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問無法辯駁陸錚互見家長的提議。這次陸錚回京的目的，除了領(lǐng)證，其實更重要的是讓聶素問正大光明的做他的老婆，得到雙方家長的認(rèn)可。

    “素素，不要怕！有些事你面對了，才知道它根本沒你想象中那么可怕。”

    躲在臥室里換衣服的聶素問只能嘆息。

    去的路上，兩人又繞道去了書城。

    聶素問實在想不出能送陸文漪什么見面禮，貴重了便宜了似乎都不合適，最后想想，還是送書，精神食糧是無價的。

    兩人在超市下拎了幾盒營養(yǎng)品，然后又去書城，素問在銷售員的幫助下挑了一本韋伯著作的《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陸錚則自己在軍事書籍那里逛了逛，買了一本《武器和戰(zhàn)爭的演變》。

    陸錚今天開了一輛低調(diào)的黑色奧迪，就是馮湛昨天開來機場接他們的。這種公家車，本來過哨崗只要把通行證往車前窗上一放就可以進(jìn)了，不過那個兵還是例行的攔下了他們。

    陸錚搖開車窗，那個兵笑瞇瞇的看著陸錚：“今天帶女朋友回來吃飯?。俊?/br>
    陸錚點點頭，又糾正了一句：“不是女朋友，是老婆?！?/br>
    那個兵當(dāng)下就囧了。他站崗好幾年了，聶素問來過幾次，他都還有印象，今天不過多問一句罷了。因為哨崗實在無聊，閑暇的時候也會八卦一下軍區(qū)大院里的新鮮事，而他對陸家的家變很是傷感了一陣，以為以后就凄零零的沒什么人了，沒想到陸家唯一的小外孫又回來了，還帶著個女朋友，說是……老婆？他沒聽說陸家有辦喜事??？

    聽到車響，馮湛已經(jīng)出來迎接了，陸錚拉著素問的手下車，接過她手里的禮物遞給馮湛。

    馮湛眼睛眨了眨，說：“都買好菜了，在里面打電話呢。”

    陸錚滿意的笑笑，他知道馮湛指的是陸文漪。

    這樣平和的開始，讓素問也長舒了口氣。剛才她手心捏得都快濕透了。一直大手覆在她糾結(jié)的小手上，陸錚什么都沒說，甚至都沒看她，只是輕輕握了握。她深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己，沒事兒，就算有事還有陸錚呢，心里就那么平靜下來。

    快到陸家的院子時，素問眼尖的看著綠樹掩映的空地上停著的那輛白色瑪莎拉蒂，脫口而出：“咦，那不是你的車嗎？”

    陸錚比她更遭看見了，笑了笑：“你記性還挺好。”

    “還不是因為肇事……”素問的話說了一半，直恨不得咬了自己舌頭。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記得這車是因為上回的案子里，這車是肇事車輛。當(dāng)時車被警方拉走了，后來再怎么樣她就不知道了?？伤浀藐戝P說過，這車他送給蕭溶了，也就是說……蕭溶在這里？

    她想的沒錯，陸家和蕭家同住三號院，蕭司令和陸老爺子又是幾十年的老戰(zhàn)友，兩家一直親的像一家人一樣。這不，蕭溶才剛回家坐下，就被蕭司令請出了家法，鞭子抽著棍子打著，要他去陸家負(fù)荊請罪去。

    蕭溶也硬氣，橫豎就是不理。把蕭司令氣得差點沒厥過去。

    都到了陸家門前，素問又拽著陸錚的手不肯進(jìn)去，陸錚被她那樣子逗得不行：“上次來這找我都沒覺得你怕她。再說保護(hù)自己的女人這點本事我還是有的。放心好了，我姨媽對你沒偏見。”

    一說素問的小眉毛霎時蹙成結(jié)：“噢……上次你在家還騙說你出去了！”

    陸錚后悔不及，為了安慰她不小心說漏嘴了。

    陸錚推門進(jìn)屋，叫了兩聲沒人應(yīng)。轉(zhuǎn)過花廊一看，陸文漪正在蘭花架子旁邊打電話。不知道是誰打來的，她很少這樣姿態(tài)放松的和人講話，平常都是一副公事公辦簡潔利落的態(tài)度。

    陸文漪看到他，點了點頭，直接在電話里說：“陸錚回來了，要不要和他說兩句？”過了一會，陸文漪把聽筒遞給陸錚：“連參謀長，聽說你回北京了，打電話來問問你在部隊的情況?！?/br>
    陸錚現(xiàn)在穿著便服，但一聽是西北軍區(qū)的連參謀長，立刻下意識的挺直腰板，靠緊雙腳，說了聲：“是！”

    素問忍不住輕笑，陸錚回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對她說：“你先到客廳看會兒電視，我接個電話?！?/br>
    素問聽話的點點頭，這邊，馮湛已經(jīng)把陸錚和素問買來的禮物遞給陸文漪，還幫她說了兩句好話：“您看看，這都是聶小姐的心意。還有，這書，聶小姐親自挑的?！?/br>
    陸文漪倒沒看那些營養(yǎng)品，隨手翻了翻書，贊嘆道：“挺有眼光的?！?/br>
    素問輕輕吐了口氣。

    這邊，陸錚接了電話就聲音洪亮的叫道：“首長好——”

    連毅在電話里笑了笑：“好，好。不用這么拘謹(jǐn)，我就是關(guān)心關(guān)心你，別緊張?！?/br>
    “是，首長?！?/br>
    其實陸錚對連毅充滿了陌生及崇敬的情緒。連毅現(xiàn)在是西北軍區(qū)某裝甲師師長，戰(zhàn)時兼軍區(qū)總參謀長，肩上二毛四，大校軍銜。關(guān)于他與陸文漪的交情，那是陸家的忌諱，知道的老人如同陸老爺子已經(jīng)去了，馮湛又閉口不言，陸錚這樣的晚輩也不可能知道。

    但是陸錚對他大公無私，自己轄西北軍區(qū)一個師，卻將他放到西南軍區(qū)最邊疆最艱苦的一個連這種行為，還是非常欽佩的。

    “你的事啊，我都聽說了。你一個人單槍匹馬挑了特種部隊一個最精銳的分兵小組？不錯不錯，年輕人，后生可畏?！边B參謀長的消息倒靈通。

    陸錚立馬謙虛道：“報告首長，那是全排戰(zhàn)士共同努力的結(jié)果，不是我一個人的榮耀。我只是踩著‘犧牲’戰(zhàn)友們的成果才走向的勝利。”

    連毅哈哈大笑：“好，不驕不躁，就該有這種態(tài)度。我聽說你馬上要參加特種部隊的選拔訓(xùn)練營了？”

    “……”陸錚愣了愣，以為自己聽錯了：“報告首長，我沒有聽說這件事?！?/br>
    連毅不以為然：“通知可能還沒下到你們連里，我這里也是提前拿到的名單。你這次的表現(xiàn)，雖然不是正規(guī)演習(xí)，不過軍區(qū)好幾位首長都表示很感興趣，他們會繼續(xù)關(guān)注你的表現(xiàn)的，你也要繼續(xù)發(fā)揚，不要辜負(fù)你的連長對你的期望。”

    祁連……？陸錚云里霧里的，還不清楚狀況。他記得自己已經(jīng)明確拒絕了顧淮安，難道是祁連推薦他去的？

    最后，連參謀長興奮的說道：“我很期待年底的兩大軍區(qū)聯(lián)合對抗演習(xí)，到時，你應(yīng)該是狼牙特種大隊的一員了吧？那時候，我可就是你的敵人了，小伙子，好好干?！?/br>
    “是，首長！”

    陸文漪喊馮湛過來把禮物收起來，然后就帶著素問來到客廳。

    看了會兒電視，聶素問簡直如坐針氈，電視里演的什么她都不知道。一個勁的探頭張望著花架那邊，陸錚打個電話怎么這么久？

    她試探著找個話題跟陸文漪聊天，但……太難了，她寧可自己是啞巴不會說話。而陸文漪似乎也沒有與她攀談的興致，兀自專心的看著新聞。

    等了一會兒，陸錚終于打完電話回來了，見到她就直接大咧咧的在沙發(fā)上把她圈在了懷里：“看什么呢？”

    素問推了推他，坐正身子，指了指電視屏幕。

    陸錚一看那無聊的新聞臺，就明白了情況，于是幫她解圍道：“我去廚房看看今天燒什么菜，你跟我一起吧？”

    素問趕忙點頭說好，跟著他站了起來。

    結(jié)果，到了廚房，果然看見一大堆的新鮮食材堆在地上，盆里還有一尾活蹦亂跳的新鮮活魚。只是……沒人處理？

    素問見狀，以為傭人還在忙家務(wù)，于是捋起袖子就要幫忙做。被陸錚拉住了：“你那點手藝，留著璀璨我一個人的胃就行了，別報復(fù)社會?！?/br>
    素問囧的撅起嘴：“那你生病了還死活賴著我照顧你，自虐啊？”

    “我是人民解放軍，為了人民的安危只能犧牲自己了?！?/br>
    他這種“舍身”精神倒讓聶素問緊繃的神經(jīng)輕松了下來。

    兩人正貧著，身后忽然傳來一聲有力的咳嗽，聶素問心里咯噔一下，回身一看果然陸文漪站在門口，表情微笑，但目光卻炯炯。一種無形的壓迫感撲面而來，她不自覺的立正站好。

    “陸阿姨?！?/br>
    陸文漪上下打量她，看到她捋起的袖子，于是說道：“聶小姐也會做菜嗎？那太好了。”

    “叫我素素就可以了。”素問尷尬不已。

    陸錚見縫插針的夸獎自己的小妻子：“是啊，素素做菜可好吃了。我在外面都靠她的小廚房呢。”渾然不記得剛才是怎么埋汰她的。

    “既然這樣，今天就讓聶小姐大展廚藝吧。家里的傭人正好今天有事請假了，我還愁聶小姐來了沒有好菜招待呢。”

    “啊……？”

    陸錚和素問面面相覷。他剛才不過順口夸獎了一下老婆，沒想到給她攬來這么一副巨大的差事。

    陸錚那眼神很明白的，你……能行么？

    素問也有點慌。她的廚藝純屬半路出家，半吊子看看還行，口味……恐怕只能滿足她自己和陸錚。

    陸錚想了想，說：“那我留下來幫你一起做吧。”

    話音剛落，就聽陸文漪說：“陸錚，你跟我上來書房，我有話跟你說?！?/br>
    “……”

    聶素問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朝自己無奈的揮揮手。

    偌大的廚房里，頓時只剩下聶素問一個人。再看這些豐富的食材，原來都是為她準(zhǔn)備的??！陸錚可能還沒看出，這擺明了未來婆婆要考驗她了。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

    素問系上圍裙，開始在水池里清洗蔬菜。其他的倒好做，唯獨盆里的這條魚，聶素問最怕處理的就是這類活物，以前陸錚生病了要喝魚湯，她都是叫市場的商販幫她殺好直接把魚頭剁掉的，雖然被向茹批評了，說魚湯的營養(yǎng)都在魚頭里，但那魚眼無論何時都圓瞪在外面，就跟死不瞑目似的，聶素問無論如何也下不去手。

    收拾好配菜，素問盯著在盆里歡快的游來游去的魚看了半天，她還是咬咬牙，戴上手套，把手伸了進(jìn)去。

    活魚離開水，掙扎得厲害，水珠都濺到素問臉上去了。難為她今天為了端莊，還化了淡妝。她也顧不著腥，揚手把魚扔在了砧板上。

    那魚翻了幾個身，又蹦出砧板，在流理臺上一張一闔的吐著泡泡。

    素問吹胡子瞪眼，該怎么做呢？一般的魚，不是紅燒就是糖醋，不是清蒸就是煮湯。這魚看起來比家里常吃的鯽魚要肥大一點，看起來像鱸魚。素問記得清蒸鱸魚是很好吃的，而且烹飪起來簡單，用調(diào)味料腌漬好，放進(jìn)蒸屜里蒸熟就可以了。

    不過她平時買的都是別人處理好內(nèi)臟都掏干凈了的魚，這樣的活魚她還是第一次對付。

    那魚撲楞了一會，終于不怎么動了，有氣無力的趴在臺子上甩尾巴，素問眼一閉，拿刀背在魚身上用力一磕，企圖讓它昏過去，誰知一下沒拍昏，那魚蹦跶得更厲害，直接跳到了地上。

    素問只得又戴上手套，捏著滑溜溜的魚身丟到盆里洗干凈，再重新用大一點的力氣磕了幾下魚頭。結(jié)果魚是昏過去了，因為她用力過大，魚眼睛也被她磕出來了！

    看著那滾出去的一粒魚眼睛，素問“啊”的大叫一聲，扔了刀，歪著頭小心翼翼的隔著手套把那粒眼珠拾起來扔到垃圾桶里，嘴里還哭著說：“對不起啊，魚先生，我不是故意讓你這么慘的。我想讓你沒有痛苦的死去的，你要是不掙扎，我也不會這么用力敲你??？你就安心的去吧，變成美美的清蒸魚我們會好好享用的?！?/br>
    比掉眼珠更血腥的，就是剖肚掏內(nèi)臟。介于血腥程度少兒不宜，這里就不贅述了。

    把魚肚子里一層黑色的薄膜洗掉，又在魚背上斜著剖了幾個花刀，方便腌漬時入味。改花刀的時候，那生命力頑強沒死透的魚居然又蹦跶了一下，害得聶素問手一滑，一刀就斜割在左手食指上，鮮血頓時涌了出來，她嘶了一聲，疼得直抽冷氣，趕忙放到冷水龍頭底下沖洗。

    “不疼不疼，一會兒就沒事了……”她一邊沖，一邊喋喋的安慰著自己，可眉毛還是皺成一塊兒的。能不疼么？創(chuàng)口處皮rou都翻了起來。

    她找來干凈紙巾把左手食指包了起來，又怕被心細(xì)的陸錚發(fā)現(xiàn)，想起口袋里有她出門時戴的手套，于是拿出來戴在左手上。

    幸好接下來的工作都簡單許多。將蔥姜蒜洗干凈，蒜瓣拍碎，蔥姜切細(xì)絲，一部分塞在魚肚里，一部分密密的灑在魚身上。

    準(zhǔn)備好這些，又在爐上起了油鍋，這邊鍋的種類倒是多，炒鍋砂鍋湯鍋一應(yīng)俱全。把少量油炒熱，把蔥姜蒜放進(jìn)油里炒香，又加了點辣椒，豆豉，炒熟后淋在魚身上，生嫩的魚皮立刻發(fā)出噼噼啪啪的響聲，表面魚皮泛起了白。然后又撒了點胡椒粉，料酒，生抽，鹽，味精，放在一邊腌漬半個小時。

    處理這些時，素問一直小心的避開那空洞的缺了眼珠的魚眼睛，不然總覺得它在幽怨的瞪著自己似的。心想，我拍掉了你一顆眼睛，你害我傷了一根指頭，大家也算扯平了啊。后來實在忍不住了心里直犯毛，于是拿來白紗布，把魚頭輕輕的裹住，這樣就看不到那幽怨的眼神了。（話說我第一次蒸魚時就是這么干的—?！?/br>
    在這半個小時里，素問淘了四個人的米，她也不知道陸文漪和馮湛的飯量是多少，不過根據(jù)陸錚最近飯量的暴漲，她決定寧多勿缺，便舀了五大碗米到電飯鍋里，洗干凈插上電。

    時蔬類的小炒是她比較在行的。她從一堆綠色蔬菜里選出了西蘭花，配著香菇可以做成香菇西蘭花，她平常就喜歡這么吃，清火明目的。青椒切絲，和rou絲一起炒成青椒炒rou。算算，四個人還應(yīng)該加個湯，于是又泡了點開洋，準(zhǔn)備做個開洋絲瓜湯。

    處理好這些，算算時間，魚也差不多可以下鍋蒸了，放上足量的水，把魚放在蒸屜里，又滴了點蒸魚豉油，心滿意足的蓋上蓋子。

    等待的時間里，她把被弄得凌亂的流理臺又整理了一遍，甚至連廚房的地都重新拖過，她悄悄朝客廳探出頭去，屋子里靜靜的，陸錚和陸文漪還沒下來，唯有蒸鍋里噗哧噗哧的蒸汽聲。

    素問忍不住笑了起來。拉過廚房里的塑料小板凳，就坐在上面耐心的瞅著藍(lán)色的火苗發(fā)呆。

    眼皮漸漸的搭了下去。昨天晚上因為擔(dān)心，她一整宿都沒睡好，早晨又早早的起來化妝打扮，這會子一個人太無聊，不知不覺的閉上了眼睛。

    這一閉可不得了，等她揉著發(fā)酸的脖子坐起來時，不知何時自己已身處客廳的柔軟沙發(fā)上。

    “魚……我的魚！”她騰地一下跳了起來，抖落身上不知何時蓋上的薄毯，下意識的就往廚房沖去。

    騰騰的白霧沖擊著她的視線，鼻端充斥著飯香，魚香和炒菜的清香。應(yīng)該在樓上書房陪陸文漪說話的陸錚，此刻卻神奇的出現(xiàn)在這里，高大挺拔的身形背對著她，正快速的翻動著手中的鍋鏟。

    “陸錚……”素問弱弱的喊了一聲。

    系著圍裙的陸錚轉(zhuǎn)過頭，笑吟吟的望著她：“呦，老婆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