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南柯有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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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處令還未下,也不一定如我一樣的結(jié)局?!彼緛肀涞难凵?,緩緩柔和。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名字嗎?”她見之燼依舊苦悶,淡然一語。 之燼抬眼,是的,自己想知道,因她不愿說,便不敢多問。 “別哭了……”她示意之燼想聽她的故事就得擦干眼淚。“你可知百花司神?” 之燼點頭,“我去過司神的百花宮?!?/br> 她露出左手的腕間,給之燼看那一記嫣紅花印,“我曾是百花宮中的芍藥女官,名喚余容?!?/br> “我也曾和這天上大多癡男怨女般,不經(jīng)意愛上一個人,落了個傷痕累累的結(jié)果?!?/br> “你愛上了誰?”之燼小心翼翼地問。 她笑了,笑得無比酸楚,長長嘆息,竟像是要淚落。 之燼動容,這也許就是余容長久心冷的死結(jié)所在吧。 “不知道他現(xiàn)下是否安好,興許還活著吧……我希望他活著?!?/br> “我從前在人間的時候聽伶人唱過一支曲子,其中之意是,有個男人為了尋找曾經(jīng)的情人,跋山涉水,四處打聽,走了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路,直到他尋到一座妖族居住的山?!?/br> “山里住了四只妖怪,有兩只很喜歡下棋,還有兩只很喜歡吹笛,那男人急切地詢問它們怎樣才能找到一個人,它們說你把笛子吹爛,再把我們設(shè)下的棋局解開,我們就給你卜卦?!?/br> “你為什么要講這個故事?”她茫然。 “余容,我知你這幾百年其實并未放下那個人,就像這曲子里的男人一樣?!?/br> “放下,放不下,又怎樣,不是都過去了嗎?” 之燼將故事的結(jié)局說了出來,只見她慢慢背過身去,再默然躺在玉臺上。 愛過一個人,誰能夠真正放得下,就像那水神泱亦,有無上神力,卻終究斗不過一個情字,余生非心死不能忘。 其實之燼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和誰講道理,只是覺得既然愛過,既然不能忘,為什么不能誠摯一點,至少在我們還沒有糊涂混沌之時。 之燼記得那日是珎兒見她呆在閨閣中,實在無聊,便邀她去渡仙樓聽曲子。 樓閣曼妙,庭院百花悠然,笙簫與琵琶的妙音讓人如癡如醉,戲臺下座無虛席,臺上一個執(zhí)折扇的淡妝女子唱著纏纏綿綿,讓人難過的曲子。 之燼聽不太懂,便問正品著新開的一壇梅酒,臉頰緋紅的珎兒。 珎兒說那曲子名為《南柯》,講的是一個男人為了尋找曾經(jīng)的戀人,便遠(yuǎn)走他鄉(xiāng),四處漂泊,直到來到一座叫南柯的山,那里有四只妖怪,兩個愛下棋,兩個愛吹笛。其實那笛聲便能讓人產(chǎn)生幻覺,而布下的棋局是讓人在解局中交付自己的氣運。 所以,那男人在笛聲中夢見了情人,醒來后尋著夢里模糊的足跡,下山,口渴時,捧起清水,卻見眉目年老,面龐衰竭,沒走幾步就死了。 那四只得了男子壽命的妖怪,按舊習(xí)將那男子埋在樹下。誰也不曾想,第二日,那棵樹竟然開滿了桃花。 妖怪知道男子不凡,便將他挖出來,果然周身不腐,他衣袋里那枚用粉玉做的桃花簪子,頓時腐壞,樹上的桃花也不見了。 他聽妖怪說,你是有人記掛的人,我們將氣運還給你,你便按照你的夢境去尋那個人吧。 夢里只隱隱約約地看到一座山的山頂有很美的桃花林,山下是一個被河圍繞的村子,這樣的地方很多,該去哪里找呢? 他看著那枚昔日戀人所贈的桃花簪子卻已腐壞,無奈地抹眼淚。 有一只妖怪折身返回,淡淡道,你可愿主動給我十年的壽命,讓我替你卜卦。 男子毫無猶豫跪倒在它面前,莫說十年,余生皆可以給你。 妖怪吃驚地說,你要是沒命了,就算找到了她,也不能在一起啊。 他攤開手心的桃花簪子,我與她早已恩斷義絕,如今想找到她,只是因我太思念了,要是能見她一面,我寧死無悔。 妖怪用男子的十年壽命作法,可是卻怎么也算不出夢境的來處。它有些疑惑與愧疚,便奪過簪子,狠狠地扎了男子的掌心,不多時,掌心的血珠匯成了兩個字:邊春。 他本許下與她此生不復(fù)相見的諾言,可是在歲月流轉(zhuǎn),匆匆年華之后,他還是敗下陣來,放棄一切只為尋她,哪怕遠(yuǎn)遠(yuǎn)見她一面,便心滿意足。 思念,讓人心中難安。 真正相愛過的人,怎能忘卻。 十日后。 一個老宮監(jiān)來宣旨,之燼將以損傷天族太子名譽的罪名被秘密流放。 老宮監(jiān)言,“未將你處以極刑,是天帝對你的寬恕和仁慈,望你此后能在流放地守規(guī)戒,安度一生?!?/br> 之燼行禮,“罪犯之燼,領(lǐng)旨謝恩?!?/br> “明日丑時,會有天衛(wèi)秘密押解你去流放地,你且先候著吧?!?/br> “天帝如此費心安排,是為避免再生事端,你安心去即可。”老宮監(jiān)臨行時,最后一言。 “余容,你說天帝會將我流放至何處?” “我從未離開過天庭,并不知有哪里可以流放。”她不舍,“此去一別,不知何日再見,愿你安好?!?/br> “這句話,好似珎兒也說過,珎兒是我在人間的朋友?!敝疇a苦笑。 “之燼,謝謝你給我講那個故事?!?/br> “若你以后出獄,得了空閑,可否攜一些花草替我向星君問安?!闭f完,淚水如急雨,之燼連忙擦去。 “他在乎的是你,他也只希望你來問他安……所以你一定要回來,回到他身邊?!?/br> “這天上可還有我的容身之所……” “也許將來,他也會離開天庭,去找你,就像你說的那個男子一樣?!?/br> 之燼搖頭,語氣急切,“不不不,我不愿的,我不愿星君離開天庭。” “之燼,你要好好活著,為了自己也好,為了別人也好。” “我會的?!?/br> 次日,丑時。 兩名戴著白色紋飾面具的天衛(wèi),解開了囚禁之燼的玉臺上的封印,扔進一件黑色斗篷。 之燼披上斗篷,走下玉石臺,身體恢復(fù)了微弱法力。 余容與她道別,她回以微笑,心中卻滿懷不安。 天衛(wèi)用捆仙繩禁錮之燼的雙手,示意她跟著。 夜色深沉,望不見火云殿,也看不到柏青宮的徹夜明光,唯有紫彌宮宮殿上七顆鎮(zhèn)宮仙珠的光芒照向天庭的各個角落。 此路兩邊的精巧長明燈,引著前行的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