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千靈昂起下巴逼視他：“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br>
    顧尋牽起她的手往家里走，進門后，他沒說什么，徑直去了廚房。

    不一會兒，有動靜傳來。

    岳千靈抬頭看去，見他正在燒水，爐邊放著一袋冰凍的水餃。

    他在給她做吃的。

    岳千靈歪著腦袋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也沒說話。

    十多分鐘后，他關(guān)了火，將一碗熱騰騰的餃子端到岳千靈面前，然后坐到她身邊，拿起手機開始翻看什么東西。

    從頭到尾，他都沒說什么。

    他似乎總是這樣，只做不說。

    怪不得顧韻萍根本不知道他的想法。

    “喂?！?/br>
    岳千靈朝他靠去，伸手戳他的嘴唇，“你是沒長嘴嗎？”

    顧尋斜眼看過來，盯著她的雙眼，雙唇輕啟，下巴往下一抬便含住了岳千靈的指尖。

    溫熱瞬間從指尖蔓延到岳千靈的臉上，她忙收回手，扭過頭嘀咕：“有病?！?/br>
    顧尋笑，“我長沒長嘴你不清楚？”

    岳千靈沒說話，他便繼續(xù)提示她：“你前幾天不是啃得很帶勁嗎？”

    “……”

    岳千靈夾起一個水餃塞進他嘴里，“你閉嘴吧?！?/br>
    她現(xiàn)在知道了。

    顧尋有嘴，只是沒有使用說明書而已。

    安靜地吃了幾個水餃后，顧尋想起什么，隨口問道：“你剛剛打算一個人出去吃東西？”

    岳千靈聽出了一種“你居然打算吃獨食居然不叫我”的指責感，于是她咽下嘴里的東西，平靜地說：“其實我剛剛在樓道碰到阿姨了。”

    顧尋目光微閃，片刻后，才開口。

    “她不是早就走了嗎？”

    “沒走?！?/br>
    岳千靈淡淡道，“看見她在哭?！?/br>
    雖然沒回頭，但是岳千靈能感覺到身后人明顯愣了一下。

    放下筷子后，岳千靈回頭看著他，“你要不要去找她？”

    -

    顧尋直接去了負一樓停車場，離開小區(qū)開到十字路口時，他才想起忘了帶手機。

    換做平時，不帶手機也沒什么，但是他不確定今晚的顧韻萍會不會見他，所以他只好再折返一趟。

    他把車停在小區(qū)門口，一路小跑進來。

    此時天已經(jīng)全黑了，四周的綠化帶藏進夜色里，僅有幾盞路燈照明。

    顧尋一路朝他住的那棟樓走去，快要轉(zhuǎn)身進一樓大廳時，腳步突然一頓。

    他回頭，看見顧韻萍低著頭坐在綠化帶旁的長椅上，似乎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存在。

    直到顧尋坐到她身旁，她才抬頭。

    看見顧尋地那一瞬間，她詫異地張了張嘴，卻只是愣著，說不出話。

    半晌，兩人同時開口。

    “你怎么下來了？”

    “你怎么一個人坐在這里？”

    又是片刻的沉默。

    母子倆都沒有回答剛剛的問題，而是又異口同聲說了另外三個字。

    “對不起?！?/br>
    “對不起。”

    顧尋像是被人揪了一下心口，他擰著眉說：“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br>
    “要說的?！?/br>
    顧韻萍收了收腿，扭頭看著他，“你別不高興，我這次是真心的?！?/br>
    這確實不是顧韻萍第一次跟他說“對不起”，但無一例外，她總是帶著強勢的諷刺意味，以道歉的姿態(tài)逼迫他接受自己的安排。

    只有這一次，她是真心想跟兒子道個歉。

    “今天晚上我跟千靈聊天了，我發(fā)現(xiàn)我好像還沒有她了解你?！?/br>
    顧尋突然抬眼，看向?qū)γ?3樓的燈光。

    而顧韻萍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變化，只是躊躇著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手背。

    “如果以后，你能像跟她說心里話一樣跟我說，我覺得……其實我也可以和她一樣……去理解你?！?/br>
    顧尋不知道岳千靈晚上跟顧韻萍說了什么會導致她有這樣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

    他思忖片刻，問道：“我跟她說什么心里話了？”

    “她說……”

    顧韻萍其實有點難為情，頓了一下，才說道，“其實你很心疼我?！?/br>
    初秋的晚風從他們面前吹過，有點涼，但也讓人清醒。

    顧尋沒說話，依然緊緊盯著13樓的窗戶，看見那個熟悉的聲影在晃動。

    此時的風里只有顧韻萍的聲音。

    “你不愿意開口說的話，千靈都說給我聽了。如果沒有她，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br>
    “mama這次是認真的告訴你，以后你不需要的東西，我不會強加給你了?！?/br>
    -

    顧尋和顧韻萍沒說太多話，兩人的性格早已根深蒂固，沒辦法在短時間內(nèi)就徹底敞開心扉。

    但是他們第一次這么安靜又平和地在一張長椅上坐這么久。

    雖然沒聊太多，但在沉默中嘗試著一點點扭轉(zhuǎn)態(tài)度。

    直到夜深了，顧尋把顧韻萍送回酒店再折返時，已經(jīng)快十二點。

    他推開門時，客廳里的燈已經(jīng)關(guān)了，但房間的門縫里透著昏黃的燈光。

    顧尋一步步走過去，把門打開，見岳千靈正坐在他書桌前，翻看一本游戲雜志。

    她看得入神，沒發(fā)現(xiàn)顧尋的存在。

    而顧尋也沒出聲，就這么一直看著她。

    他想起顧韻萍回酒店時，拜托他幫忙給岳千靈道一聲謝，謝謝她今天花時間陪她說話。

    可是這會兒他突然覺得，他想跟岳千靈說的話根本不是一聲“謝謝”。

    幾分鐘后，岳千靈終于發(fā)現(xiàn)有人在看他，一回頭，對上顧尋的視線，嘀咕道：“你屬貓的？”

    顧尋挑眉：“嗯？”

    岳千靈：“走路都沒聲音的?！?/br>
    “我屬什么貓，我屬于你?！?/br>
    岳千靈：“……”

    還能說這種話，說明他和顧韻萍的談話很順利。

    于是岳千靈扯了扯嘴角，合上雜志起身：“謝謝，不過我現(xiàn)在聽到這種話內(nèi)心已經(jīng)毫無波動了?！?/br>
    顧尋朝她走來，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

    “那要聽我的心里話嗎？”

    岳千靈預料他可能要說什么rou麻的話，于是背過身看著他的書柜，心里撲通跳著，語氣卻強裝不在意。

    “哦？說來聽聽?！?/br>
    說完，她拿起那本雜志，放回原來擺放的位置。

    這時，顧尋突然開口。

    “手邊第二本書?！?/br>
    岳千靈：“嗯？”

    顧尋重復道：“你手邊第二本書，拿下來?！?/br>
    岳千靈看了一眼，那是一本英文原文的《the ming language》。

    她以為顧尋要用，便順手抽了出來。

    不過還沒來得及說話，顧尋又道：“翻開扉頁?！?/br>
    岳千靈心里雖然不解，但還是依言做了。

    她手指一翻，陳舊的書頁上赫然出現(xiàn)一句話。

    ——“hello，world”

    這句話岳千靈并不陌生，雖然她是學美術(shù)的，但是知道“hello，world”是每一個學編程的人對計算機世界發(fā)出的第一聲問好。

    不過她并不明白顧尋叫她看這個是什么意思。

    “看到了，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