的打算,與最后的底牌。大收益便意味著大風險——楚天涯也算是豁出去了! 第68章 身陷囹囫 翌日清晨,童貫一大早的就帶著百名鐵甲近衛(wèi),到了摘星樓來接耶律余睹去郊外打獵。 楚天涯與耶律余睹早已準備妥當了,便帶齊了裝備一起下了樓來。 “貴使請早!”童貫依舊是笑呵呵的十分熱情,主動上前打了招呼,抱拳道,“小王已經安排好了,即刻便可出城狩獵。不知貴使已經準備妥當了沒有?” “好了,走吧!”耶律余睹大咧咧的將手一揮,抬腳就走。楚天涯替他扛著弓箭等物跟在他身后,也便一同前行。 “楚天涯,你等等?!蓖炌蝗灰簧焓謱⒊煅臄r了下來,說道,“王稟說是找你有點事情,目下正在王府等你。你且先去他那里應差,稍后再來太行山麓與我們會合。” “哦?……”楚天涯頓時心中驚了一彈,當下也只得應了諾,“末將這就去王府?!?/br> 童貫還揚了一下手,旁邊便走出了四名軍士來,一同對楚天涯抱拳,“楚軍使,請!” 楚天涯與耶律余睹頓時面露異色心中各自一驚:來者不善??! “貴使,我們走吧!”童貫笑呵呵的上前,邀請耶律余睹。 楚天涯深吸了一口氣,上前將弓囊等物遞給耶律余睹,說道:“貴使請先行一步,末將……去去就來。” “好?!币捎喽蒙羁戳顺煅膸籽?,眼神中頗有警示與擔憂之色,點了點頭道,“你可速速跟來,本使還要聽你說《三國》的評書呢!” “是……”楚天涯應了一聲,斜眼瞟了一下童貫。只見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異樣的表情,只是那眼瞳之中,略微顯露出一絲殺機! 楚天涯頓時心里一咯噔:壞了!最讓我擔心的事情,果然是發(fā)生了! 童貫與耶律余睹等人,便先行一步離開了摘星樓。他們前腳剛一走,童貫留下的四名軍士就上了前來,前后左右將楚天涯圍在了核心,滿面殺機的沉聲道:“楚軍使,還不走?” “那便走吧!”楚天涯擰了擰眉頭,知道眼下掙扎也是無用,還不如先走一步看一步。 四名軍士便“押”著楚天涯到了廣陽郡王府。剛進府門,四人便一擁而上,將楚天涯死死的摁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