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尸印
第十七章封尸印 玥無暇一杯接著一杯,牛飲下兩壇女紅,面不改色。 “看不出來,還挺能喝的!”卓千澤小聲嘟囔,心知如若不把始末說個清楚,以玥無暇一根筋執(zhí)拗到底的性格,定不會善罷甘休。 抓起滿滿一壇女兒紅仰著脖子一口氣喝了個干凈,卓千澤白皙的面龐上浮上一層紅暈,又深吸口氣,這才娓娓道來...... 兩年前的夏至?xí)r節(jié),玥非塵帶著玥無暇及一干年紀(jì)稍長的玥氏子弟下山歷練,卓千澤因法術(shù)尚無法自保而留在空洞山中。 某日,在后山樹上休酣之時,不知從何處飛來一只透明的靈蝶落在他抹額上。 卓千澤全身上下頓時失去知覺,眼前陷入一片空洞黑暗。 雖身處黑暗之中,不動不言,眼前卻有另一幅畫面緩緩展開...... 靜夜,林間,一隊人馬圍坐在篝火旁。馬車上押運著十來個貼著封條的大木箱,卓家鏢旗就插在最顯眼的位置。卓明和卓夫人圍火端坐,夫妻二人似是在談?wù)撝裁础?/br> 如同一縷游魂,卓千澤無法控制地飄到他們身邊,甚至能感覺到他們的呼吸吐納之聲。 留下幾個守夜的鏢師,剩下的人靠在火堆旁睡覺,橫七豎八躺了一地。 夜闌人靜,不時傳來聲聲蟲鳴,正是安逸之時。樹木卻在近乎妖異的月光下紛紛化出靈智,展開長長的藤蔓捆地上沉睡的人。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不絕于耳,藤蔓收緊,有的被勒斷了脖子,面目猙獰吐著長長的舌頭,有的勒進(jìn)了肚皮,帶出花花綠綠五顏六色的內(nèi)臟。滿地殘肢,卻不見半點兒鮮血。人血正隨著藤蔓流進(jìn)樹干。吸過血的樹妖生出更多觸手,迫不及待加入絞rou、吸血...... 同處一地的卓父卓母卻好似聽不見看不到樹妖的屠殺一般,依舊依偎在一起沉沉地睡著,樹妖并未攻擊,血卻從他們的七竅不斷涌出...... 卓千澤大驚,不受控制地歸魂而出,從樹上掉下來。 “......我立刻下山,遍尋三日才找到那片深林?!弊壳烧f著說著,眼神已迷離,剛收回去的淚水再次涌出?!拔铱吹綕M地的碎尸,我往后一退就踩爆了一只滾落在地上的眼珠?!?/br> 他全身發(fā)抖,聲音輕顫而緩慢,酒勁兒上涌。 玥無暇又遞了一杯給他。 深知這些經(jīng)歷如不是在醉后,是無論如何不堪回首的,更別提要一字一句道個清楚明白。 “我推醒阿爹啊娘,可他們好像一點兒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一樣。除了見到我有些驚訝以外,根本就沒瞧見所有鏢局的人都死了。像是感覺不到自己七孔在流血,還拉著我的手問我課業(yè)習(xí)修的如何......可是玥無暇,你知道嗎?我被他們拉住的時候,就已探知他們的血已流干,成了死人。可他們卻不知......” “......”玥無暇無言以對,更不知道要如何安慰。 他本就是個不善言辭之人。 “我引自身鮮血畫了個封尸咒,把他們的死氣統(tǒng)統(tǒng)封印住,確保尸體不腐爛,帶回卓家。他們依舊什么也不知道,還對著空氣交代要綁好馬車上的鏢旗?!?/br> “你如何會懂得封尸法術(shù)?” 玥氏肯定沒有這等藏尸術(shù)。 “不知道......符咒......就在最該出現(xiàn)的時候出現(xiàn)在我手上。我亦是不知我為何會使用它。”卓千澤慢慢癱靠在桌上。“回到卓家,一切就像沒發(fā)生過一樣......沒有人追問那些死去的鏢師......也沒有人看出阿爹啊娘成了走尸。我想......這樣也挺好的,至少......至少我還能看見,不會......失去他們。” 少年醉臥酒壇間,眼角兒尚掛著淚痕,璀璨的笑容再不復(fù)見。 玥無暇又開了一壇女兒紅,自斟自飲...... 烈酒穿腸過,愁思半點兒未曾減。 第二日日上三竿,卓千澤緩緩起榻,頭痛欲裂幾欲扶額。他微微睜開眼瞧見桌上有一壺茶,頓覺口中干澀難忍。 尚未走出半步,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卓千澤撲通一聲撲摔倒在地。 轉(zhuǎn)頭一瞧,腳下被羅裙裙纏住。 女子長裙???? 而且還是穿在自己身上的女子長裙?瞧著自己這一身女裝,宿醉的腦子登時清醒了許多。 尚記的和玥無暇拼酒,把兩年來藏在心底不能為外人道的事說給玥無暇聽,之后發(fā)生了什么,自己就一無所知了。 環(huán)顧四周,玥無暇躺在里榻上合衣而眠,這個時辰尚未起榻,定也是醉的不清。 這一轉(zhuǎn)頭不要緊,頭頂頓覺異樣,卓千澤左手一摸,從頭上拔下一根珠釵。右手一摸,又拉下個玉笄......這都是些個什么? 拉過銅鏡,卓千澤直接驚呆了。長發(fā)被草草綰成了女子發(fā)髻,橫七豎八插著4、5根步搖花釵子。臉頰上涂著兩大塊大紅色的胭脂,嘴角兒的口脂蹭到了下巴。整張臉活像是被人拖在地上踩了一百遍。配上淡黃色的羅紋裙,還有一條橫在腦前的抹額,真是要多驚悚有多驚悚。 跳上床塌騎在玥無暇身上,用力將他搖醒。“玥無暇,快醒醒!” 玥無暇閉著眼輕輕推開他,柔聲道:“千澤,別鬧!” 似是還在夢中。 “快給我起來!”卓千澤也不客氣,雙手使力左右開弓,掐在他肌膚白皙的臉頰上來回拉扯。“再不起來我放火燒房子了!” 玥無暇這才半睜開眼,淡墨色的眼眸中半是迷離半是溫柔。 卓千澤看愣了,瞧過皓月君不肖一顧的神情、瞧過玥無暇冰凍三尺的面容,卻不曾瞧過這樣的他。 卓千澤揉揉眼。 莫非他們兩個一起中邪了? “玥無暇,我是誰?你莫不是喝傻了吧!” “......” “你還記得昨晚發(fā)生了什么事嗎?”卓千澤道?!拔覟楹问沁@副鬼樣子?” 聞言,玥無暇恍惚了一下,隨后立刻清明起來。 他坐起,推開卓千澤,下榻整理衣冠,一絲不茍地。仿若剛才在榻上宿醉的另有他人一般。 “不記得了?!彼逯樆卮鸬?。 驚見自己這副尊容也能保持風(fēng)度,果然是皓月君。 果然他酒醒了! 卓千澤撓撓頭,越來越迷糊。 “這些女子事物明明是我買給玥澤的,放在我的戒指里......莫非?”他狐疑地瞇起眼盯著玥無暇看。 “莫非什么?”玥無暇沉聲道,眼角眉梢似是帶著些慍意。 “莫非是我自己打開了戒指,換上女裝扮成女子?” “......”玥無暇。 “......我發(fā)酒瘋會扮女人?”卓千澤不敢置信地?fù)u著頭,雖然打死也不信,但事實就擺在眼前。 “嗯,飲酒不可過量!切記!”玥無暇先是一愣,而后點了點頭。 他捏了個控水清身符咒,把自己和卓千澤清理干凈,換好衣物后已經(jīng)日過正午,解除結(jié)界后,二人若無其事地走出房門,又若無其事地結(jié)賬。完全忽視背后的指指點點。 “什么?兩個男人在廂房里睡了一宿?” “嘖嘖嘖,一直到日上三竿呢!” “還一直咚咚響,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臉皮厚如卓千澤,就當(dāng)沒聽到。玥無暇依舊身正如松,只是眉角兒抽了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