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jié) 肥水之戰(zhàn)

    苻堅之陷仇池也，使楊安鎮(zhèn)之。其明年，為寧康元年，梁州刺史楊亮，遣子廣襲仇池。與安戰(zhàn)，敗績。安進(jìn)寇漢川。堅又遣王統(tǒng)、朱彤、毛當(dāng)、徐成等助之。亮距戰(zhàn)，不利，奔西城。（漢縣，后漢末置郡，晉改為魏興，見第三章第六節(jié)。）彤遂陷漢中。成攻陷二劍。（謂大小二劍山，在劍閣北，見第三章第六節(jié)。）楊安進(jìn)據(jù)梓潼。（見第三章第六節(jié)。）益州刺史周仲孫距之綿竹。（見第三章第六節(jié)。）聞毛當(dāng)將襲成都，奔于南中。于是梁、益二州皆陷?；笡_使毛穆之督梁州三郡軍事，以益州刺史領(lǐng)建平大守，戍巴郡。（穆之寶子。建平、巴郡，皆見第三章第六節(jié)。）又以其子球?yàn)殍麂笫?。穆之與球攻秦，至巴西，以糧乏，退屯巴東。（巴西、巴東，見第三章第六節(jié)。）穆之病卒。二年，五月，蜀人張育、楊光等起兵，與巴僚相應(yīng)。晉益州刺史竺瑤，威遠(yuǎn)將軍桓石虔豁子。率眾三萬據(jù)墊江。（見第三章第六節(jié)。）育乃自號蜀王，遣使歸順。與巴僚酋帥李重、尹萬等圍成都。尋育與萬爭權(quán)，舉兵相持。七月，鄧羌與楊安攻滅之?，?、石虔退屯巴東。堅之攻涼州也，徐州刺史桓沖，遣宣城內(nèi)史朱序宣城，（見第三章第九節(jié)。）豫州刺史桓伊向壽陽；（見第三章第四節(jié)。）淮南大守劉波，淮南，（見第三章第四節(jié)。）泛舟淮、泗。旋又遣序與江州刺史桓石秀（亦豁子。）溯流稟荊州刺史桓豁節(jié)度?；砬捕阶o(hù)桓熊與序等游軍沔、漢，以圖牽制。然相隔大遠(yuǎn)，聲勢不接，涼州卒陷沒。詔遣中書郎王尋之詣豁，諮謀邊事。豁表以梁州刺史毛憲祖監(jiān)沔北軍；朱序?yàn)榱褐荽淌罚?zhèn)襄陽。時大元二年，三月也。八月，桓豁卒。十月，以桓沖為荊州刺史。沖以堅強(qiáng)盛，欲移阻江南，乃徙鎮(zhèn)上明。（城名，在今湖北松滋縣西。）謝玄為兗州刺史，多募勁勇。彭城劉牢之等，以驍猛應(yīng)選。玄以牢之為參軍，使領(lǐng)精銳為前鋒，百戰(zhàn)百勝，號為北府兵。（時稱京口為北府。）下流兵力始強(qiáng)矣。堅使其子丕等圍襄陽，久不拔。堅欲親率眾助之。苻融等諫，乃止。四年，二月，襄陽陷，朱序見執(zhí)。遂陷順陽。（見第三章第九節(jié)。）晉沛郡大守戴，（沛郡，見第三章第一節(jié)。）以卒數(shù)千戍彭城，（見第五章第四節(jié)。）堅兗州刺史彭超請攻之，愿更遣重將討淮南諸城。堅乃使超攻彭城，俱難寇淮陰、盱眙。（淮陰，見第四章第二節(jié)。盱眙，見第三章第九節(jié)。）又使其梁州刺史韋鐘寇魏興。四月，魏興陷，大守吉挹死之。五月，俱難陷淮陰，彭超陷盱眙。進(jìn)攻幽州刺史田洛于三阿，（幽州僑置。三阿，地名，在今江蘇高郵縣北。）去廣陵百里。（廣陵，見第三章第九節(jié)。）京都大震，臨江列戍。毛當(dāng)、王顯，初隨苻丕攻襄陽，及是亦來會。謝玄遣兵敗之。難、超等連棄盱眙、淮陰，退屯淮北。堅聞之，大怒，檻車征超下獄。超自殺。難免為庶人。是役也，秦蓋喪敗頗甚，史失其詳矣。然晉卒罷彭城、下邳二戍。堅以毛當(dāng)為雍州刺史，鎮(zhèn)彭城；毛盛為兗州刺史，鎮(zhèn)胡陸；王顯為揚(yáng)州刺史，戍下邳。（下邳，見第三章第四節(jié)。胡陸，見第五章第六節(jié)?！锻ㄨb考異》曰：《帝紀(jì)》及諸傳，皆不言此年彭城陷沒，而《十六國秦春秋》云：彭超據(jù)彭城；又云：超分兵下邳，留徐褒守彭城；至七月，以毛當(dāng)為徐州刺史，鎮(zhèn)彭城；王顯為揚(yáng)州刺史，戍下邳；是二城俱陷也。案二城或一時陷沒，難、超敗，秦復(fù)棄之，晉亦棄不戍，而秦乃又取之也。）六年，十二月，堅荊州刺史都貴，遣其司馬襄陽大守閻振，中兵參軍吳仲寇竟陵?；笡_遣南平大守桓石虔，竟陵大守郭銓距破之，斬振及仲。（竟陵、南平，皆見第三章第九節(jié)。）七年，九月，沖使朱綽討襄陽。焚沔北田谷。又遣上庸大守郭寶伐魏興、上黨。（上庸，見第三章第三節(jié)。上黨，見第二章第二節(jié)。）八年，沖又率眾攻襄陽。遣劉波、桓石虔、石民等攻沔北。（石民亦豁子。）楊亮伐蜀，拔伍城，（蜀漢縣，今四川中江縣東。）進(jìn)攻涪城。（見第三章第六節(jié)。）胡彬攻下蔡。（見第五章第六節(jié)。）郭銓攻武當(dāng)。（漢縣，晉僑置始平郡于此，見第三章第九節(jié)。）是時，秦之用兵，并不得利。蓋梁、益為晉兵力最弱之處，故秦取之甚易；刜州兵力本強(qiáng)，下流亦新振作，故秦所向輒沮也。此時秦欲取晉，非用大兵不可，而肥水之戰(zhàn)作矣。

    東晉太元八年（383年），前秦苻堅在統(tǒng)一北方后，揮師南下，企圖一舉滅晉。面對前秦的強(qiáng)大攻勢，東晉宰相謝安沉著指揮，終大敗秦軍。淝水之戰(zhàn)是中國戰(zhàn)爭史上以少勝多的著名戰(zhàn)例之一。

    苻堅在諸胡中，尚為稍知治體者，然究非大器。嘗縣珠簾于正殿，以朝群臣。宮宇、車乘、器物、服御，悉以珠璣、瑯玕、奇寶、珍怪飾之。雖以尚書裴元略之諫，命去珠簾，且以元略為諫議大夫，然此特好名之為，其諸事不免yin侈，則可想見矣。堅之滅燕也，慕容沖姊為清河公主，年十四，有殊色，堅納之，寵冠后庭。沖年十二，亦有龍陽之姿，堅又幸之。（沖儁子。）姊弟專寵，宮人莫進(jìn)。長安歌之曰：“一雌復(fù)一雄，雙飛入紫宮?！毕虘譃閬y。王猛切諫，堅乃出沖。其荒yin如此。時西域諸國，多入朝于堅，堅又使呂光征之。苻融固諫，堅不聽。蓋一欲夸耀武功，一亦貪其珍寶也。燕之平也，以王猛為冀州牧，鎮(zhèn)鄴；郭慶為幽州刺史，鎮(zhèn)薊。后以猛為丞相，苻融代牧冀州。及陷襄陽，以梁成為荊州刺史鎮(zhèn)之。而以苻洛為益州牧，鎮(zhèn)成都。命從伊闕，自襄陽溯漢而上。（伊闕在洛陽南。）洛，健之兄子。雄勇多力，而猛氣絕人，堅深忌之，故常為邊牧。時鎮(zhèn)和龍。（見第一節(jié)。）洛疑堅使梁成害之，遂舉兵。苻重鎮(zhèn)薊，亦盡薊城之眾，會洛兵于中山。（見第四章第二節(jié)。）堅遣竇沖、呂光討之，以苻融為大都督。沖等執(zhí)洛。呂光追討苻重于幽州。堅徙洛于涼州。征融為大將軍，領(lǐng)宗正，錄尚書事。引其群臣于東堂，議曰：“凡我族類，支胤彌繁，今欲分三原、九嵕、武都、汧、雍十五萬戶于諸方要鎮(zhèn)，諸君之意如何？”（三原，見第五章第六節(jié)。九嵕，山名，在今陜西醴泉縣北。武都，見第二章第二節(jié)。汧，見第二章第一節(jié)。雍，見第三章第五節(jié)。）皆曰：“此有周所以祚隆八百，社稷之利也。”于是分四帥子弟三千戶，以配苻丕，（堅庶長子。）鎮(zhèn)鄴。分幽州置平州，以石越為刺史，領(lǐng)護(hù)鮮卑中郎將，鎮(zhèn)龍城。（見第五章第二節(jié)。）大鴻臚韓胤領(lǐng)護(hù)赤沙中郎將，移護(hù)烏桓府于代郡之平城（見第四章第二節(jié)。）中書梁讜為幽州刺史，鎮(zhèn)薊。毛興為河州刺史，鎮(zhèn)抱罕。（見第五章第一節(jié)。）王騰為并州刺史，領(lǐng)護(hù)匈奴中郎將，鎮(zhèn)晉陽。（見第三章第四節(jié)。）苻暉為豫州牧，鎮(zhèn)洛陽。苻叡為雍州刺史，鎮(zhèn)蒲阪。（見第三章第四節(jié)。暉、叡，皆堅子。）堅之分氐戶而留鮮卑也，論者皆以為堅致敗之原，實(shí)亦未可一概而論?！秷暂d記》言：慕容垂奔堅，王猛勸堅除之，堅不聽。后其大史令張孟，又言彗起尾箕，掃東井，為燕滅秦之象，勸堅誅慕容及其子弟，堅不納。更以為尚書，垂為京兆尹，沖為平陽大守。（京兆、平陽，皆見第二章第二節(jié)。）苻融聞之，上疏諫，堅又不聽。其分氐戶于諸鎮(zhèn)也，堅送丕于灞上，（見第五章第六節(jié)。）流涕而別。諸戎子弟，離其父兄者，皆悲號哀慟，酸感行人，識者以為喪亂流離之象。趙整因侍，援琴而歌曰：“阿得脂，阿得脂，博勞舊父是仇綏，尾長翼短不能飛。遠(yuǎn)徙種人留鮮卑，一旦緩急語阿誰？”堅笑而不納。一似當(dāng)年留種人而異族，即可措國基于磐石之安者，此事后傳會之辭也。當(dāng)時五胡，降下異族，徙之腹地者甚多。后趙之于苻洪、姚弋仲，即其一證。蓋使之遠(yuǎn)離巢xue，處我肘腋之下，則便于監(jiān)制；又可驅(qū)之以從征役也。堅之滅燕也，徙關(guān)東豪桀及諸雜夷十萬戶于關(guān)中，處烏丸雜類于馮翊、北地，（皆見第二章第二節(jié)。）丁零翟斌于新安；（參看下節(jié)。新安，見第三章第三節(jié)。）及平?jīng)鲋荩轴愫烙移咔в鄳粲陉P(guān)中；意亦如此。此亦未為非計。抑堅在當(dāng)日，或更有所不得已者。堅甫篡立，即殺其兄法。其后苻雙、苻柳、苻廋、苻武復(fù)叛。苻融在堅諸弟中，最見寵信。其代王猛鎮(zhèn)鄴也，史言堅母茍氏，以融少子，甚愛之，比發(fā)，三至霸上，其夕，又竊如融所，內(nèi)外莫知。心本無他，而為人所牽率，致終餡于叛逆者，有之矣。然則苻洛甫平，融即見徵而代之以丕，蓋亦有所不得已也。大元七年，法子?xùn)|海公陽，與王猛子散騎侍郎皮謀反。事泄，堅問反狀。陽曰：“禮云：父母之仇，不同天地。臣父哀公，死不以罪。齊襄復(fù)九世之仇，而況臣也？”堅赦不誅，徙陽于高昌，（見第二節(jié)。）皮于朔方之北。朔方，（見第三章第八節(jié)。）苻融以位忝宗正，不能肅遏jian萌，請待罪私藩，堅不許。堅且能忍于法，而何有于陽？然終不能明正其罪者，勢固有所不可也。宗族猜嫌之深，至于如此，安得不使己諸子，各據(jù)重鎮(zhèn)？欲使諸子各據(jù)重鎮(zhèn)，安得不配以腹心？然則氐戶在當(dāng)日，不得不分者勢也。新平王雕，（新平，見第二章第二節(jié)。）嘗以圖讖，勸堅徙汧、隴諸氏于京師，置三秦大戶于邊地，其說正與王猛合，猛顧以雕為左道惑眾，勸堅除之，然則謂結(jié)聚氐戶，而遂可恃以為安，即猛亦不作是說也。五胡在中國，皆為小種，欲專恃己力以與人角，正是尾長翼短之象。（尾長則所曳者重而難舉，翼短則振起之力微也。）外示寬容，陰圖消彌，未嘗非計之得，特彼此未能融合時，己族亦不可無以自立耳。此則堅之所以敗也。然大一統(tǒng)之局未成，負(fù)嵎之勢先失，固由氐戶之散布，實(shí)亦肥水一敗，有以啟之，否則慕容垂、姚萇等，雖懷報復(fù)之心，安敢一時俱起？故伐晉之舉，實(shí)為堅之一大失策。惟此事之真相，亦非如史之所云。史言堅欲伐晉，引草臣議之，群臣皆以為不可。權(quán)翼，堅之心腹；石越其大將也；及堅弟陽平公融、大子宏、少子中山公詵皆諫。堅皆弗聽，而惟慕容垂、姚萇及良家少年之言是從。堅最信釋道安，群臣爭不能得，則使安止之。安爭又弗能得，乃勸其止洛陽，勿遠(yuǎn)涉江、淮，堅又弗聽。自謂“以吾眾旅，投鞭于江，足斷其流”。夫晉非慕容、張?zhí)戾a之比，堅不容不知。堅即好諛，亦不容引慕容垂、姚萇為心膂，視良家子為蓍蔡。然則堅之必欲犯晉，蓋尚別有其由。《唐書》載大宗之伐高句麗也，曰：“今天下大定，惟遼東未賓，后嗣因士馬強(qiáng)盛，謀臣道以征討，喪亂方始，朕故自取之，不遺后世憂也?！贝宿o經(jīng)史家潤飾，非其本，實(shí)則句麗自隋以來，屢寇遼西，大宗知其為勁敵，度非后嗣所克戡定，故欲自取之耳。然則堅謂“每思桓溫之寇，江東不可不滅”，乃其由衷之言。彼其心未嘗不畏晉，又知命將出師，必難克捷，故不恤躬自犯順，而不知其喪敗之更大而速也。苻融諫堅伐晉曰：“鮮卑、羌、羯，布諸畿甸；舊人族類，斥徙遐方。今傾國而去，如有風(fēng)塵之變者，其如宗廟何？監(jiān)國以弱卒數(shù)萬，留守京師，鮮卑、羌、羯，攢聚如林，此皆國之賊也，我之仇也。臣恐非但徒返而已，亦未必萬全。臣智識愚淺，誠不足采，王景略一時奇士，陛下每擬之孔明，其臨終之言，不可忘也?！薄睹蛡鳌吩疲好图埠V，堅親臨省病。問以后事。猛曰：“晉雖僻陋，正朔相承。親仁善鄰，國之寶也。臣沒之后，愿不以晉為圖。鮮卑、羌虜，我之仇也，終為人患，宜漸除之，以便社稷?！毖越K而死。此說亦不免事后傅會。然猛圍鄴時，堅留大子宏守長安，自率精銳會之，猛潛至安陽迎堅，曰：“監(jiān)國沖幼，鑾駕遠(yuǎn)臨，脫有不虞，其如宗廟何？”此則初非危辭聳聽，宇文泰河橋一敗，而長安、咸陽，寇難蜂起，即其明證。然則苻融之論，實(shí)非無病而呻，而惜乎堅之不知慮也。要之伐晉而勝，風(fēng)塵之變，自可無虞，一敗，則其后患亦有不可勝言者。堅知晉之終為秦患，命將出師之不足以傾晉，而未知躬自入犯之更招大禍，仍是失之于疏；而其疏，亦仍是失之于驕耳。

    大元八年，苻堅大舉入寇。堅先使苻朗守青州。又以裴元略為西夷校尉、巴西、梓潼二郡大守，令與王撫備舟師于蜀。已又下書：悉發(fā)諸州公私馬。人十丁遣一。兵門在灼然者，為崇文義從。良家子年二十已下、武藝驍勇，富室材雄者，皆拜羽林郎。遣苻融、張蠔、苻方、梁成、慕容、慕容垂率步騎二十五萬為前鋒。堅發(fā)長安，戎卒六十余萬，騎二十七萬。前后千里，旌鼓相望。堅至項城，（見第三章第三節(jié)。）涼州之兵，始達(dá)咸陽；（苻秦郡，今陜西涇陽縣。）蜀、漢之軍，順流而下；幽、冀之眾，至于彭城；東西萬里，水陸齊進(jìn)。融等攻陷壽春。（見第三章第四節(jié)。）垂攻陷項城。梁成與其梁州刺史王顯，弋陽大守王詠等，率眾五萬，屯于洛澗，（在安徽懷遠(yuǎn)縣西南。）柵淮以遏東軍。晉以謝石為征討都督，與謝玄、桓伊、謝琰等，水陸七萬，相繼距融，去洛澗二十五里。龍驤將軍胡彬，先保硤石，（在安徽鳳臺縣西南，淮水經(jīng)其中。）為融所逼，糧盡，潛遣使告石等曰：“今賊盛糧盡，恐不復(fù)見大軍。”融軍人獲而送之。融乃馳使白堅，曰：“賊少易俘，但懼其越逸。宜速進(jìn)眾軍，犄禽賊帥。”堅大悅，舍大軍于項城，以輕騎八千，兼道赴之。令軍人曰：“敢言吾至壽春者拔舌。”故石等弗知。劉牢之率勁卒五千，夜襲梁成壘，克之，斬成及王顯、王詠等十將，士卒死者萬五千。謝石等以既敗梁成，水陸繼進(jìn)。堅與苻融，登城而望王師。見部陳齊整，將士精銳。又望八公山上草木，皆類人形。（八公山，在鳳臺縣東南。）顧謂融曰：“此亦勁敵也，何謂少乎？”憮然有懼色。堅遣朱序說石等以眾盛，欲脅而降之。序謂石曰：“若秦百萬之眾皆至，則莫可敵也。及其眾軍未集，宜在速戰(zhàn)。若挫其前鋒，可以得志?！笔剤栽趬鄞海瑧?，謀不戰(zhàn)以疲之。謝琰勸從序言。遣使請戰(zhàn)，許之。時張蠔敗謝石于肥南，謝玄、謝琰勒卒數(shù)萬，陳以待之，蠔乃退。堅列陳逼肥水，王師不得渡。玄遣使謂融曰：“君縣軍深入，置陳逼水，此持久之計，豈欲戰(zhàn)者乎？若小退師，令將士周旋，仆與君公，緩轡而觀之，不亦美乎？”堅眾皆曰：“宜阻肥水，莫令得上。我眾彼寡，勢必萬全?！眻栽唬骸暗珔s軍令得過，而我以鐵騎數(shù)十萬，向水逼而殺之?！比谝嘁詾槿?。遂麾使卻陳。眾因亂，不能止。玄與琰、伊等，以精銳八千，涉渡肥水。石軍距張蠔，小退。琰、玄仍進(jìn)。決戰(zhàn)肥水南。堅中流矢。臨陳斬融。（此據(jù)《謝玄傳》?！秷暂d記》云：融馳騎略陳，馬倒被殺。）堅眾奔潰。自相蹈藉，投水死者，不可勝計，肥水為之不流。余眾棄甲宵遁，聞風(fēng)聲鶴唳，皆以為王師已至，草行露宿，重以饑凍，死者十七八。堅遁歸淮北。時十月也。肥水之戰(zhàn)，苻堅實(shí)敗于徒欲以眾懾敵，而別無制勝之方?！秷暂d記》云：朝廷聞堅入寇，會稽王道子以威儀鼓吹，求助于鐘山之神，（在首都朝陽門外。亦名蔣山。相傳漢末，蔣子文為秣陵尉，逐賊至此，為賊所傷而死。屢著靈異，人因祀以為神。六朝人最信之。）奉以相國之號。及堅之見草木狀人，若有力焉。足見謂堅望八公山上草木皆類人形，憮然有懼色者，乃傅會之談。顧堅眾十倍于晉，理應(yīng)雍容暇豫；乃一聞晉兵少易取，而苻融欣喜，急于馳白；堅又輕騎以赴之；既至，則欲以虛聲脅降敵軍；及戰(zhàn)，又急求一決，而不肯阻遏淮水；何其急遽乃爾？無他，自覺絕無制勝之方，故亟思徼幸也。用少眾尚不可以徼幸制勝，況大戰(zhàn)邪？

    謝玄（343—388），字幼度，陳郡陽夏（今河南太康）人，東晉將領(lǐng)。謝玄乃謝安之侄，少為謝安所器重，有經(jīng)國才略，善于治軍。在淝水之戰(zhàn)中，任前鋒都督，取得以少勝多的巨大戰(zhàn)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