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jié) 秦涼分裂

    前涼建國，武功文治，均無足觀，特以地處偏隅，為中原控制之力所不及，遂獲割據(jù)自立者七十余年。苻堅喪敗，姚萇繼據(jù)關(guān)中，其駕馭之力，自又在前趙及前秦之下。于是西北一隅，割據(jù)者復(fù)紛紛而起矣。

    呂光，略陽氐人。（略陽，見第二章第二節(jié)。）《載記》云：“其先呂文和，漢文帝初，自沛避難徙焉，世為酋豪?！贝宋搴T種自托于漢族之故智，不足信也。光為苻堅將，數(shù)有戰(zhàn)功。前涼之亡也，堅以梁熙為涼州刺史，鎮(zhèn)姑臧。見第二節(jié)。熙遣使西域，稱揚堅之威德，并以采繒賜諸國王。于是朝獻者十有余國。后鄯善王休密馱，車師前部王彌寘來朝。大宛獻汗血馬。天竺獻火浣布。康居、于寘及海東諸國，凡六十有二王，皆遣使貢其方物。（西域朝獻之事，《晉書·堅載記》前后三叔。其實初十余國來朝是一次，此初通時事；后六十二王來朝，則系總括既通以后之事?！稌x書》叔述誤緟。）堅初慕漢文之返千里馬，命群臣賦《止馬詩》，所獻馬悉返之。寘等請年年貢獻。堅以西域路遙，不許。令三年一貢，九年一朝，以為永制。寘等又乞依漢置都護。堅乃以光為持節(jié)都督西討諸軍事，與姜飛、彭晃、杜進、康盛等，配兵七萬，以討定西域。苻融固諫，朝臣又屢諫，皆不納。光以大元八年發(fā)長安。行至高昌，見第二節(jié)。聞堅寇晉，欲更俟后命。杜進勸之，光乃進。至焉耆，其王泥流，率其旁國請降。龜茲王帛純距光，光破之，入其城。諸國貢款屬路。光以馳二萬頭，致外國珍寶及奇伎異戲、殊禽怪獸千有余品，駿馬萬余匹而還至宜禾，晉縣，在今甘肅安西縣境。梁熙謀閉境距之。高昌大守楊翰請“守高梧谷口，而奪其水。彼既窮渴，自然投戈。如以其遠，伊吾之關(guān)，亦可距也。（此據(jù)《苻丕載記》?！豆廨d記》云：請守高桐、伊吾二關(guān)。胡三省曰：“高梧谷口，當(dāng)在高昌西界。”伊吾，漢伊吾盧地，晉置伊吾縣，在今甘肅安西縣西北。）若度此二要，雖有子房之策，難為計矣”。熙弗從。美水令犍為張統(tǒng)，（美水，未詳。犍為，見第三章第六節(jié)。）說熙奉行唐公洛為盟主，以攝眾望。則光無異心，可資其精銳以東。熙又不從。殺洛于西海。（苻秦郡，今寧夏居延縣。）使子胤率眾五萬，距光于酒泉。（見第三章第七節(jié)。）光至高昌，楊翰以郡迎降。初光聞翰之說，惡之；又聞苻堅喪敗，長安危逼；謀欲停師。杜進諫曰：“梁熙文雅有余，機鑒不足，終不能納善從說也。聞其上下未同，宜在速進?！惫鈴闹６鼗痛笫匾o，晉昌大守李純，以郡降光。（敦煌，見第二章第二節(jié)。晉昌，見第三章第七節(jié)。）光以彭晃、杜進、姜飛等為前鋒，擊胤于安彌，（漢綏彌縣，后漢曰安彌，在今甘肅酒泉縣東。）大敗之。胤輕將麾下數(shù)百騎東奔，杜進追禽之。武威大守彭濟執(zhí)熙迎光，光殺之。（武威，見第二章第二節(jié)。）西郡大守索泮，酒泉大守宋皓等，并為光所殺。西郡，見第二章第二節(jié)。光入姑臧，自領(lǐng)涼州刺史、護羌校尉。（《光載記》?！侗炯o》：大元九年，十月，呂光稱制于河右，自號酒泉公。十年，九月，呂光據(jù)姑臧，自稱涼州刺史。）光主簿尉祐，jian佞傾薄人也。與彭濟同謀執(zhí)梁熙。光深見寵任。乃譖誅南安姚皓，天水尹景等名士十余人，（南安、天水，皆見第二章第二節(jié)。）遠近頗以此離貳。光尋擢祐為金城大守。（金城，見第二章第二節(jié)。）祐次允吾，（見第三章第五節(jié)。）襲據(jù)外城以叛。祐從弟隨據(jù)鹯陰以應(yīng)之。（漢鶉陰縣，后漢曰鶴陰，在今甘肅靖遠縣西北。）光遣其將魏真討隨。隨敗，奔祐。姜飛又擊敗祐。祐奔興城，（胡三省曰：“當(dāng)在允吾之西?！保┥葎影傩?，夷夏多從之。初苻堅之?dāng)?，張?zhí)戾a南奔，其世子大豫，為長水校尉王穆所匿。及堅還長安，穆將大豫奔禿發(fā)思復(fù)鞬。禿發(fā)思復(fù)鞬送之魏安。（前涼郡，在今甘肅古浪縣東。）魏安人焦松、齊肅、張濟等起兵數(shù)千，迎大豫于揖次。（漢揟次縣，《晉書》作揖次，蓋調(diào)文也。在古浪縣北。）陷昌松郡。（漢蒼松縣，后漢作倉松，前涼置昌松郡，在古浪縣西。）光遣杜進討之，為大豫所敗。大豫遂進逼姑臧。王穆諫曰：“呂光糧豐城固，甲兵精銳，逼之非利。不如席卷嶺西，（嶺謂洪池嶺，見第五章第二節(jié)。）厲兵積粟，東向而爭，不及期年，可以平也?！贝笤ゲ粡?。乃遣穆求救于嶺西諸郡。建康大守李隰，祁連都尉嚴純及閻襲起兵應(yīng)之。（《唐書·地理志》：張掖西北有祁連山，北有建康軍。張掖，見第二節(jié)。）大豫進屯城西。王穆率眾三萬，及思復(fù)鞬子奚干等陳于城南。光出擊，破之，斬奚干等。（《通鑒》在大元十一年。）大豫自西郡詣臨洮，（見第五章第一節(jié)。）驅(qū)略百姓五千余戶，保據(jù)俱城。（在臨洮界。）彭晃、徐炅攻破之。大豫奔廣武，（見第五章第二節(jié)。）穆奔建康。廣武人執(zhí)大豫送之，斬于姑臧市。《通鑒》在大元十二年。光于是自稱涼州牧酒泉公。（《通鑒》在大元十一年十二月。）王穆襲據(jù)酒泉，自稱大將軍、涼州牧。時谷價踴貴，斗直五百，人相食，死者大半。光西平大守康寧，自稱匈奴王，阻兵以叛。（西平，見第二章第二節(jié)。）光屢遣討之，不捷。初光之定河西也，杜進有力焉。以為武威大守。既居都尹，權(quán)高一時。出入羽儀，與光相亞。光甥石聰，至自關(guān)中。光曰：“中州人言吾政化何如？”聰曰，“止知有杜進耳，實不聞有舅?！惫饽?，因此誅進。徐炅與張掖大守彭晃謀叛。光遣師討炅。炅奔晃。晃東結(jié)康寧，西通王穆。光議將討之。諸將咸曰：“今康寧在南，阻兵伺隙。若大駕西行，寧必乘虛，出于嶺左。晃、穆未平，康寧復(fù)至，進退狼狽，勢必大危?！惫庠唬骸笆聞輰嵢缜溲?。今而不往，當(dāng)坐待其來。晃、穆共相唇齒，又同惡相救，東西交至，城外非吾之有。若是，大事去矣。今晃叛逆始爾，寧、穆與之情契未密。及其倉卒，取之為易。且隆替命也，卿勿復(fù)言?！惫庥谑亲月什津T三萬倍道兼行。既至，攻之。二旬，晃將寇斬關(guān)納光。光誅晃。王穆以其黨索嘏為敦煌大守，既而忌其威名，率眾攻嘏。光聞之，率步騎二萬攻酒泉，克之。進次涼興。（胡三省曰：“涼興郡，河西張氏置，在唐瓜州常樂縣界。”按唐常樂縣，在今甘肅安西縣西。）穆引師東還，路中眾散，穆單騎奔骍馬。晉縣，在今甘肅玉門縣境。骍馬令郭文斬首送之。（《通鑒》在大元十二年。）大元十四年，光僭即三河王位。南羌彭奚念入攻白土，（后漢縣，今西寧東南之白土城。）光遣討之，大敗。乃親討之。攻克枹罕。（見第五章第一節(jié)。）又以子覆為西域大都護，鎮(zhèn)高昌。大元二十一年，光僭即天王位。

    乞伏國仁，隴西鮮卑人也。在昔有如弗斯、出連、叱盧三部，自漠北南出大陰山。遇一巨蟲于路，狀若神龜，大如陵阜。乃殺馬而祭之，祝曰：“若善神也，便開路；惡神也，遂塞不通?！倍矶灰?，乃有一小兒在焉。時又有乞伏部，（《魏書》本傳云：“其先如弗，自漠北南出”。則乞伏當(dāng)屬三部中之如弗部。如弗與女勃音近，竊疑當(dāng)居女勃水畔。）有老父無子者，請養(yǎng)為子。眾咸許之。老父欣然，自以有所依馮，字之曰紇干。紇干者，夏言依倚也。年十歲，驍勇善騎射，彎弓五百斤。四部服其雄勇，推為統(tǒng)主。號曰乞伏可汗托鐸莫何。托鐸者，言非神非人之稱也。其后有祐隣者，即國仁五世祖也。泰始初，率戶五千，遷于夏緣。（未詳。）部眾稍盛。鮮卑鹿結(jié)，七萬余落，屯于高平川。（見第二章第二節(jié)。）與祐隣迭相攻擊。鹿結(jié)敗，南奔略陽。祐隣盡并其眾。因居高平川。祐隣死，子結(jié)權(quán)立。徙于牽屯。（山名，頭之音轉(zhuǎn)。頭山，在今甘肅平?jīng)隹h西，即崆峒山也。）結(jié)權(quán)死，子利那立。利那死，弟祁埿立。祁埿死，利那子述延立。討鮮卑莫侯于苑川，大破之，（胡三省曰：“苑川水，出天水勇士縣之子城南山。東流，歷子城川。又北，徑牧師苑，故漢牧苑之地也，有東西苑城，相去七里。西城即乞伏所都也?！卑从率浚瑵h縣，在今甘肅榆中縣東北。《胡注》見成帝咸和四年。）降其眾二萬余落。因居苑川。述延死，子傉大寒立。會石勒滅劉曜，懼而遷于麥田元孤山。（《水經(jīng)注》：“麥田山，在安定北界。山之東北有麥田城。又北有麥田泉。”按麥田城，在今甘肅靖遠縣東北。大寒死，子司繁立。《通鑒》在咸和四年。）始遷于度堅山。（在今甘肅皋蘭縣東北，黃河西北。）尋為苻堅將王統(tǒng)所襲，部眾叛降于統(tǒng)，司繁乃詣統(tǒng)降于堅。堅署為南單于，留之長安。以司繁叔父吐雷為勇士護軍，撫其部眾。俄而鮮卑勃寒，侵斥隴右，堅以司繁為使持節(jié)都督討西胡諸軍事、鎮(zhèn)西將軍以討之。勃寒懼而請降。司繁遂鎮(zhèn)勇士川。（《通鑒》在寧康元年。）甚有威惠。司繁卒，國仁代鎮(zhèn)。（《通鑒》在大元元年。）及堅興壽春之役，征為前將軍，領(lǐng)先鋒騎。會國仁叔父步頹叛于隴西，堅遣國仁還討之。步頹聞而大悅，迎國仁于路。國仁乃招集諸部；有不附者，討而并之；眾至十余萬。大元十年，自稱大都督、大將軍、大單于、秦、河二州牧，筑勇士城以居之。苻登署為苑川王。十三年，國仁死，子公府幼，君臣立其弟乾歸。遷于金城。亦受署于苻登。登為姚興所逼，遣使請兵，乾歸遣騎二萬救之。會登為興所殺、乃還。國仁、乾歸，多服氐、羌、鮮卑雜部，盡有隴西、巴西之地。呂光遣呂方及其弟呂寶討乾歸。竇濟河，為乾歸所敗，寶死之。光率眾十萬，將伐乾歸。左輔密貴周，左衛(wèi)莫者羖羝言于乾歸，乾歸乃稱藩于光，遣子勃勃為質(zhì)。既而悔之，誅周等。乾歸從弟軻殫，與乾歸弟益州不平，奔于光。光又伐之。咸勸其東奔成紀。（見第三章第八節(jié)。）乾歸不從。隆安元年，光次于長最，（見第五章第二節(jié)。）使子纂克金城，弟天水公延克臨洮、武始、河關(guān)。（晉狄道郡，張駿改為武始。狄道，見第五章第二節(jié)。河關(guān)，漢縣，在今甘肅導(dǎo)河縣西。）乾歸乃縱反間，稱乾歸眾潰，東奔成紀。延信之，引師輕進。與乾歸遇，敗死。光還。乾歸遷于苑川。姚興使姚碩德率眾五萬伐之。興僭師繼發(fā)。乾歸距之隴西，為興所敗。遁還苑川。遂走金城。率騎數(shù)百，馳至允吾。禿發(fā)利鹿孤遣弟傉檀迎之。（隆安四年。）

    禿發(fā)烏孤，河西鮮卑人也。其先與后魏同出，已見第三章第八節(jié)。烏孤八世祖匹孤，率其部自塞北遷于河西。其地東至麥田、牽屯，西至濕羅，（未詳。）南至澆河，（在今青海巴燕縣西，后涼嘗置郡。）北接大漠。匹孤卒，子壽闐立?！段簳吩疲骸俺跄冈袎坳D，因?qū)嫯a(chǎn)于被中，乃名禿發(fā)，其俗為被覆之義。”案禿發(fā)、拓跋，明系同音異譯。（《廿二史考異》云：“古讀輕唇如重唇，發(fā)從犮得聲，與跋音正相近。魏伯起書尊魏而抑涼，故別而二之。晉史亦承其說?！卑复艘喾俏菏账鶠?，蓋魏人當(dāng)日，有意將己與南涼之氏，異其譯文也。）后土之說，既不足信，被覆之義，或反是真。特遷徙既始匹孤，則其與元魏之分攜，亦當(dāng)在此際，無緣至壽闐始得此氏。此或被覆之義為實，產(chǎn)于被中之說，出于附會；亦或產(chǎn)于被中之說并真，惟初不屬于壽闐。傳說之輾轉(zhuǎn)淆訛，率多如此，不足怪也。壽闐卒，孫樹機能立。其事已見第二章第二節(jié)。樹機能死，從弟務(wù)丸立。死，孫推斤立。死，子思復(fù)鞬立。部眾稍盛。烏孤即思復(fù)鞬之子也。呂光署為河西鮮卑大都統(tǒng)、廣武縣侯。筑廉川堡都之。（在今青海樂都縣東。）烏孤討破諸部。光進其封為廣武郡公。又遣使署為益州牧、左賢王。烏孤不受。隆安元年，自稱大都督、大將軍、大單于、西平王。曜兵廣武，攻克金城。光遣將軍竇茍來伐，戰(zhàn)于街亭，大敗之。（街亭，在今甘肅永登縣北。）降光樂都、湟河、澆河三郡。（樂都、湟河，皆后涼郡。樂都即今樂都縣。湟河在樂都東南。）嶺南數(shù)萬落皆附之。后光將楊軌來奔，（見下。）烏孤更稱武威王。二年，（據(jù)《本紀》。）徙于樂都。署弟利鹿孤為西平公，鎮(zhèn)安夷；（漢縣，在今青海西寧縣東。）傉檀為廣武公，鎮(zhèn)西平。（見第二章第二節(jié)。）陰有圖姑臧之志。后又以利鹿孤為涼州牧，鎮(zhèn)西平。三年，八月，烏孤卒，利鹿孤即偽位。徙居西平。乞伏乾歸之?dāng)?，利鹿孤遣傉檀迎之，處之于晉興。（見第五章第二節(jié)。）南羌梁弋等遣使招之。乾歸將叛，謀泄，利鹿孤遣弟吐雷屯于捫天嶺。（胡三省曰：“在允吾東南。”）乾歸懼為利鹿孤所害，送其子熾磐兄弟為質(zhì)，而奔長安。（隆安四年八月。）姚興大悅，署為河州刺史、歸義侯。遣還鎮(zhèn)苑川，盡以其部眾配之。

    沮渠蒙遜，張掖臨松盧水胡人也。（盧水胡，見第二章第二節(jié)。臨松，前涼郡，在張掖之南。）其先世為匈奴左沮渠，遂以宮為氏。《晉書·載記》。羌之酋豪曰大，故又以大冠之焉。（《宋書·大且渠蒙遜傳》?！秱鳌吩弧耙晕粸槭?，以大冠之”，則大非氏。）世居盧水為酋豪。祖祁復(fù)延，封狄地王。父法弘襲爵。苻氏以為中田護軍。（胡三省曰：“中田護軍，蓋呂光所置，鎮(zhèn)臨松?！卑杠奘蠒r已有之，則非呂光所置也。胡《注》見安帝元興二年。）蒙遜代父領(lǐng)部曲，有雄略，多計數(shù)，為諸胡所推服。呂光自王于涼州，使蒙遜自領(lǐng)營人配箱直。又以蒙遜叔父羅仇為西平大守。隆安元年，春，光遣子纂率羅仇伐乞伏乾歸，為乾歸所敗。光委罪羅仇，殺之。（此據(jù)《宋書·蒙遜傳》。《晉書·蒙遜載記》，以羅仇與麹粥，皆為蒙遜伯父。從光征河南，光前軍大敗，麹粥勸兄羅仇叛光，羅仇不肯，俄而皆為光所殺。據(jù)《呂光載記》，羅仇為光尚書，麹粥為三河大守。三河，后涼郡，治白土。）四月，蒙遜求還葬羅仇，因聚眾萬余人叛光。殺臨松護軍，屯金山。（在今甘肅山丹縣西南。五月，為呂纂所破，將六七人逃山中。亦據(jù)《宋書》本傳?！稌x書·蒙遜載記》：蒙遜并殺光中田護軍馬邃，臨松令井祥。《呂光載記》云纂敗蒙遜于忽谷。胡三省曰：“忽谷，當(dāng)在刪丹界?！保┟蛇d兄男成，先為將軍，守晉昌。聞蒙遜起兵，逃奔貲虜，扇動諸夷，眾至數(shù)千。酒泉大守壘成討之，敗死。男成進攻建康。說大守段業(yè)，（業(yè)京兆人，為杜進記室。）欲奉為主。業(yè)不從。相持二旬，外救不至。業(yè)先與光侍中房晷、仆射王詳不平，慮不自容，乃許之。男成等推業(yè)為涼州牧、建康公。光命呂纂討業(yè)。蒙遜進屯臨洮，為業(yè)聲勢。戰(zhàn)于合離，（亦作合黎，山名，在今張掖、山丹、高臺、酒泉四縣之北。）纂師大敗。光散騎常侍大常郭黁與王詳謀叛，光誅詳，黁據(jù)東苑以叛。（姑臧有東西苑城。）光馳使召纂，纂引還。黁推后將軍楊軌為盟主。黁敗，奔乞伏乾歸。楊軌南奔廉川。光病甚，立其大子紹為天王，自號大上皇帝。以其二庶兄纂為大尉，弘為司徒。十二月，光死。明年，纂叛，紹自殺。纂僭即天王位。弘起兵東苑，眾潰，奔廣武。呂方執(zhí)弘系獄。馳使告纂。纂遣力士拉殺之。纂伐禿發(fā)利鹿孤，利鹿孤使傉檀距敗之。纂西擊段業(yè)，圍張掖，略地建康。侲檀帥騎一萬襲姑臧。纂聞之，乃還。

    段業(yè)以沮渠男成為輔國將軍，委以軍國之任。王德以晉昌，孟敏以敦煌降業(yè)。男成及德圍張掖，克之。業(yè)因據(jù)張掖。沮渠蒙遜率部曲投業(yè)，業(yè)以為臨池大守。（在今巴燕縣西。）王德為酒泉大守。尋又以蒙遜領(lǐng)張掖大守。隆安二年，四月，業(yè)使蒙遜將萬人攻昌光弟子純于西郡，執(zhí)之以歸。四年，業(yè)以孟敏為沙州刺史，署李暠為效谷令。（效谷，漢縣。在今敦煌縣西。）敏卒，其下推暠為敦煌大守，稱藩于業(yè)。業(yè)以暠為敦煌大守。已又以索嗣代之。暠遣其二子歆、讓逆戰(zhàn)，破之。嗣奔還張掖。暠罪狀嗣于段業(yè)。沮渠男成惡嗣，因勸除之。業(yè)乃殺嗣，遣使謝暠。分敦煌之涼興、烏澤，未詳。晉昌之宜禾三縣為涼興郡，進暠持節(jié)都督?jīng)雠d已西諸軍事。晉昌大守唐瑤，移檄六郡，（胡三省曰：“蓋敦煌、酒泉、晉昌、涼興、建康、祁連也。”）推暠為涼公，領(lǐng)秦、涼二州牧。遣宋縣東伐涼興，并擊玉門已西諸城，皆下之。（玉門關(guān)，在今甘肅敦煌縣西。）時王德叛業(yè)，自稱河州刺史，業(yè)使蒙遜西討，德焚城，將部曲投唐瑤。蒙遜追德至沙頭，（漢池頭縣，后漢曰沙頭，在今甘肅玉門關(guān)西南。）大破之，虜其妻子部落而還。初業(yè)以門下侍郎馬權(quán)代蒙遜為張掖大守。蒙遜譖之于業(yè)，業(yè)殺之。蒙遜謂男成曰：“所憚惟索嗣、馬權(quán)，今皆死矣。蒙遜欲除業(yè)以奉兄，何如？”男成曰：“業(yè)羈旅孤飄，我所建立。有吾兄弟，猶魚之有水。人既親我，背之不詳?！蹦酥埂＜笆?，蒙遜請為西安大守。（西安，后涼郡，在張掖東南。）業(yè)許焉。蒙遜期與男成同祭蘭門山。（在今甘肅山丹縣西南。）密遣司馬許咸告業(yè)曰：“男成欲謀叛，以假日作逆。若求祭蘭門山，臣言驗矣?！敝疗谌?，果然。業(yè)收男成令自殺。蒙遜舉兵攻業(yè)。業(yè)先疑其右將軍田昂，幽之于內(nèi)。至是，謝而赦之，使討蒙遜。昂歸于蒙遜。蒙遜至張掖，昂兄子承愛，斬關(guān)納之。遂斬業(yè)。時隆安五年三月也。蒙遜自稱涼州牧、張掖公。

    呂纂游畋無度，荒耽酒色。隆安五年，二月，為光弟寶之子隆、超所弒，并殺其弟緯。隆僭即天王位。隆多殺豪望，以立威名。內(nèi)外囂然，人不自固。魏安人焦朗，使說姚興將姚碩德，且遣妻子為質(zhì)。碩德遂率眾至姑臧。超出戰(zhàn)，大敗。隆收集離散，嬰城固守。東人多謀外叛。將軍魏益多，又唱動群心。乃謀殺隆、超。事發(fā)，誅之，死者三百余家。于是群臣表求與姚興通好。隆弗許。超諫：以“連兵積歲，資儲內(nèi)盡，強寇外逼；百姓嗷然，無糊口之寄；張、陳、韓、白，亦無如之何?！甭∧苏埥怠４T德表為涼州刺史、建康公。于是遣母弟、愛子、文武舊臣五十余家質(zhì)于長安。碩德乃還。姑臧谷價踴貴，斗直錢五千，人相食。城門晝閉，樵采路絕。百姓請出城，乞為夷虜奴婢者，日有數(shù)百。隆懼沮動人情，盡坑之。積尸盈于衢路。傉檀、蒙遜，頻來伐之。隆以二寇之逼，遣超率騎二百，多赍珍寶，請迎于姚興。興遣其將齊難等步騎四萬迎之。隆率戶一萬，隨難東遷。（后坐與子弼謀反，為興所誅。）后涼遂亡。時元興二年八月也。（據(jù)《通鑒》。）

    姚碩德之圍姑臧也，沮渠蒙遜以昌隆既降于興，酒泉、涼寧二郡又叛降李暠，（涼寧，晉郡，在今甘肅玉門縣境。）乃遣弟建忠挐及牧府長史張潛見碩德于姑臧，請軍迎接，率郡人東遷。碩德大悅，拜潛張掖大守，挐建康大守。潛勸蒙遜東遷。挐私于蒙遜曰：“呂氏猶存，姑臧未拔，碩德糧竭將還，不能久也，何故違離桑梓，受制于人？”輔國臧莫孩曰：“建忠之言是也?！泵蛇d乃斬張潛。齊難迎呂隆，隆勸難伐蒙遜，難從之。莫孩敗其前軍。難乃結(jié)盟而還。興使拜蒙遜鎮(zhèn)西大將軍、沙州刺史、西海侯。

    禿發(fā)利鹿孤，以隆安五年僭稱河西王，仍臣于姚興。元興元年，死，弟傉檀嗣。僭號涼王。遷于樂都。姚興遣使拜為車騎將軍、廣武公。傉檀大城樂都。姚興建節(jié)王松忩率騎助呂隆守姑臧。至魏安，為傉檀弟文真所圍。眾潰。執(zhí)松忩，送于傉檀。傉檀大怒，送松忩還，歸罪文真，深自陳謝。齊難之迎呂隆，傉檀攝昌松、魏安二戍以避之。元興三年，（據(jù)《通鑒》。）傉檀去其年號，罷尚書丞郎官，上表姚興求涼州。興不許。義熙二年，（亦據(jù)《通鑒》。）傉檀獻馬三千匹，羊三萬頭于興。興以為忠于己，乃署傉檀為涼州刺史，而征其鎮(zhèn)姑臧之王尚還。四年，（亦據(jù)《通鑒》。）傉檀招秦河州刺史彭奚念，奚念阻河以叛。姚興使其子弼伐之。弼濟自金城，進拔昌松，長驅(qū)至姑臧。傉檀嬰城固守，出兵擊弼，敗之。然仍遣使人詣興謝罪焉。

    乞伏熾磐以元興元年，自西平奔長安。姚興以為興晉大守。治浩亹，見第二章第二節(jié)。尋遣使加乾歸左賢王，遣隨齊難迎呂隆于河西。興慮乾歸終為西州之患，因其朝也，留為主客尚書，（《通鑒》在義熙三年。）以熾磐行西夷校尉，監(jiān)撫其眾。熾磐以長安兵亂將始，乃招結(jié)諸部一萬七千，筑城于嵻山，（在甘肅洮沙縣東南。）據(jù)之。熾磐攻克枹罕。使告乾歸，乾歸奔還苑川。收眾三萬，遷于度堅。義熙五年，七月，（據(jù)《本紀》。）僭稱秦王。（此從《載記》。《本紀》作西秦王，恐非。）復(fù)都苑川。攻克姚興金城、略陽、南安、隴西諸郡。興力未能西討，恐更為邊害，使署為都督隴西、嶺北匈奴、雜胡諸軍事、河州牧，大單于、河南王。乾歸方圖河右，權(quán)宜受之，遂稱藩于興。而務(wù)征討諸雜部及吐谷渾，以益其眾。八年，五月，乾歸為兄子公府所弒，并其諸子十余人。熾磐與乾歸弟智達、木奕干討禽，并其四子之。熾磐襲偽位。

    姚碩德之破呂隆也，李暠亦遣使降于姚興，興拜為安西將軍、高昌侯。義熙元年，暠遣舍人黃始、梁興閑行奉表詣闕。遷居酒泉。禿發(fā)傉檀來通好，暠遣使報聘。沮渠蒙遜侵寇，暠與通和立盟。蒙遜背盟來侵，暠遣世子歆要擊敗之。以前表未報，復(fù)遣沙門法泉閑行奉表。初苻堅建元之末，（堅建元元年，為晉興寧三年，終于二十年，為晉大元九年。）徙江、漢之人萬余戶于敦煌。中州之人有田疇不辟者，亦徙七千余戶。郭黁之寇武威，武威、張掖已東之人，西奔敦煌、晉昌者數(shù)千戶。及暠東遷，皆徙之于酒泉。分南人五千戶置會稽郡，中州人五千戶置廣夏郡，余萬三千戶，分置武威、武興、張掖三郡。筑城于敦煌南子亭，以威南虜焉。

    后涼之興，事勢與前涼大異。前涼張氏，夙嘗樹德于河西；張軌之西也，馮藉晉室之威靈，其人亦頗知治體；然涼州之大姓及諸郡守，尚多不服，久而后定，況于呂光，僅一武人，既無籌略，且迫昏耄者乎？光所以能戡定梁熙，暫據(jù)河右者，蓋以其所率之兵頗精，且為思歸之士故。然實未能據(jù)有涼州，且未能一日安也。姚興雖滅后涼，然特因其自亡，又迫勃勃之難，故更無余力西略。西秦、南涼、北涼、西涼，皆以文屬而已。氐、胡、鮮卑，皆不知治體，惟段業(yè)、李暠為漢人，為治較有規(guī)模，然業(yè)以大阿倒持，終至顛覆；暠亦弱不自振。要之：西北一隅，脫離王化既久，一時不易收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