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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如今,雖早已過了而立之年,他依舊是諸多官家小姐濡慕的對象。就算是他這般拒人千里的姿態(tài),有的人竟熬成了老姑娘,仍期盼著能有一絲做國舅夫人的機會。 寧月被小風一吹,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jīng)站在了鐘粹宮的門口。 如妃身邊的大宮女云繪,此時正抱著一盆小迎客從西邊過來,瞧見宮門口立著兩人,遠遠認出來其中一位。 “翠箏,你怎么來了?咦,你身后的這個小宮女是......?” *** “又有新宮人入宮了?” 孟宗青坐在元英殿的梨花木椅子上,用帕子擦著手,突然冷不丁問了一句。 喜公公趕緊接過用過的帕子,蝦著身子道,“回國舅爺?shù)脑?,是有一批新來的,今兒早上就看見從云意殿里出來往各尚宮去了。宮里真是什么事兒都盡在您知曉呀?!?/br> 孟宗青哦了一聲,那便是了,自從見完jiejie和那個昏君之后,在回元英殿的路上,無意中瞥見一個小宮女,竟直截了當?shù)亩⒅约旱哪樋础?/br> 在低壓壓的黑色發(fā)髻中,一張白凈的小臉就那般突然抬起來,一下子就惹了他的注意,仿佛一頭不小心撞入林間的小鹿,跳進他的視線中。 孟宗青接過來茶杯,吹了兩口又停在唇邊,無意中回想起那小宮女的眼中并無尋常宮女的羞澀驚慌之色,反而是一種………說不出的意味。 “國舅爺,這茶不對口么?” 喜公公見他有些失神,忙細聲問道。 孟宗青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平白無故去想一個不起眼的小宮女,突然覺得好笑,無奈地搖了搖頭,心里感嘆道:現(xiàn)在小丫頭片子的伎倆真是多,又是一個想吸引本王眼光的,竟以為本王會注意么。 喜公公自小就跟著孟宗青,自然是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這位爺了,見到這般神色,立刻拍馬屁道:“國舅爺您沒看見呀,那幫子新來的宮女一個個都打聽著您,想著能被內(nèi)務(wù)府分到這元英殿伺候,得了這頭一份的榮寵!” “是么,你剛剛不還說這幫宮女是往尚宮局的,怎么又成了內(nèi)務(wù)府撥人了。” 孟宗青放下茶杯,嗆聲了一句。 喜公公眼睛一轉(zhuǎn),趕緊補充道:“嗨,那不是還沒打聽著嘛?!?/br> 孟宗青聽得厭了,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說起來,前不久皇上新選了一批秀女,這會子又進了一幫宮女入尚功局。孟宗青心中不屑:這昏君遲早死在后宮臥榻上。若不是當年jiejie執(zhí)意勸說,自己才交出了大半兵權(quán),今日又豈會這般屈居一人之下。 當年皇上念及皇后思念親人,特意把宮中外庭的元英殿賜了孟宗青,又準許他時不時的留宿。然而,孟宗青明白,這元英殿不過是那皇上對他的嘲笑。若不是這段日子為了陪伴失子的皇后,他才不想住在這殿里。 喜公公見孟宗青歇息妥了,瞧了瞧他臉色,才道:“國舅爺,前些日子,王府里又招了個伶俐的丫頭,您得了空回去……” 孟宗青放下茶杯,皺了皺眉,“上次不是招過,怎么又來一個。本王說過了,府里不必留太多丫頭,得兩個識字且手腳麻利的在書房打理字畫古籍即可,” 他不耐煩地揉著額角,“那么多女人在本王面前晃悠,看了就頭疼。” 喜公公一聽,終于沒忍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國舅爺恕罪,奴才那日沒說實話!” “恕罪?什么罪?” 喜公公吞了下嗓子,趕緊道,“那日拿著王府的銀子去沈媽那兒找……” 孟宗青抬起眼皮,兩道眉毛皺得更緊,他平生最不喜拖拖拉拉,見喜公公開始絮叨,冷聲道:“長話短說?!?/br> “那日其實買來了丫頭,只是她…她跑了!” “跑了?” “就在那次您從宮里回府沒多久,那丫頭竟趁著沒人注意,跑了!” 孟宗青以為聽錯了,他還是頭一次碰上不想去他國舅府當差的人,心里竟覺得有幾分意思。 “那丫頭叫什么名字?” *** “寧月,奴才叫寧月?!?/br> 云繪打量了她一番,見她從容恭順,心中升出幾分好感,“不錯,內(nèi)務(wù)府送來的人果然調(diào)的很好?!?/br> 翠箏道:“云繪姐,春天到了,鐘粹宮院子的花花草草最多,內(nèi)務(wù)府怕人手不夠,特意撥來一個在院中伺候?!?/br> 云繪仔細一想,也是有道理,于是也沒有多疑,客套幾句,便領(lǐng)著寧月進了宮門。 一進院子,滿園的春色撲面而來,熱鬧非凡。芍藥垂在木欄旁肆意綻放,丁香在花池中連成一片,紫荊、棣棠姹紫嫣紅,爭奇斗艷?;ㄩg更有蝶舞翩躚,更添風雅;雀鳴鳥嚶,清脆悠揚。 這般富貴榮華的春景,唯有鐘粹宮才承受得起,更擔得起。這全因那盛寵一身的如妃娘娘,風華正茂,也風光無限。 寧月每走一步,心就猛地跳了一下。然而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倒不是怕了這權(quán)勢威嚴,只是,像孩子見到長輩那般,有一種莫名的緊張與不安。 繞過石屏,穿過正堂,終于來到內(nèi)殿的院子。 萬千花影中,一位三十出頭的女子著一身杏色銀線繡并蒂蓮宮裝,正優(yōu)雅地坐在漢白玉小桌前,一手握著金剪,一手執(zhí)著月季枝,漫不經(jīng)心地修剪打量著。藍寶石戒指,鑲翡翠護甲皆整整齊齊地躺在一旁的小托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