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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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也是錦衣衛(wèi),還是得到了陛下首肯之人。不過就因為陪著陛下出宮了一次,阿兄你何至于——” 蘇徽與之對視了片刻,忽然垂下了眼。他忽然懂了這人的意思。 “既然趙鎮(zhèn)撫使一定不肯放過我,那我也沒有別的辦法。小趙大人是您的手足,還請您不要遷怒于他。我愿意回到監(jiān)牢之中。但,如果查明我確實無辜,還請大人還我清白?!?/br>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小蘇是綠茶口味的 對了,本文架空,架空,架空,不要聯(lián)系歷史(捂臉.jpg),我各種大亂燉的 第157章 、十五 同樣是春天,帝都的春日遠(yuǎn)比宣府要明麗。 庭院中的花木接二連三的綻于風(fēng)中,頗有爭奇斗艷的架勢,窗前老樹在這年又吐了新芽,雀鳥鳴啼于枝椏間,音色比起京中最上等的歌女還要好上許多。 杜榛倚在窗前,在陽光下微微瞇起眼。樹枝上的麻雀似乎格外的活潑好動,歡快的在枝頭踢踢踏踏,一片歷經(jīng)了去年冬天的葉子悄然落下,輕輕拂過杜榛手中的信箋。 信上落款:妻嘉音。 榮靖幾乎每個月都會往京城寄來書信,無論她是在山海關(guān)抵御胡虜,還是在大同城訓(xùn)練兵甲。有些信是寫給自己的心腹的,她是個心中藏著許多事的女人,所圖謀的東西也很多,所以無時無刻都掛念著權(quán)力的角逐場;有些信是寫給慈寧宮中皇太后的,她是真孝順還是做樣子,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不過杜銀釵畢竟也是歷經(jīng)過戰(zhàn)火、統(tǒng)領(lǐng)過兵馬的女人,對于行軍之事有著自己獨(dú)到的見解,偶爾也能在信中給榮靖些許好的建議;最后,榮靖會給自己的丈夫杜榛寫信。 許多人都覺得,榮靖長主應(yīng)當(dāng)與她的駙馬關(guān)系不好。當(dāng)年他們成婚,是內(nèi)閣施壓的結(jié)果,杜榛于榮靖的意義不是可以依托終生的良人,而是束縛他她的枷鎖。杜榛曾是京城之中輕浮孟浪的紈绔少年,榮靖則是貌丑兇悍的夜叉老虎,所有人都覺得,他們一定會相看兩厭,卻又懷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思,期待的注視著他們拜祭天地結(jié)為夫妻。 熟料成婚兩年,這一對夫妻竟是相敬如賓,并無太多沖突——不過想來也是,榮靖嫁作杜家婦之后沒多久,便匆忙披甲掛帥,四處征戰(zhàn),這兩人就算是要吵架,只怕都沒有多少爭吵的機(jī)會。 又有人笑杜榛夫綱不振,妻子在外拋頭露面,非但不能為他杜家傳宗接代,還用她的英武襯得他越發(fā)軟弱丟人。那些過去與杜榛交好的權(quán)貴子弟原以為杜榛會滿懷怨氣,可兩年來杜榛從來沒有在人前說過榮靖半個字的不是,若是傳來消息邊關(guān)缺糧少衣,他奔走募集的時候比誰都要積極。好友可憐他身邊沒有妻子,于是送來美姬嬌娘到他府中,卻都被他原封不動的退還,這兩年來杜榛只專心讀書,除了四書五經(jīng)不讀之外,什么道家典籍、釋教經(jīng)文、農(nóng)書兵譜、天文占卜,他都收入書齋之中,若碰上書中記載的一些逸聞趣事,還會興致勃勃的摘錄下來,找機(jī)會寄給千里之外的妻子。 每一次他寫給榮靖的信都很長,有時洋洋灑灑近萬字,而榮靖寫給他的信卻很短——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行軍作戰(zhàn)的間隙,能湊出時間摸筆已是十分不易,寫來的書信時常筆跡潦草,需細(xì)細(xì)辨認(rèn)才能猜出她說了些什么。 不過猜不出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榮靖寫給杜榛的書信,往往不談家國大事,只是敘述自己每天的見聞,流水賬一般,簡要而又絮叨的說自己某年某月碰上了兇狠的敵軍,受了傷,傷在哪,又或是軍中糧食粗糲,她吃飯時又被噎住了喉嚨,在軍師面前十分丟臉云云。 看這看著,杜榛的臉上浮起了一絲笑容,不是信中的內(nèi)容好笑——榮靖此人不是詼諧的性情,無論寫什么都是平板的語氣,透過字里行間,可以想象她板起面孔提筆的嚴(yán)肅模樣。但杜榛就是很想笑,手指輕輕拂過由妻子寫下的每一個字句,眼神溫柔。 然而看到信末結(jié)尾,他的目光忽然微微一變。榮靖在書信的最后一頁只寫了一行字:代問舅父安否。 舅父便是指杜榛的父親杜雍,他們夫妻二人在成為夫妻之前,是表姊弟的關(guān)系,杜雍是杜銀釵的兄長,榮靖從小就管杜雍叫舅父,這習(xí)慣便是嫁給了杜榛之后也未曾改變。 杜榛放下書信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之后離開書齋,一身青衫匆匆掠過幽靜雅致的重廊,分花拂柳穿過春景明媚的庭院,擺明了是要出門的架勢。公主府內(nèi)如杜榛一般成日優(yōu)哉游哉的仆役被駙馬驚動,連忙過來問他想要去哪里,他說:“備轎,去韓國公府?!?/br> 杜雍爵位韓國公,所以說杜榛這是思念家人想要回去看看?下人揣度著主子的意思,然而不經(jīng)意一抬頭,撞見杜榛一雙如同覆上了寒冰的眸子,即刻意識到自己心中的猜測有誤,不敢多問,只低頭退下,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杜榛交待的事情。 韓國公夫人康氏今年不過三十。 三十歲的女人,秾麗美艷,臨風(fēng)站立庭院之中,比起薔薇芍藥,更有醉人的風(fēng).情。她一身淺淡色系的裙裳,月白長襖、水綠馬面,長襖細(xì)看有金絲暗紋,卻是略顯老氣的祥云如意,馬面裙素凈,素凈的像是她腳下潺潺流過的渠水。桃心髻上綴明珠,一品的南海蚌珠白如雪,襯得她發(fā)色烏黑如墨,然除了這幾顆珠子及腦后三五支金釵之外,發(fā)上再無別的什么裝飾,渾身上下最為搶眼的,是立領(lǐng)之上血紅的寶石,大拇指蓋一般的石頭打磨的渾圓,牢牢扣在她的脖頸,嚴(yán)實的勒住她的脖頸,不叫那象牙色的肌膚露在人前半寸。 康夫人已不再是二八少女,過了世人口中所謂“妙齡韶華”的年紀(jì),但相比起她老態(tài)龍鐘的丈夫來說,她仍然是年輕的、鮮妍的,極盛之時的春景凝于她的眼角眉梢,她便是如現(xiàn)在這般淡施妝粉,也面有桃花一般的艷色。 她在庭院之中漫步,身后是兩個侍女亦步亦趨的跟著,前方李樹花開得茂盛,沉甸甸的繁花壓在枝頭,她摘下了最好的那一朵,下意識的想要別在鬢邊——這世上大多數(shù)的女人都是愛美的,她自然也不能例外。然而想了想,她終究還是嘆了口氣,手一松,將那朵被她摘下的李花輕飄飄的扔進(jìn)了泥濘之中。 她的丈夫不喜歡她過于明艷的模樣。 杜雍的年紀(jì)足以做康氏的父親,對于年輕的妻子,他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嫉妒,嫉妒她建康的身軀、靈動的眼波,那是他無論坐擁多少財富都無法尋回的生機(jī),貴為國公的他,衰朽皮囊之中只剩下死氣。 自端和帝即位之后,杜雍便病倒了,病中的杜雍越發(fā)的陰鷙多疑,他在皇太后面前是卑躬屈膝的好臣子,在女帝跟前是慈愛病弱的好長輩,在自家府邸,卻是說一不二的陰云、噩夢。 康夫人想讓自己的丈夫去死,已經(jīng)想了很久了。奈何她等了這么多年,杜雍始終還是吊著一口氣,遲遲不肯見閻王。 康夫人嫁入韓國公府的時候只有十多歲,是個純凈懵懂的少女,她聽說杜雍為了娶她,休棄了府中的嫡妻,有人恭喜她說她命好,無需陪一個男人歷經(jīng)風(fēng)霜摧折,十幾歲就能做誥命夫人。年少的康小娘聽著這些恭賀,心中只覺得冷,從那時起便對自己未謀面的丈夫產(chǎn)生了恐懼。 她被打扮的花枝招展,用盛大的禮節(jié)抬進(jìn)了韓國公府。她不是杜雍的妻子,是為了慶賀宋、韓兩國公結(jié)為同盟而贈送的禮物。杜雍娶她那日,聽說那個被休棄的元妻曾闖到韓國公府門前破口大罵,說杜雍拋棄糟糠必有報應(yīng),她等著看杜雍被天打五雷轟的那一天。 可事實上沒過多少年,這個可憐的女人就因病去世,她沒能見證杜雍的死,反倒是走在杜雍的前頭??尚蓢@。康氏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運(yùn)氣好一點,為杜雍送終。 “夫人,咱們還是快些吧。”身后的侍女小聲的催促。 每天早上康氏都需要來到她丈夫那間充斥著藥腥與腐臭的房間中,侍奉她丈夫喝藥。杜家不缺仆人,可她不這樣恭謹(jǐn)?shù)氖谭钪?,便不能讓他那位多疑的丈夫相信她的忠貞?/br> 其實康氏對他哪里有什么忠貞可言,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難道還指望被她全心愛慕著么?她呀,不過是迫于形勢不得不低頭罷了。所以她這一路上走走停停,想方設(shè)法的拖延。 不如就跳下去吧——走過拱橋的時候她是這樣想的。她實在是有些累了。 然而抬頭,她看見了一個略有些眼生的身影。 想起來了,這不是杜雍那個娶了公主的兒子嗎?杜家的駙馬爺,周氏的上門女婿。康夫人扯了扯唇角,冷笑。 當(dāng)然,杜榛并不是真的贅婿,歷朝歷代,尚主的男子待遇各有不同,但這個世道畢竟男尊女卑,即便駙馬需對公主執(zhí)臣子之禮,也未見哪個駙馬真在公主面前做奴做婢,生下的子嗣跟著母親姓氏。 康夫人只是以“贅婿”來取笑杜榛而已,杜雍辛辛苦苦養(yǎng)的兒子,到頭來不還是得雙手奉給皇家,受女人欺負(fù)?杜家公子,和她也沒有什么兩樣嘛。 想到這里,她忽然又記起了一件事情——不久前她娘家送來消息,說她有個小侄兒入選了錦衣衛(wèi),已經(jīng)被帶去了宣府,到了女皇的身邊。 她嫌惡的皺緊了眉頭。 第158章 、十六 康夫人記得自己十五歲時,父親為她議親,她聽說自己要嫁給韓國公之后,害怕的將自己鎖在閨房之中不停的哭。與她關(guān)系最要好的兄長康端甫聽說了,砸開了她的房門大罵她不識好歹,說她身為女子,父母供養(yǎng)她十余年,已是仁至義盡,她能用婚姻為家族牟利,就該慶幸自己還有用處才是,豈能哭哭啼啼,胡鬧任性?男兒建功立業(yè)難道不比女子嫁人更難上許多倍?她有父兄鋪路,一過門便直接做了一品的國公夫人,這是天大的福氣。 十余年過去,兄長說過的那些話言猶在耳,時不時回想起來,仍舊刺得她心口隱隱作痛。但十余年過去,曾經(jīng)說男兒建功立業(yè)不易的兄長竟放棄了建功立業(yè),科舉屢試不第,還是靠著父親的幫襯,才進(jìn)了工部補(bǔ)了一閑差而已。今上是個女人,他便自己的兒子巴巴的送了過去,不知他在自己的親生兒子離家出門之前,說的可是當(dāng)年對她說過的那番話——能用以色侍人的法子為家族牟利乃是大幸,莫要不知好歹。 她那個可憐的侄兒還不如她呢,無名無分的,女皇身邊又盡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狠戾貨色。她不同情侄子,對,一點也不同情,她只是覺得有趣罷了。她覺得自己過得苦,所以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將她經(jīng)歷的不堪、屈辱、絕望統(tǒng)統(tǒng)再經(jīng)歷一遍——她心里究竟是怎樣想的,她自己其實也不知道,但她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就在昨日,她的丫鬟從娘家那邊打聽到了小侄兒的消息,女皇已經(jīng)接納了她的侄兒,將其留在了身邊,但卻并不見有多重視的樣子。錦衣衛(wèi)鎮(zhèn)撫使趙游舟視她的侄兒如眼中之釘,雙方已經(jīng)發(fā)生了好幾起的沖突。 她忍不住大笑,笑著笑著眼淚便流了下來?;奶瓢?,這些有著大好前程的男兒,爭斗起來的樣子和她們后宅中的小娘們拈酸吃醋也沒什么分別嘛。 不過今日在杜府花園,她與杜榛狹路相逢,她忽然就意識到了自己形勢不妙。 真是的,她怎么就忘了,自己有個名義上的兒媳“榮靖長公主”呢。駙馬長年居于公主府內(nèi),她險些就不記得杜榛是她丈夫的兒子。榮靖長公主與陛下之間的關(guān)系……這幾年來便是康氏這種內(nèi)宅的婦人都看得分明。雖說榮靖才嫁來杜家的時候,皇帝還專門派人過來告誡康氏,不許她輕慢榮靖,仗著長輩的身份欺.辱皇帝之姊??芍蟮膬赡辏始益⒚敏]墻的征兆已經(jīng)再難掩飾。如今這對姊妹各領(lǐng)兵馬,一人守宣府,一人鎮(zhèn)大同,儼然有拔劍對峙的意思。 康家將年輕一輩的兒郎送到女帝的跟前,是投靠皇帝的意思?而她嫁入了韓國公府,等于是被迫站在了榮靖長主的一方。所以說,康家是要放棄她了? 康夫人抿著唇笑了起來,,貝齒咬破了下唇,滲出的血嫣紅如胭脂。 杜榛遠(yuǎn)遠(yuǎn)的就見到了自己這位繼母,瞧她站在原地莫名其妙的發(fā)笑,就像是瘋了一般。他不想靠近這個女人,但禮法和輩分?jǐn)[在那里,他又不得不上前向康氏行禮。 康氏也不客氣,坦然受下這年紀(jì)只比自己小上幾歲的“兒子”的禮,神情倨傲冷淡。 他們關(guān)系一直就不是很好。杜雍結(jié)發(fā)妻子所生下的子女,就沒有一個不怨恨康氏的。真是好笑,明明休棄了他們母親的人是杜雍,康氏當(dāng)年嫁過來時,也就是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兒,可他們既然還需仰仗父親給予的富貴權(quán)勢,就只好理直氣壯的憎恨康氏,似乎只有恨著康氏,才能證明他們對生母的孝。 “許久不見四哥兒了,我沒聽說駙馬爺在朝中兼任什么別的官職,卻不想也是日理萬機(jī),忙碌得緊哪?!笨凳闲χ?,杜榛在兄弟中排行第四,府中不少人叫他“四哥”。 “前些時日為了游說京中富商捐糧援軍,很是奔波了一段時日,談不上忙碌,只是為社稷略盡綿薄之力罷了。” “是么?我還以為你是將你病重的父親拋在了腦后,只顧著成日里自己逍遙了。” “不敢。榛之所以近來甚少歸家,正是因為信任母親。父親雖然臥病在床,但料想有母親無微不至的照料,應(yīng)是沒有大礙。” 兩人面上都是笑盈盈的,可說出來的話都毫不客氣。明朝暗諷,唇槍舌劍的戰(zhàn)了幾輪之后,康氏覺得索然無味,而急著去見父親的杜榛也失去了耐心。 “榛這次回來,正是為了探望父親。這便去父親跟前侍奉了,改日再與母親敘話?!?/br> 恰好不想去見杜雍的康氏樂得輕松,忙不迭的讓出一條路來。不過為了撐起做嫡母的姿態(tài),還是擺出了一臉關(guān)切的態(tài)度,叮囑了杜榛幾句要好生服侍父親之類的。而杜榛也極配合的說,自己不在的時候,還請康氏為他關(guān)照杜雍的病情。 但實際上杜雍病得怎樣,他們兩個人都不在乎。 康氏是巴不得杜雍趕緊去死,而杜榛是知道,自己的父親,根本就沒病到奄奄一息的地步。 杜雍是在端和初年開始裝病的,他年輕的時候或許的確辛苦過,為了江山社稷勞心勞力,雖然不曾親臨戰(zhàn)場沖鋒陷陣,卻肩負(fù)著供應(yīng)數(shù)十萬將士糧草的重任,到了老了,壯年時積攢下的隱患便成了折磨人的病痛,但那些也僅僅只是讓他無法安然的享受富貴而已,卻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杜雍在外甥女登基之后裝病,是對朝臣的無奈妥協(xié)。他有杜銀釵那樣一個meimei,就注定了他會成為一個備受忌憚的外戚。外戚也就罷了,古往今來多少人因外戚的身份而顯貴,憑借著裙帶關(guān)系而攀上權(quán)力之巔?可是杜銀釵根本就不是那種會為娘家謀富貴的女人,就算她是,杜雍也并不是她真正的娘家人。 杜雍用數(shù)十年的時間親眼見著自己當(dāng)初因一時義氣而認(rèn)下的meimei,在血與火之中成長,一日比一日陰沉,也一日比一日冷酷,親情與友情都不能再束縛住她,一個連同甘共苦的丈夫都能狠下心殺死的婦人,怎會放過毫無血親的杜雍?于是杜雍在外甥女登基之后,便聰明的選擇了告病,一則是讓朝臣放下對杜氏外戚的警惕,全心全意的輔佐流有杜家血脈的女帝,二則是試圖用自己凄慘的模樣,喚起那位“meimei”的仁慈與憐憫,好使她對杜家放心。 事實證明,他這一步棋走得很好,五年來杜家安然立于浪潮之中,事事平穩(wěn)。他的兒子也順利的娶到了公主,杜氏皇親的地位得以繼續(xù)保持。 但終歸還是不甘心的。杜雍不是甘于享樂的富家翁,行商之人,向來最是野心勃勃,若沒有無休無止的貪婪驅(qū)使,如果贏來萬貫家財?人生在世譬如浪里行舟,不進(jìn)則退。他所滿足的,并不僅僅就只是稱病歸隱,保全家族,他還想要更大的利益。 這日房門被叩響,當(dāng)他看見自己的第四子從屋外走入之后,他雖然略有些詫異,但并不感到意外,“四哥兒來了?” “父親?!蹦赣H死后便與杜雍生分了許多的杜榛朝著杜雍行了一禮,面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難得見你過來,院中的月季開了,那是你母親過去最喜愛的花。我讓人栽滿了整座府邸,這樣無論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它們?!?/br> 杜榛低頭,悄然的攥緊了拳頭。 “四哥兒,人生便是有許多無可奈何之事,我當(dāng)年也未曾想到,你的母親會在離開我之后,便因病早逝……她死前最是觀念你與你的幾個兄弟,若她還活著,必然是希望你好好的。我聽說你最近沉迷于書畫?這不好,書畫琴棋,不過是文人打發(fā)時間的消遣,你的妻子在外領(lǐng)兵征戰(zhàn),你是不是也該——” 杜榛打斷了他的話,“兒子無心功名?!遍L輩發(fā)話,不垂首恭聽已是一種不孝,接著他又繼續(xù)尖刻的譏諷道:“兒知道父親想要什么,當(dāng)年父親休棄母親,根本就不是什么形勢所迫,而是為了權(quán)勢地位罷了。如今父親又想要我走上這樣一條路??上Я?,我對這些不感興趣。” 杜雍并不責(zé)罵兒子,只是冷笑,“是么?可你別忘了,你的妻子是誰?!?/br> “說起這個——”杜榛臉色更冷,“還請父親莫要再煽動嘉音?!?/br> 室內(nèi)一瞬間寂然無聲,甚至就連侍奉在遠(yuǎn)處的仆役都不敢吸氣。父子之間僵持了片刻,杜雍揮手示意屋內(nèi)的其余人都退下,大門合上之后,這里只剩下了血脈相連的父子二人。 “四哥兒,你性子淡泊、單純,這沒什么不好,可你不要以為你的妻子與你是同一種人。我沒有煽動嘉音什么,是她自己想要——”他沒有繼續(xù)說下去,而是伸手,遙遙的指了指紫禁城所在的方向。 她不需要任何煽動引.誘,是她自己想要去到那里。 第159章 、十七 一天之中需要嘉禾勞神的事務(wù)實在過多,等她猛地想起蘇徽的時候,距他被關(guān)已經(jīng)過去了三日。 她倒是不擔(dān)心蘇徽的生死,充其量只是對趙游舟隨意關(guān)押她身邊近臣的事情頗有不滿。錦衣衛(wèi)是怎樣的辦事手法她心里清楚得很,為了坐穩(wěn)皇位,她有時候也確實是需要這群做事不講道理,只認(rèn)皇命目無王法的家伙。趙游舟是她藏在陰影處最鋒利的一把刀,兩年來為她處理過不少的麻煩,雖然這少年越發(fā)的乖張任性,甚至?xí)r常有胡鬧之舉,但嘉禾也不介意對他的一些行為就這么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墒沁@次她卻是按捺不住將這個信任了兩年的心腹喚來了跟前。 “康彥徽還活著。”來到嘉禾跟前的時候,趙游舟猜到了女皇心里的想法,不等開口發(fā)問,便搶先答道。 嘉禾神情平淡的點了點頭,對此也并沒有多少開心的模樣。只說:“游舟你越發(fā)的大膽了,朕不記得是什么時候下旨讓你抓捕過此人。你扣押了朕身邊持傘蓋的校尉,這幾日朕出行時的鹵簿都不如從前威風(fēng)。游舟,你自己說說你該當(dāng)何罪?” 嘉禾并沒有用興師問罪的語氣直接叱責(zé)這個少年,她眼神冷銳,唇角卻是含著淡淡的笑意,仿若只是在與自己的心腹之臣笑鬧一般。 趙游舟稍稍放松了緊繃著的雙肩,將將長開的眉目之間漾起一抹笑,“臣死罪,望陛下允臣將功折罪,臣愿自此之后寸步不離守衛(wèi)陛下身側(cè),什么傘蓋、金鼓、繡旗,陛下讓我一個人扛著便是?!?/br> “若這些雜事都交給你,那豈不是要累壞了朕的鎮(zhèn)撫使?!奔魏桃幻嬲f著,一面隨手從花梨木案上堆積著的奏疏之中挑出一份,打開,一心二用,在低頭迅速瀏覽紙張字句的同時,冷笑著與趙游舟說話,“那個被你押入大牢的康姓小子說過這樣一句話,他說游舟你是有大才能的人,要朕好好用你,聽后朕忍不住反思了一會,鎮(zhèn)撫使這樣一個位子于你而言,是否屈才了?!?/br> 在聽到蘇徽對他的評價時,趙游舟略有些驚訝的挑了挑眉,但很快這抹訝異被誠惶誠恐的恭敬所取代,年僅十五便身著飛魚服的少年朝著女皇拱手謝罪,“臣不敢。臣年少無知,許多事情做錯了、做不好,都還請陛下海涵?!?/br> “前年臘月的時候,你記恨秀之在朝堂上彈劾你與你的弟弟,于是使計栽贓秀之,讓他吃了不小的苦頭——秀之鋒芒過盛,需砥礪一番,所以朕沒有阻止你;去年春時,你又找機(jī)會給辭遠(yuǎn)設(shè)下圈套,給他安上了御前失儀的罪名——辭遠(yuǎn)與山玉走得太近,雖是文人之間惺惺相惜,可時間久了也有結(jié)黨之嫌,朕索性找機(jī)會將辭遠(yuǎn)調(diào)去了玉田做縣令。玉田屬京畿之內(nèi),諸多事務(wù)錯綜復(fù)雜,等辭遠(yuǎn)什么時候能夠做好玉田縣令了,朕的千里駒便也到了可以佩鞍轡的時候;再然后今年開春,你又構(gòu)陷席翎席惜羽,你——” “席翎賦詩辱及陛下?!壁w游舟恨恨說道,略頓,又道:“陛下偏還下令賜他金銀,對他大加褒賞?!?/br> “你將惜羽捕入獄中,究竟是惱他對朕不敬呢?還是妒他受朕愛幸?”嘉禾自案牘之間抬頭,深深的注視了趙游舟一眼。 初長成的少年抿了抿櫻色薄唇,別開目光,深吸一口氣之后坦然答道:“都是?!?/br>