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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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溶似乎也感覺到背后的腳步聲,緩緩放開了勾著她的手,轉(zhuǎn)身。 實現(xiàn)隨著蕭溶的側(cè)身越來越開闊,仿佛有一陣冰寒的風(fēng),隨著那人的到來,刺入到骨子里,凍得她手足冰涼。 黑暗中,素問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知他一直在注視著自己,她忐忑不安的看著他的在陰影中一點點顯現(xiàn)——這樣的表情,似乎是她從沒在陸錚的臉上看到過的。 比面對生人時還要冰凍三尺。 比任何一次都讓人遍體生寒。 素問已經(jīng)看不懂他臉上的表情意味著什么,只知道,他一定是生氣了。很氣,很氣。 陸錚停在了兩人面前,夜露將他額前的碎發(fā)打濕,沿著太陽xue,微微凝結(jié)。他肩上的微濕和素問蕭溶的情況差不多,可見來的時間并不比二人短。 他……什么都聽到了。 空氣中,彌漫著凄寒的氛圍,風(fēng)不是很冷,可在此時卻讓人覺得如刀割。 三個人,就這樣互相注視著,仿佛要靜止成這林中的樹木,一動不動的站立了許久許久,那一刻,天地間仿佛唯剩耳邊呼嘯的風(fēng)聲。 直到表情被吹得僵硬,手腳被吹得麻木,心也漸漸的冷卻了下去,素問終于忍不住迎視著陸錚那直射而來的令人絞痛的眼神:“陸錚,我沒有……” 思緒煩亂的腦海中,下意識的第一句竟然是解釋…… 只是這解釋多么蒼白而可笑,就像狗血的八點檔一樣,一邊高叫著“我沒有我沒有”,另一邊痛呼著“我不信我不信”。想到這,她自己也無力的笑了笑。 這一笑,讓陸錚一直沉著的撲克臉終于裂開了一絲裂紋,他蹙緊了眉,目光在素問與蕭溶之間不算太遠的距離見來回逡巡,驟然握緊雙拳,面沉如水。 一,二,三…… 素問在心里默數(shù)著,然后看到陸錚向自己張開了手臂。 “過來?!?/br> 這一刻,她心里其實是揪著的??吹疥戝P突然出現(xiàn)是莫名的恐慌,可他一直不說話,素問就知道他是不忍對自己說一句重話的,明明已經(jīng)氣到那地步,連聲音都發(fā)顫了。 當(dāng)陸錚向她伸出手臂的那一刻,她毫不猶豫的沖過去撲進他懷里。 “我沒有,我沒有……” 眼睛,為什么會忽然間酸酸的? 心,為什么會像被針扎過? 是心疼他,還是愧疚自己? 她終究像那些狗血的八點檔一樣說出了重復(fù)無意義的話。原來狗血,也是有一定存在道理的。 可是陸錚卻像聽懂了她想說什么,一言不發(fā),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大手來回順著她脊背安撫。素問把頭埋在他胸口,聽著他因為壓抑怒氣而砰砰鼓動的心跳,愈加難受。 蕭溶似乎冷笑了一聲,別開臉,不去看這小兩口你儂我儂。 陸錚擁著懷里的素問,冰冷刺骨的視線卻一直落在蕭溶身上,他唇線緊抿,好半晌才從牙縫中咬出一句:“素素身體不舒服,我?guī)茸吡恕C魈旃疚視フ夷??!?/br> 蕭溶無聲冷笑:“別介啊,你有什么就在這兒說,犯不著秋后算帳。要是你沒話說,那對不起了,我和你媳婦兒還有點話要聊,麻煩你讓一讓?!?/br> 蕭溶嘴角露出的嘲諷的意味,襯得陸錚如刀削過般英俊完美的臉孔卻更顯沉郁和寂寥。 陸錚攬緊了素問:“我清楚是怎么回事,留下來我怕控制不住自己,你我在這動起手的話,恐怕這事會無法收場?!?/br> 蕭溶終于按捺不住一腳踹在旁邊的樹干上,震得枯葉撲簌簌落了一地:“真他媽好笑,我倒想看看是怎么無法收場?你難道要為了個女人跟我翻臉?不過是個婊子,也就你才把她當(dāng)寶!” 陸錚本想趁著自己還有理智的時候帶著素問離開,而蕭溶最后那句話徹底讓他怒了。等聶素問感受到他的怒火時,已經(jīng)被他毫不溫柔的推開,她趔趄了一下,再想拉住他,已經(jīng)來不及。 不是第一次看陸錚打架,卻是第一次發(fā)覺一個男人的可怕。 上回他在酒店停車場為她一個人和十幾個小混混搏斗的時候,她都沒有這么害怕過,可這一刻,她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要殺人! 她連陸錚出手的動作都沒看清,蕭溶就已經(jīng)被重重擊倒在地。然而這還不算結(jié)束,陸錚用膝蓋抵在他的腹部,死死的摁住他,揪起他的衣領(lǐng)揚手又是一拳,緊接著連連肘擊他的胸口。 蕭溶因為失了先機,一旦一招落后就步步受掣,幾個回合重擊下來,那張總是玩世不恭的臉上就見了紅,鮮血點點濺在他胸口的米色毛衣上,素問一怔,這樣下去要打出人命的! 陸錚連續(xù)打了他十幾拳,才終于喘了口氣,拎著他的衣領(lǐng)子把吐著血沫的蕭溶提到自己面前:“蕭溶,你不打算給我一個解釋嗎?你和她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不,不我應(yīng)該問,你對她到底做了什么?” 蕭溶終于從劇痛中緩過來,眼神迷離,慢慢的看清陸錚眼里的不甘與傷痛,忽然“嗤”的一聲笑出來了,也不解釋,就由他去猜,去想。 這頭暴怒的失去理智的野獸,原來不過是妒火中燒。女人啊……果然再精明的人也會有軟肋。 蕭溶被打得一張白皙的臉都快成大花貓了,還能笑的出來,這笑怎么看怎么有種輕蔑和得意的味道。陸錚頓時愣住,收聲又看了眼素問。 素問本來在擔(dān)心他這樣打下去會不會鬧出人命,這時突然間被他這樣看著,也驀的一愣。 陸錚回過頭,下顎微揚,倔強而冷漠的看著她,只覺得她眼中的愧疚是那么諷刺。蕭溶的無聲冷笑和素問的內(nèi)疚,仿佛已經(jīng)默認了什么,讓他再也無法裝傻下去,說相信,“相信”這兩個字背后是他花了多少力氣才去撫平的傷口,她又怎會知道? 蕭溶的拳腳功夫本就與他在伯仲之間,借著陸錚這一個愣神,他已經(jīng)反客為主,大腿一勾,就翻身將陸錚掃在地上,自己騰躍而起。蕭溶最擅長腿攻,何況從小到大都是他揍人的份,沒被人這么狠的揍過,當(dāng)下也帶了股狠意,一招一式都帶著嗜血的殘忍,報復(fù)的快感,眼看著蕭溶一腳沖著陸錚面門踢過去,素問心下大驚,本能的撲過去護住陸錚。 “蕭溶別!——” 陸錚眼前一花,懷里沖過來一個溫軟的身體,心頭猛的一跳。 是素素……她肚里還有孩子! 電光火石間,陸錚唯一能做的只有抱著素問側(cè)過身,盡可能的避開蕭溶這一腳。 蕭溶早就打紅了眼,根本沒想到素問會忽然出現(xiàn),收腿已經(jīng)不可能。但畢竟和陸錚是從小一塊拜師學(xué)功夫打架的,默契早就從骨子里生出來了,見他滾地翻身的一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圖,中途將那一腳改變了方向踢到他腰側(cè)。 陸錚只覺得腰腹處的肋骨一陣鉆心刺骨的劇痛,痛得他膝蓋一軟跪到地上,幾乎昏厥。 素問驚呼,抱著他不住下滑的身子:“陸錚,陸錚……蕭溶你瘋了是不是?!”她捂住陸錚流血不止的傷口,轉(zhuǎn)過頭對著蕭溶吼道。 這樣的情形,似乎連蕭溶自己都沒料到。他沒想到陸錚不出手則已,一出手竟真的不留余地,逼得自己也認了真。到底是一樣的人,血管里都流著異于常人的狠辣。 “你走開,素素。”陸錚撐著身體又站起來,聲音冷如冰,周身的戾氣久久不散。 素問被他推的一倒,向后坐在枯枝地上。怔怔的看著他。 蕭溶也沒想到他站都站不穩(wěn)了還要打:“你自己的傷也不管了?想肋骨斷掉?好啊,你想打,我什么時候都奉陪!”說著脫掉血漓漓的毛衣,像要動真格的。 陸錚啐了口血沫,用那只已經(jīng)麻木掉的右手指著蕭溶放下一句話:“我揍你不為別的,蕭溶,我他媽看不起你作踐女人。你從前玩玩女人,不是太過火的,兄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是你給我看看清楚,聶素問她是我女人!今天我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我打算娶她做媳婦的,以后她就是你嫂子,你敢碰她一根指頭,或詆毀她半個字,我會揍得你再也站不起來!不信你就試試看!” 熱淚轟的從聶素問的眼睛里涌出來。 她坐在地上,模糊不清的視線里只有那個男人薄削的背影??雌饋砗孟耠x她很遠很遠,可她一伸手,就夠到了他的距離。 陸錚吐了口血水,背后有只小手在輕拉他的風(fēng)衣,陸錚回過頭,就看見素問滿臉淚痕,用乞求的眼神望著他:“我們回去吧……” 陸錚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fù)情緒,轉(zhuǎn)身,拉著聶素問就走。 留下原地被樹影覆蓋的蕭溶,一動不動。 他的車就停在公園外,原先來接素問的那輛車,卻反而不見了。起初還是陸錚拉著她,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漸漸的,他的步子就慢了下來,素問很輕易的就趕上他,與他并肩,一抬頭,就看到暮色下他蒼白得令人心驚的臉,想必肋腹處的傷必定極嚴重,也許像蕭溶說的,肋骨斷了也說不定。 想到這,她心下一驚,趕緊伸出手去拉住他一只胳膊,架在自己肩頭,另一只手抱住他的腰,要撐著他往車上去。 陸錚靠在她身上休息了片刻,緩過來一些,閉著眼睛長長的嘆息:“你老公我還沒這么虛弱,走個路都要你架著。” 素問啪嗒啪嗒的掉眼淚,卻咬著唇不出聲。 頭頂上,陸錚微不可聞的苦笑了下,搖了搖頭。 到了車上,素問習(xí)慣性的把他架進駕駛座,自己從另一邊爬上副駕駛座。然而陸錚剛才發(fā)了瘋似的用右拳打蕭溶,此刻右手已經(jīng)全然麻木,試著兩次,都沒有拉動離合器。 他索性向后一躺,用另一只沒受傷的手搭在額前,靠在椅背上一言不發(fā)。 過了一會兒,感覺到一雙溫?zé)岬男∈中⌒囊硪淼耐衅鹚挠沂?,他基本沒什么知覺,但能感覺到一滴滴熱熱濕濕的,是她的眼淚打在上面。 陸錚攬住她的肩壓在胸口:“聶小姐,現(xiàn)在是你展現(xiàn)車技的大好時候了?!?/br>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能調(diào)侃。方才冷冽的像要殺人的他,現(xiàn)在為了緩解她心里的愧疚,卻故意用著輕松的口吻陪她說話。 素問揪著她的衣襟,眼淚流的更兇,陸錚只好像哄小孩似的輕拍她的背:“要不你先哭著,哭完了咱再回家?!?/br> 素問睜開哭的紅腫的眼睛,用沙啞的嗓音問他:“先去醫(yī)院吧……看看有沒有傷到骨頭。” 陸錚的眼中黯了一下,似乎沉吟了一會,才笑著摸摸她的頭:“不要緊,傷沒傷到我自己心里有數(shù)。都是皮外傷,你回去幫我擦點藥就行了?!?/br> 素問將信將疑的看著他,奈何傷者最大,最終拗不過他,老老實實爬到駕駛座去開車了。 車程不長,然而整段路程誰也沒有再說過一句話。陸錚似乎很累了,靠在座椅上一直閉著眼睛,車廂里靜得仿佛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晚上又下了霧,路燈一閃一閃,忽遠忽近的,仿佛在幻境中開車,世界都被隔離了,這條路有多遠,路的前方會是什么,誰也不知道。 聶素問小心翼翼的開車,一邊注意著路況,一邊,卻不自禁的抖著。仿佛是剛才在林子里的寒冷,現(xiàn)在才侵入到骨髓里,空調(diào)暖風(fēng)對著她吹著,她卻冷得渾身發(fā)抖。偶爾撇眼,看見身旁的陸錚,心就有種被攫住的感覺,不知道想說什么,有一種心虛突然升起在心扉間,一下一下的疼著。 而他,靜靜的靠在椅背里,不動,也不出聲,仿佛是睡著了。 其實,倒是希望他能說說話,像罵蕭溶那樣也罵她,質(zhì)問她幾句,至少可以給她一個解釋清楚的機會。 可是他卻什么的都不問,只一句“清楚這件事”,就蓋過了今晚的一切??伤娴亩记宄?? 夜色漸漸沉下,那份沉寂將兩個人都籠罩著。 陸錚堅持不去醫(yī)院,素問只好撐著他,把他架進電梯。開門一進客廳,就聞到飯菜的香氣,鐘點工傭人已經(jīng)準備好了一桌的晚餐,見二人回來,就欣喜的準備下班了,誰知看到陸錚是被她架著進來的,臉色頓時落下了:“先生,太太……” 素問抬眼看她。被她這一叫,她才終于想起些事情。比如自己離開時,這位略顯異常的神色,比如她看著自己時,眼神里的閃爍和逃避。 她總算想通了陸錚今晚為何會出現(xiàn)在樹林里。 不禁沉了聲音:“事都做好了,你就先走吧?!蹦俏荤婞c工正喜滋滋的脫下圍裙準備下班,就聽見素問緊跟著一句:“明天起,你不用來了?!?/br> 她平時一向待這些鐘點工和氣,總是“阿姨阿姨”的客氣叫著,別人也就當(dāng)她小丫頭,恐怕根本沒拿她當(dāng)回事。如今板下臉孔,倒有了幾分女主人的架勢。 那人垮了臉,求救似的看向陸錚,而陸錚一直閉著眼,靠在素問肩頭,仿佛壓根沒聽到。 “……” 客廳的門落鎖,屋子里終于清靜下來,素問把陸錚放到沙發(fā)上,進屋就開始翻箱倒柜的找紗布酒精和云南白藥。 可是新房他們才搬進來沒多久,日用品都是臨時買的,又怎么會來得及備這些日常藥品呢? 她提著空空的藥箱回來,靠在沙發(fā)里的陸錚已經(jīng)睜開眼,看著她一臉沮喪,已經(jīng)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對她招招手。 素問小心翼翼的捧著他受傷的手:“要不,我們還是去醫(yī)院吧?” 陸錚把她帶到懷里,只是一言不發(fā)的抱著她坐在沙發(fā)里。 素問從他懷里伸出手,捧住他的臉,手指從他的額頭滑到眉眼,鼻子,再到嘴角,下顎,每經(jīng)過一處擦傷的地方,他就會蹙起眉,但并沒有呼痛,也沒有躲開。素問仔仔細細的描摹了一遍,指腹下欺負觸感是那么清晰。 她把眼淚緊緊鎖在眼眶中,再不允許它們掉下來:“對不起,對不起……今天的事都是我的錯……” 陸錚半撐起身子,有點驚訝的看著那張布滿淚痕的小臉。 “你答應(yīng)我,以后再怎么生氣,也不要做會另自己受到傷害的事,好不好?” 素問邊抽泣邊捶打他,小拳頭精準的落在他的傷口處,陸錚趕緊攥住她的拳,嘶嘶的吸氣:“輕點——不然骨頭沒被那家伙打斷,要折在你手下了?!?/br> 她趕緊收回手,語氣里卻還是隱含著一絲埋怨:“你要是骨折了,還怎么跟我結(jié)婚,難道被人推著上禮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