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罪
轉(zhuǎn)眼到了七月初七,美玉惦念著朝云寺里的海光,讓陳鐸幫自己抓了好幾只小蜘蛛,想要去朝云寺看看海光。 這次她出行,帶的全是陳鋒新招募的侍衛(wèi),個個膀大腰圓面露兇光,還沒出城已經(jīng)嚇得路人不敢接近了。 美玉和綠娥坐在車上,嘰嘰喳喳地說著過去七夕乞巧的趣事兒,行至途中車窗外傳來低沉的聲音,“說了這么久,你倆不渴嗎?” 美玉吃驚地揭開車簾,入目而來的是身騎駿馬白衣翩翩的陳鐸,她驚喜道:“你怎么來了?” “我總是不放心,還是跟著為好?!标愯I淡淡一笑,俊朗的眉眼是一團暖色。 陳鐸身后過來一匹馬,馬上是小童,“二少奶奶,還有我,我也來了。” “小童,你會騎馬?”美玉驚訝中有幾分艷羨。 “怎么,想學(xué)嗎?”陳鐸問。 “想?!泵烙顸c了點頭,陳鐸道:“等選皇商的事完了,我就教你騎馬?!?/br> “一言為定?!泵烙駨能噹麅?nèi)用小叉子叉出一塊西瓜,遞給陳鐸,“我們才不渴呢,我們有西瓜吃?!?/br> 陳鐸張口吃下,笑了一聲。 聽見美玉來看自己的時候,海光正在院內(nèi)澆花,她的院子已從偏僻的位置,移到了陽光充足花草繁茂的地方。 其實不用移,海光也能猜到朝云寺里有賀蘭褚的內(nèi)應(yīng),現(xiàn)在移了看來內(nèi)應(yīng)還不少。 美玉跟在小沙彌身后,離得很遠就看見海光在院門口等自己,見到自己海光笑了,“jiejie,七夕佳節(jié),不和家里姐妹乞巧,怎么跑到這來看我了?!?/br> 美玉拉住海光的手,上下打量她,見她皮膚紅潤光澤,是沒受苦的樣子,才放下心來。 “我這不是惦記你嗎?”美玉她們進了院子,綠娥將盒子放到院內(nèi)石桌上,美玉道:“我給你帶了些rou干,你和向葵嘴饞的時候就吃些。” “謝謝jiejie。”海光笑著將盒子打開,見里面還有幾個小盒子,上面用漆繪著各色花卉,她好奇道:“jiejie,這是什么?” “我讓我夫君抓的小蜘蛛,一共四盒,你、我、綠娥和向葵,我們一人挑一盒,看明天早晨誰的蜘蛛結(jié)的網(wǎng)好?!泵烙裥Φ馈?/br> “原來是蜘蛛,我年紀最小,我先挑!”海光興致勃勃道。 “好?!泵烙顸c頭,海光挑完了,向葵挑了,美玉讓綠娥再挑,最后那個梅花的就是她的。 幾個人又比賽穿針引線,將針浮在水面上,好一陣玩樂,美玉問海光這些日子過的好不好,海光點了點頭,“挺好的,jiejie放心?!?/br> 二人又說了說胭脂鋪的事,夜幕很快降臨,美玉本來應(yīng)該在隔壁住,她很突然地起了念頭,想去看看陳鐸。 恰好在外院住的陳鐸也沒睡,正和小童在院子里飲茶,見美玉來了,笑道:“怎么?睡不著?” “嗯,我們要不要出去走走?!泵烙裉嶙h道。 綠娥和小童對視一眼,他倆想睡覺啊,只能跟在二人身后。 綠娥打趣道:“小姐和二少爺像不像牛郎織女,隔著鵲橋也要相會?!?/br> 陳鐸搖頭,“我可不想做牛郎,偷女人衣服的王八蛋,他應(yīng)該被關(guān)大牢,而不是娶仙女。” 綠娥縮了縮頭,可不敢再胡亂打趣了,美玉看著他倆笑了。 二人一路出了朝云寺,星光暗淡、殘月晦暗,遠遠望去天際漫著一層淺藍的幽光,朝云寺外沒有其他建筑,只有一望無際的隨風(fēng)而動的樹木,讓人觀之心生寂寥。 如果沒有陳鐸的手握著,美玉也難免心生寂寥,但他的手太熱了,讓她生不出那種感覺,她只是很想牽著他的手,漫無目的地在空曠處走走停停。 小童和綠娥跟在后面,漸漸離得遠了,小童從懷里掏出一包糕點,打開后讓綠娥先拿,綠娥邊吃邊道:“真奇怪,他倆明明差不多每天都見面的,為什么今天還要在一起???” “這種感情上的事,綠娥jiejie都不懂,我一個小孩子更不懂了?!毙⊥?。 次日一早,綠娥正要給美玉打水,只見陳鐸帶著小童過來了,只見陳鐸臉色凝重囑咐綠娥趕緊收拾東西。 “怎么了?”美玉見陳鐸來了忙問。 “出事了,沉家和孫家被山匪洗劫了,幾乎滅門?!标愯I蹙著眉道,沉家和孫家都是這次皇商遴選的有力對手,不知為何突然遭此橫難,山匪不僅將庫內(nèi)生絲、絲綢等金銀細軟掠奪一空,除了沉家還剩一個兒子,全家老幼不論男女一個不留,陳鋒昨日得了消息,趕緊派人連夜給陳鐸報信,讓他帶著美玉回家。 “這么說朝云寺也不安全了?!泵烙竦馈?/br> “是?!标愯I答完,已猜到美玉的想法,看著她跑到隔壁院子,過了一會兒面露沮喪地回來了,“海光她不愿意和我走?!?/br> 海光聽美玉說了前因后果,強忍住心中的喜悅,做出一副擔驚受怕的樣子,“真沒想到他們會遭此橫難。” “海光,朝云寺不安全,你和我一起走吧。”美玉拉著海光的手認真道。 海光搖了搖頭,“jiejie,你放心好了,朝云寺有武僧在?!彼斎徊荒芎兔烙褚黄鹱吡?,因為這件事就是她和季九他們一起策劃的,對美玉他們來說不安全的地方恰是她最安全的地方。 美玉又勸了半天,見說服不了海光,只得返回院子和陳鐸求助,陳鐸過來見海光實在不愿回去,便提議留下幾個侍衛(wèi)。 海光以怕有辱名節(jié)為由拒絕了。 美玉無奈只得和陳鐸一起回了浣南城。 浣南城內(nèi)人心惶惶,已經(jīng)開始戒嚴了,但是為皇家辦的事卻不能停止。 陳鋒四處籌集,加上一些舊絲綢,終于湊夠了一萬匹絲綢,剩下的對手中,杜家湊夠了,而孟家沒有湊夠。 王煥親自視察過后,在高臺上當著眾人的面就要宣布皇商最后的名額,誰知剛說完陳家入選,人群中竄出一個人影,“護駕!”眾人以為是行刺王煥,忙把他護了起來。 誰知那人卻朝著陳鋒沖了過去,陳鐸將陳鋒推開,自己和那人扭打起來,將那人的武器打落在地,他看清那人的面容,竟是滅門沉家的唯一幸存下來的二字,沉弗音。 陳鋒想要上前幫忙,被陳鐸制止,“大哥,別過來?!?/br> 陳鐸愣了一下,絞著沉弗音的雙腳微微松弛了一些,讓他能呼吸不至于被絞死,沉弗音卻抽空從地上拾起剛才掉落的匕首插在了陳鐸的小腿上。 “嗯……”陳鐸忍著劇痛,將他踢開,終于有人上來將沉弗音按住。 陳鋒過來扶住陳鐸,一向沉穩(wěn)的他手不停地顫抖,“阿鐸,你沒事吧?!?/br> “沒事?!标愯I額頭汗出如水,咬著牙笑道:“大哥,我說習(xí)武還是有點用的,你還不信?!?/br> 李驁過來一看,趕緊撕下衣袍,緊緊扎在陳鐸的傷口近心處,“來人!送醫(yī)館!” 只見跪在王煥面前的沉弗音回頭指著這邊,陳鐸趕緊制止上手來扶他的人,他想知道沉弗音為什么要對大哥下手,忍痛道:“等一下?!?/br> 王煥讓人壓著沉弗音過來了,他見陳鐸的樣子瞇了瞇眼,“沉公子,你再說一遍你為何刺殺陳公子?” 沉弗音猙獰的面容平息下來,涕淚橫流道,“滅我家的人就是陳家的人?!?/br> 陳鐸和陳鋒心里一驚,對視了一眼,這樣泯滅人性的大罪怎會牽扯到陳家,陳鋒道:“沉公子,你說這話可有何憑證?” “陳鋒!帶隊的就是你!憑證就在我懷里?!背粮ヒ艨拗鴮ν鯚ǖ溃骸罢埞珟臀页良覉蟪鹧┖??!?/br> 李驁上前從沉弗音懷中取出一塊玉,將玉送到王煥面前,王煥看過點了點頭,李驁蹲下身將玉送到陳家兄弟面前,陳鐸看了玉就咳出了聲,那正是他去青州買給陳鋒的玉,陳鋒日日戴著,前段時間不知道丟在哪里了。 陳鋒瞪大眼睛,額角有汗流出,這是個圈套,而且已經(jīng)策劃多時了。 不必說他說,也有很多人將這玉記在心上,陳鋒閉了閉眼,正要開口,陳鐸按了按他的手,他的嘴唇泛著白,語氣卻和緩而堅定,“這玉原是我兄長的,前段時間送給我戴了,我不知丟在了何處?!?/br> 王煥笑道:“陳二少的意思是,你與沉家滅門案無關(guān)?” “正是?!标愯I咬著牙道。 “你不過是替你大哥頂罪罷了!”沉弗音差點掙脫護衛(wèi)的控制,激動道:“你家的絲綢本來不夠,是怎么突然湊夠一萬匹的?不是你從我家和孫家搶的嗎?” “血口噴人?!标愯I額頭的汗水滑落,滴在睫毛上,他抬手擦掉,一雙明眸如同燃了烈火。 “陳大少,這玉真的被你送給你弟弟?”王煥袖著手看戲。 陳鋒眼中閃過一抹驚痛,看著陳鐸堅定的眼神兒,強壓著喉嚨中的悲痛道:“是?!?/br> “那好辦了,先將陳二少送進大獄,剩下的咱家會好好調(diào)查的。”王煥揮了揮手,馬上有人上來拖陳鐸,陳鋒趕緊跪在地上,那自有風(fēng)骨的脊背第一次塌了下去,“公公,我弟弟的腿需要大夫,求公公開恩?!?/br> “嗯,你弟弟習(xí)武之人,區(qū)區(qū)一個小傷不足為慮?!蓖鯚ㄐχf。 陳鋒猛然抬頭,眼眶中淚水充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人將陳鐸拖走,李驁看不下去了,上前去將陳鐸扶起背了起來。 敲骨食髓的劇痛讓陳鋒低垂下去的面容近乎扭曲,他明白陳鐸為什么攬下責(zé)任,他在外面能更快查清這件事。 王煥等人退了場,在下面的管事趕緊沖上高臺,將陳鋒扶起,焦急道:“大少爺,怎么辦???” “把陳家所有能接觸到我的小廝和丫鬟全部看起來?!标愪h聲音低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