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節(jié)
禮堂上顯然附著有某種牢固的空間結界, 正常的情況下,以艾維因的力量來說根本無法打破。但剛才那股巨大的力量撞擊顯然對結界造成了相當程度的沖擊。 他伸手, 將手虛放于禮堂的大門之上, 想象著自己融入陰影、成為陰影的樣子,如同一滴水溶于墨汁之中。然后將意識無限地延伸出去,cao控著這些陰影貼上結界,一點點地尋找可能的裂隙。 這個舉動非常危險。 不僅有迷失于暗影中的風險,一個出錯, 就可能會被空間亂流卷入某個虛空罅隙中,徹底消亡。 所幸的是, 這個空間顯然已經在分崩離析的邊緣, 總算是讓他找到了一線可行的空隙, 就這樣鉆了進去。 他成功地進入了那個已經瀕臨崩潰的空間里。日神的雕像與英雄的彩繪已經被肢解成大大小小的碎片, 散落在崩毀的地面上。 金眼的巨獸正在與揮劍的人類對峙——很眼熟, 顯然是可可最寵愛的那個“食物”。只不過此時,可可化成的巨獸看向他的眼神里卻沒了什么喜愛之意,只有冰冷的殺意。 顯然, 對峙的雙方都沒有注意到還有第三者的存在。 ——他們眼里只有彼此。 哪怕抱著想要殺死吞噬對方般的殺意。 明明不是什么值得羨慕的事, 他卻無可抑制地趕到胸口一陣酸疼。 他甚至想要沖上去,取代那個人類的位置, 站在她的面前——哪怕站在她面前的時候, 他最想做的事情也許是將匕首直接捅進她的心臟…… 而不待他想更多,上方的兩者稍一停頓又沖向彼此。隨著巨獸咆哮,足以熔毀世界的魔火, 飄散得漫天都是。落在結界之上,甚至連空間也開始崩潰,導致整個禮堂開始徹底碎裂。 他下意識地想要找個安全的掩體躲起來,但是還沒來得及動作,就看到那個人類揮著長劍,沖著巨獸的胃部就刺了下去。 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艾維因就已經沖了出去。 他撲上前去接住了那個迅速變小的身形,像是個突然接住從天而降珍寶的偷竊者。哪怕被砸得翻到在地,也覺得快活極了。 本以為那個動手的人類還會繼續(xù)追殺過來,卻沒想到他居然也像是受了什么重擊一般,突然滾落在地,捂著胸口蜷縮成一團。 這是機會。 艾維因本能地意識到,如果等這個人類清醒過來,等學院的人們發(fā)現(xiàn)這里的異狀,也許就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 ——他可以帶走她。 這個念頭一起,心臟的位置便傳來□□貫穿般的痛楚,疼得他剛剛支起的雙腿又禁不住一軟。 然而他卻沒有猶豫地,摟緊懷中的東西,用盡平生最大的意志,重新投入陰影的罅隙之間,開始盲目地逃竄。 但是這一次卻沒有先前來的時候那么幸運。 隨陰影于空間亂流穿梭的痛苦是直接同時作用與靈魂與rou身之上的。先前因為距離較短,不過是一瞬,但這次卻要漫長得多。 他根本無法喊叫,甚至只能勉強維系一線意識,護緊已然昏迷不醒的它,努力逃得遠一點,再遠一點。 他感覺到自己像是清醒地看到自己被絞成碎片再又重新糅合在一起,沒走幾步又重新被牽扯成絲,以更加奇怪的形狀與痛苦行動著。 這樣的過程漫長得像是沒有盡頭,明明只有不過幾息,但卻像是某個最深噩夢的濃縮——無數(shù)個夜晚,他都夢見自己被重新帶回那座黑暗的城市,被綁在血腥荊棘的刑房里,品嘗著看不到盡頭的酷刑。 ——你這是背叛,背叛你的同僚們。 虛無的聲音在他耳邊喁喁細語,那是來自暗影的低訴。 不,這不是。 他想。 他根本不是抱著什么救人之類的幼稚想法脫離而去,只是想要親眼看看,看看那位討厭的、到現(xiàn)在也不肯呼救的契約者將如何終結——正如逃出永夜之城的時候,他親自放了一把火,燒了整個夜之祭壇,確保血腥荊棘再也無法翻身以后才安然逃脫。 等看完那一眼,收回被奴役的痛苦而產生的所有利息之后,他就會回來,重新回到生活在光明的陰影之下的生活,哪怕拴著鏈子也沒什么可抱怨的。 ——你背叛了她。 暗影中所有充滿惡意的聲音開始歡唱,用尖細的聲音又低低地重復了一遍,帶著某種嘲笑的意味。 不,這不是的。 雖然無法當著那位的面解釋,但他確實有無法直接告訴她的理由。但與學院簽下的契約不允許他這么做,不然他的魔核會碎裂的。 這是一個很完美的理由。 而且他給過她機會了,以一種曾經難以想象的形式。 如果可以,他能重復一萬遍而毫無愧疚。 ——你就是一個叛徒……一直都是。 這次的聲音柔和了許多,聽起來就像是蘭德的聲音。 陰影中的聲音如細細的蛛絲一般粘在皮膚上,纏繞不去。 他卻已經無從分辨,直到意識瀕臨崩潰前的剎那,終于再也支撐不住穿梭的消耗,就這樣被狠狠甩出了暗影,在冰涼的地面上滾了幾下,后背狠狠撞上某塊巨大的石頭,然后徹底昏迷了過去。 而當他再次醒來時已然是夜幕低垂,紅月剛剛自天邊露出一線。 艾維因茫然地眨了眨眼,大體分辨出他們應該是在埃安多爾的森林的某處。但這個地方他從未來過,一眼望去都是裸|露著的大片赤色荒地,唯有荒地正中堆著一堆零落的亂石,中間生著一棵七扭八歪的樹。 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 就像是一塊被禁咒徹底清洗過的土地一樣,毫無半點生機。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心中一緊,朝懷中看去,卻悚然發(fā)現(xiàn),它的身體在一點一點變得冰冷,氣息也已是若有若無。而他身上早已經因為穿過空間亂流的緣故,被撕扯得破破爛爛,所有可用于治療的物品都已經在那里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